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面色不变，百烨收回目光，淡声应道。
见百烨答应，竹悠暗松了口气，稍稍放下心来。
山洞外风声瑟瑟，因为这里比城内更加靠近降霖三泉，空气中的水汽似乎也要多上几分。
此时夜风清冷，吹席着水汽，更是多了几分寒意。
身在山洞内侧，尚能感受到温度之低，竹悠蜷缩起身体看向横挡在洞口的百烨，有些担忧。
然而不等她开口，百烨却突然朝她看过来，接着拿出一件斗篷递给她，之后又靠在石壁上，闭目不语。
“......你不冷吗？”
怔怔的抱着百烨递来的斗篷，竹悠低声问道。
摇了摇头，百烨没有出声。
见状，竹悠垂下眼帘，目光微黯。
但稍做沉默后，她皱了皱眉，突然倾身靠近百烨，伸手拉过他的右臂。
竹悠这番动作，令百烨猛地一惊，他下意识的用力抽回手臂，接着便见竹悠满面严肃的盯着他。
“你的手臂受伤严重，不用处理吗？”
“没——”
“我看的清清楚楚，别跟我说没事。”
截断百烨的话，竹悠眼中生出些无法理解的怒意。
“我......”
对上那双情绪激动的清澈眸子，百烨有些僵硬的偏过头，“我灵力耗尽了，休息一会儿再处理。”
手指一缩，竹悠猛地抓紧怀中的斗篷。
稍一停顿后，她轻吸口气，低声道，“现在还不愿意让我帮忙吗。”
闻言，百烨目光微闪，一瞬沉默后，他转身面向竹悠，“麻烦了。”
小心翼翼的帮百烨把衣袖脱下，其上那些狰狞的伤口，毫无遮挡地映入竹悠眼中，令她秀眉紧蹙，表情更加严肃了些。
“你中毒了？！”
就着月光，见偷袭百烨的那只鸟抓出的六道血口，其边缘的皮肉竟然有些被腐蚀的焦黑痕迹，竹悠顿时心头咯噔一声。
“毒素已经清除了。”
百烨简单解释道，“只是多了点皮肉伤，没有大碍。”
下午与那极霜翼蛇缠斗的时，百烨的气旋被突破，不小心沾上了点。
原本没什么事，但之后又被那只鸟偷袭被抓伤，血液碰到了那些毒液残留，便直接将这片伤口污染。
不过古承燚给他构建的火融脉，有一定的祛毒作用。也幸亏这毒的量不大，百烨及时清除，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见百烨的确没有中毒反应，竹悠暗松口气，但面色却并无松缓。
“怪我昨天弄丢了芥子袋，不然凭那些护具丹药，你也不用这么艰难。”
“这种事我都习惯了，不靠那些也能坚持。”
闻言，竹悠眉头拧的更紧了些，同时心中的纠结犹豫也越加浓重。
她咬着嘴唇沉默片刻后，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缓缓开口，“虽然我现在灵力被封，但身体强度也远高于你，没那么容易死。我不需要你遇到危险，时时刻刻都挡在我的面前。”
竹悠的话声平淡，听不出情绪，可百烨的沉默，却让她暗暗捏紧了手中的棉布和药罐。
“我不是不相信你，也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你的确是我见过最厉害的淬形修士，但这不是你必须强撑的理由......”
