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豆饼‘啪嗒’一下掉落在桌面上。
裴晚晚坐在桌上,眼前就是男人放大的笑颜。
白色毛茸茸的大尾巴肆意晃动。
半晌后,就见她原本水润的双眼覆上了一层水雾。
‘你是一国之君,三宫六院本就是应该的。’
‘阿临那么好,长得好看,又是一个好皇帝,身边怎么能没有人陪伴。’
‘你去找吧,切记要找心善的姑娘,秦……秦姑娘就算了,她心思重,她要害你呜……’
说着说着,薄鹤临脑海中忽的响起一阵哭嚎声。
眸间的笑意加深,薄鹤临看着背过身去的小狐狸,伸手在她的耳朵上戳了下。
“好好的怎还哭了,孤找人陪着,你不高兴了?”
‘没有!我是替你高兴,喜极而泣!’
大声的反驳在脑海中响起。
薄鹤临手下动作不停,勾着手指头在她后颈堆叠起的皮毛间轻蹭,“小骗子。”
“既然这么不舍,为何不能早些化作人形陪着孤,还是说,化作人形需要条件?”
哭声戛然而止。
裴晚晚整个狐身僵住。
早在刚来的时候,肉包其实就同她说过可以化身成人形的法子。
只是她一直没用上。
就因薄鹤临生性多疑,她突然化身成人,粘着他不放,他定然会起戒心。
她要的是他主动提起这件事。
但她没想过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楼下小摊贩的吆喝声不止,薄鹤临看着突然僵住狐身的小狐狸,眸中闪过一抹暗芒。
“真有化成人形的法子,是什么?”
裴晚晚依旧没有动弹。
她竖起大尾巴圈住男人的手腕,动作亲昵,好似在讨好一般。
薄鹤临也不着急,静待答案的期间,小二端着酒水上楼,知晓厢房内的客人脾气不好,小二连上菜的动作都是静悄悄的。
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上了桌,薄鹤临等不到答案,独自吃了起来,偶尔还评价一番,好生令人气愤。
终于,小狐狸舍得转过头来。
“愿意说了?”薄鹤临放下筷子,冲她挑眉轻笑。
裴晚晚收紧了圈住他手腕的大尾巴,一双霁蓝色眼眸中满是泪光,‘阿临你坏。’
期期地开了口,裴晚晚终于说出雪狐一族的秘辛。
‘阿娘说过,若是想要化作人形,除去努力修炼,还有另一个方法。’
‘取心上人的心头血,与自己的心头血合二为一,若是两人心意相通,饮下此血后便能化作人形。’
‘这是秘密,阿娘说过不能随意对外说的。’
雪狐一脉数量本就稀少。
若是有人拿捏着他们的短处利用他们,只会让他们痛不欲生。
这一方法有一个巨大的缺陷。
雪狐一方化作人形后,若是另一方不再爱雪狐,雪狐便会立马死去,以一种极其痛苦的方式。
这也是裴晚晚不敢说的原因之一。
薄鹤临没想到雪狐化作人形需要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他抬手将小家伙拢进怀中,手指在她背上轻抚,“那便不强迫你,孤不想你后悔。”
裴晚晚眸中含泪,心下却冷嗤一声。
【说是不想强迫我,不过是一时间看我有趣,所以才想让我化作人形。】
【若是到时我和他的血液不相融,两人心意不相通,他上哪儿说理去,都已经装出这样深情的模样了。】
【愚蠢的人族,总以为自己最聪明最狡猾,其实呢,不过是一只跳梁的小丑罢了。】
肉包躲在宿主的识海内轻吭了一声,【宿主,在此之前,您也是人族。】
裴晚晚嘴角一扬,反驳道,【错了,我只是生在天地间的一抹精魄而已,你知晓我原身是什么吗?】
肉包摇头。
【是一朵即将枯萎的桃花。】
一面享受着薄鹤临给自己投食的举动,一面同肉包普及知识。
等到这顿饭吃饱喝足,裴晚晚脑袋一歪,整条狐趴在薄鹤临腿上沉沉睡了过去。
白日里的女儿节算不上有趣,听闻晚上还有烟火表演,她要养精蓄锐,养足了精神才能玩够本。
游湖算不得一件很新奇的事。
但若是许多画舫飘荡在湖中心,其中不乏闺中待字的千金小姐,和各家少爷,便有趣了许多。
裴晚晚坐在船头,眼看着一只荷包被丢上了另一条画舫,那画舫上的丫鬟叉腰指着荷包主子骂是什么品种的狗时,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盛京城夜间同样热闹。
可惜的是这一切热闹都止于明面上。
暗地里,这片湖泊上一片勾心斗角。
【女主上了丞相的船,两人聊了关于江南旱灾一事,决定将这口锅丢到定国侯府的身上。】
【定国侯府是朝堂上为数不多支持男主的一脉,是保皇派,只可惜定国侯年纪尚小,不堪大用,此时正是一锅端的最好时候。】
【明日皇粮未送达江南一事就会上奏,他们要把定国侯拉出来背锅了。】
月凉如水,倒映在湖面上的月牙因为粼粼波光被打散。
裴晚晚看着不远处嬉笑打闹做一团的人群,抬起前爪舔了舔自己的皮毛,【这些小事薄鹤临能自己定夺。】
【我现在要的不是这个,而是要一份我能出手的契机。】
【先把女主逼急了,她自然会派人对薄鹤临动手,而我们,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就行。】
裴晚晚得到的信息,薄鹤临也能得到。
当晚回了宫中,薄鹤临便没再睡下。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裴晚晚迷迷糊糊睁开双眸,就见薄鹤临已经穿上朝服,准备前往太和殿上朝。
‘阿临。’
脑海中响起的睡意朦胧的声音让薄鹤临停下脚步。
一夜未眠,他的眼角处泛着红血丝,一身戾气未散,仿佛这些日子来的那个和气的薄鹤临只是一场幻影。
“今日醒的这样早,可是醒了?醒了就同孤一块儿上朝去。”
裴晚晚竖起脑袋,伸出一只爪子要他抱。
薄鹤临见状笑着弯腰将她抱在怀中,手指自然而然地落在她身上轻抚,面上的戾气散去不少,“娇气。”
裴晚晚尚未完全清醒。
她耷拉着脑袋,任由对方将自己捏扁揉圆,直到上了朝,她看到下首的李尚书和丞相,混沌的脑子这才清醒许多。
竖起上半身,裴晚晚坐在男人怀中,本就呆萌的模样,因着她身后男人一脸冷肃而变了味儿。
似是觉察到了头顶上方的视线,李尚书甫一抬头,双眸视线就落在了那双霁蓝色眼眸中。
心下一颤,与小狐狸对视了仅仅一眼,他便有种内心被看透的错觉。
仓皇低下脑袋,意识到自己竟然怕上了一只小畜生。
李尚书心下懊恼一瞬,继而又想到今日的计划,当即稳住心神,不再四处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