“怎么陛下又跟太子闹起来了。”
“两位又政见不同了?”
“哪里来什么政见……”
三两为群的官员走在千步廊上,边走边低声议论。
有人说到一半又噤声,跟同僚相视一眼,皆不吭声了。
自从英王豫王出事后,太子这个储君便大权在握,大臣们一开始还以为是皇帝被伤得心灰意冷,身体又不好放的权。可慢慢地发现并不是想象那般。
特别是最近,太子当朝的许多建议都被皇帝驳回,驳回的理由大部分是站不住脚,针锋相对的味道太过浓郁。
后来就时常传出皇帝在乾清宫里与太子发怒的消息,以上种种,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皇帝还是对太子不满。
既然不满,太子手上的权,来得肯定不那么正道,特别那阵子皇帝身体时好时坏。
官员们心里明白天家这对父子关系恐怕比先前更为恶劣,然而如今后宫里哪里还有与太子抗衡的三皇子。
还没成年又痴傻的四皇子么?
没有。
所以官员即便心知肚明,暗中还是见风使舵,一脚踏入太子的阵营里。
如今说这些闲话,可以说是变相暗示自己,让自己别太轻易动摇了,也没有别的选择让他们动摇。
太子总是要登基的……
天家父子闹不和,总给人风雨欲来的错觉,最近的早朝大臣们都小心翼翼,不重要的事便不在皇帝跟前禀了。内阁有柳首辅把控,说到底,禀了也没用,反倒还可能会被皇帝利用自己来对付太子。
到时让太子认为自己对储君不满,那才是得不偿失。
于是早朝气氛压抑,大臣们在皇帝跟前更压抑,闹得皇帝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而林以安在翰林院,有时免不得会跟着同僚被召到皇帝跟前,他就成了池鱼,没事得挨几个冷眼。
柳四是个嘴快的,会在苏眉跟前扒拉几句,让她总是担心他当差被为难。
这日林以安沐休,苏眉拉着他要给他篦头,说通通发,揉按揉按头皮有利于缓解疲劳。
林以安自己就是半个郎中,哪里不知道这些,见她坚持,便把头枕在她的马面裙上。
马上就要端午了,天气热了起来。屋里厚重的帘子已经换上竹帘和珠帘,窗户上的纸也是新糊的,太阳打在上边显出极为明净的白光。
苏眉亦换上轻薄的衣衫,在家里她穿得也随意,银红色的绸衫外罩了见半袖,一抬胳膊手腕上的一对玉镯子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林以安闭着眼,鼻端是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耳边是悦耳的玉镯声,一切都叫人安心,竟不知不觉又打起盹。
迷蒙间他梦到苏眉拿着杆子打成熟的杏子,不想失了准头,被杏子砸脑门上,砸得她泪花涟涟,扭头瞪他。
他很无辜地笑,接过杆子,说他来。
结果他手里的杆子也不听使唤似的,就往苏眉上方的果子敲,杏子又砸她头上了,气得她连名带姓的吼他。
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真真的恃宠而骄。
他在这个梦里醒来,发现耳边是她的声音,却是在喊以安哥哥。
他愣了愣神,仰着头看她,苏眉把正准备掐他鼻子的手给收回来,笑道:“石头说有人送信来,似乎是急事。”一副她没有要干坏事的淡定。
他又闭上眼,缓一会才从她膝头上爬起来,就那么披头散发地穿上鞋子往外间走。
苏眉一手支在迎枕上,望着他没有束发的侧脸,俊美出尘,更叫人心动。
林以安很快再回来,在她身边坐下,跟她挤一块儿拆开信。
信很长,好几页,苏眉一手卷了他的长发。
他的头发挺软,又黑,在指尖凉凉的。她跟个孩子似的,玩心大动,把一捧刚梳通不久的柔顺发丝弄得线团般乱糟糟。然后又一点一点去拆开那线团。
林以安读完信,一回头,就见她像顽皮的猫儿一般,跟他的发丝纠缠不清。
他把信一丢,低头对那双诱人的红唇吻下去,整个人倾倒在她身上,再一抬手将她脑后的簪子一抽。
原本只与她手指纠缠的头发,变成彼此纠缠。
两人相处,跟前时常没有旁人,胡闹起来亦肆无忌惮,待苏眉懒懒收回搭在他腰间的手时已经过是半个时辰后。
他将自己的外袍穿在她身上,搂着她平复呼吸,她似乎是热得难受,还往边上挪了一下,又被他捞回来。
“这么娇气,这才初夏,你就要开始苦夏不成。”林以安无奈地看她鼻尖的汗珠。
她怕热,到了夏天估计得将他推得远远的,不利于夫妻间的和美。
可她苦夏还畏寒,也不知道她怎么长得这种体质,到了冬日,手脚凉得汤婆子都得捂许久才能暖和。
他有心为她调理,却也不能让她常常喝药,毕竟是药三分毒,只能从吃食上一点一点的调整。
苏眉哼哼一声,是觉得热:“早些放冰就好了。”
是谁不许的,让她再熬几日。
林以安哑然,还是不准备那么早就放冰盆在屋里,她贪凉,别到时候再闹出其他的毛病来。
她见他不说话,伸出一跟指头戳他胸膛,语气幽怨:“男人啊,总是要讨好人的时候一套,得到好了,转头就铁心石肠……连个冰盆都舍不得。我真真是可怜,果然那句话是对的,喜爱是会消散的。”
这话赶话的,越说越不成样,他这马上就该又变成负心汉。
“谁在外头。”他扬声,“取冰来,放半个时辰再收出去。”
紫葵听到声音,忙赶到门口,再询问一声听清楚吩咐,听出自家老爷的无奈,捂嘴笑着取冰去了。
家里其实早就存了冰,他们太太早就说要放冰盆,是老爷吩咐不能让她贪凉得太早,这才没人敢应。
苏眉得逞,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让林以安连连叹气。
在她跟前,哪里还有什么原则可言的。
“方才的信,是表哥的字吧。他那次匆忙来了,怎么第二天天不亮就走了,也没跟我打声招呼。”苏眉这才想起刚才的信。
林以安嗯了声:“他有要事要忙。”
“外祖父已经给他和朝姐姐定好日子了,说是九月,到时他还得到白家那边迎亲,一来一回得个把月?”
吴子森和白朝朝定下亲事,但迟迟没有定日子,白朝朝给她来信说,两人都要一个缓冲期。
这一缓,她和林以安都成亲了,两人反倒落在后头。
“他那晚跟我说了,说身上没有官职也没有功名,总感觉对不住人家姑娘,这是准备想闯个名头出来再成亲……定下日子,估计也是两家长辈等不下去了。”
林以安想到吴子森那天晚上唉声叹气的模样,有些想笑。
不过吴子森确实稳重多了,而且……他嘴角微扬:“他这个愿望应该可以达成了。”
苏眉便好奇吴子森到底干什么事去了,不过肯定涉及朝堂机密,或许是太子那边让办的,她便忍下好奇不多过问。
老爷们的事,他们自己热闹去吧……
她搁下信的事,跟林以安说:“淼姐姐后日归宁,我要到陈家做客,你许不许呀……”
刚才还云淡风轻的林三爷凤眼眯起,斜斜睨过去道:“天气热了,你让人在院子里重新修缮的水榭正好能用,你请人到家里来就是。”
苏眉一脸服气。
她就知道,这个人什么陈年酸醋都还记得的,那怎么不见他拈酸吴子森了?
林以安似乎有读心术,在她一言难尽地表情中道:“我挺对不住吴子森的,横插一脚。他太憨直,我再拈酸,就更对不住他了。”
苏眉:……你在骂我表哥是傻子。
就在京城的吴子森连连打了几个喷嚏,揉着鼻子疑惑地想,难道昨夜夜探时,打了露水,着凉了?
到了陈淼淼归宁的日子,苏眉最后还是下的帖子,邀请她和张诗敏到府上一聚。
陈淼淼见到她就开始打趣:“你家那位当差去了吧,啧……你这帖子送得,是叫我羡慕你,还是叫我骂他才好?让我这双身子的跑一趟,才能见着他的宝贝夫人!”
陈淼淼是后来才知道自己兄长对好友有意思,可惜一步晚,步步晚,苏眉和林以安定亲打得人措手不及。她兄长伤心了许久。
苏眉朝她福礼赔罪,愧疚道:“你且骂他吧。”
张诗敏在边上直笑:“我羡慕。”
“等你嫁给你那书呆子,他天天拘着你,我看你还羡慕不羡慕。”陈淼淼睨了张诗敏一眼,一挺肚子,“若不是郎中都说让我这两个月多走动,我肯定不来。”
说到生产,一个才刚嫁人不久,一个还没出阁,都好奇地看向她肚子,不约而同伸手去摸了摸。
“不是都让静养的?”两个门外汉发出疑问,陈淼淼得意地扶着腰,“我给你们先传授点经验。”
两人连忙一左一右扶上她,慢慢往水榭去,洗耳恭听。
苏眉这边好姐妹相聚,正是欢喜热闹,朝堂上却出了大事。
在翰林院的林以安收到首辅让人送来的消息,皇帝在早朝上忽然呕黑血,并在百官跟前直骂太子与他的兄弟一样大逆不道,要废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去了趟博物馆回来晚了,更新晚了
小本本上写着,还欠两更我明天努力还债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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