“我不挡在你前面，还有谁能挡在你前面。”
百烨的话声，让竹悠心头一颤。她怔怔的抬头看向百烨，见前者正目光平和的看着她。
“我很了解我那疗伤药的作用，所以我知道对于珠灵修士造成的伤势，最多只能被压制住，根本没有愈合的可能。你这幅受到重创的身体，又能比我强多少？”
“无论我是什么等级，都比灵力被封的你更强，保护你也是理所应当。”
“况且若不是有你先前的保护，我现在大概已经是个死人了。你既然灵力被封都愿意舍命相救，那我也愿意以命相报。”
话声一顿，百烨朝她微微一笑，“不过，我从来不认为自己会死。所以，你可以安心站在我的身后，让我保护你。”
怔怔的凝视百烨，竹悠说不出话，心脏却陡然慢了一拍，让她呼吸一滞的同时，又感受到些莫名的悸动。
回过神来，竹悠忙低下头，匆匆给百烨包扎好后，她便抱着斗篷缩到一边——
实际上被囚金锁牵制，她根本远离不了百烨，二人间仍然只有半米距离。
竹悠转过头去不言不语，百烨也没再作声，但却一直看着她。
他又想起了那个问题——
这个人为什么要救他。
但这次，他没再问出口。
转身靠在石壁上，百烨感到浓重的疲惫。
在这城西的一下午，他大大小小总共干了八九仗，不仅将他灵力消耗一空，体力也见底。
而这里，才不过是这地域的三分之一处，尚未靠近内部。
果然，凭自己现在的实力，在这种地方还是寸步难行。
心中暗叹口气，百烨望向外面天边的明月，后缓缓合眼逐渐睡去。
半晌后，一阵轻细的窸窣声，在安静的山洞内响起。
见竹悠悄悄从斗篷中探出身来，转头盯着睡着的百烨看了一会儿后，缓缓倾身摸向他的右手。
百烨右侧靠着山洞的风口，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冰冷，竹悠蹙了蹙眉，拉过斗篷盖在百烨身上，然后侧身靠着石壁，默默凝视百烨的侧脸，眼底有些阴郁沉积。
不知过了多久，竹悠的眉目微微拧起，似在隐忍痛苦。可她的眼皮却越来越重，很快昏睡过去。
深夜，百烨被一阵阵模糊的声音惊醒。
他猛地睁眼凝出灵力进入备战状态，却见周围并没有闯入者，洞口用来遮掩的树枝也没掉下一根。
就在这时，百烨身旁一声低吟，他这才意识到是竹悠的声音。
暗松口气，紧接着百烨便发现自己身上的斗篷。
点起一团雷光，只见竹悠正蜷缩着身体，躺在地上微微发抖，百烨眉头一皱，无奈的伸手将她揽起，用斗篷将她裹紧。
“喂，你怎么样？”
见竹悠眉目紧皱，意识不清的喘息低吟，百烨有些担心，便试探着轻声询问了一声。
“渴.......”
也不知道竹悠醒没醒，只听她模糊的说了这一个字，便继续低声喘息。
而百烨听清后，却有些犯难。
他往日储存的水和食物，早在闭关炼药时消耗完毕，还没来得及补充，他现在根本一点水和食物都没有。
灵兽尸体倒是有几只。
难道要给她喝血？
百烨有些犹豫地看了看竹悠，见她脸色灰白，嘴唇也有些干裂。
他们赶路一整天，一点东西没吃，甚至滴水未进。
百烨有灵力护体倒没太大问题，可竹悠没有灵力还带着一身伤，显然有些难以坚持。
凝神想了想，忽然，百烨目光一亮，从芥子袋中拿出一只小壶。
十万灵石一壶的落泉惠，虽然是酒，但总比兽血好吧？
弹指拨开壶塞，百烨仰头张嘴给自己倒了一口，只尝到一股甘甜的清冽滋味，并没有太浓重的酒味，他这才放心将酒壶递到竹悠唇边。
口中有清凉的液体流入，竹悠本能的大口吞咽起来。
“慢点。”
见竹悠喝的这么猛，百烨立即想拿开酒壶，可竹悠却迷迷糊糊的将酒壶抓紧，怎么也不松手。
但即便如此，百烨也不能由着她这么喝，于是用力一扯，将酒壶抢了回来。
“不能再喝了。”
百烨将酒壶收好，再伸手将被扯倒在他腿上的竹悠扶起，“你清醒一点没有——”
话声一顿，百烨的面色微微一变。
此时他的胃中，忽然烧起的一团热量，令他心中猛然一沉。
不会吧......
身体轻盈，可脑袋却有些昏沉的感觉，让百烨嘴角一抖。
而在这时，对面的竹悠也抬起头来，眼眸半眯，有些恍惚，似是在强撑着精神。
“你.....你没事吧？”百烨有些结巴。
“好晕.....好难受......”
竹悠扶着肚子甩了甩头，却有种脑袋差点甩掉的的沉重感。
拼命想了想，竹悠这才回想起来方才的事，“你给我喝了什么？”
“.....酒。”百烨有些尴尬应道。
“酒？！”
闻言，竹悠美眸微睁，后又紧接着半眯起来，似是想挣扎，可又有心无力。
俏脸突然泛红，竹悠有些羞恼的推开百烨，而百烨也识相的立刻松手。
可却不想她没有了百烨的搀扶，身体竟直接失去平衡，一头撞在了百烨怀里。
“你....你没事吧？”百烨仍有些结巴，并且不太敢碰她。
抬头捂着额头，竹悠鼻子一酸，眼眶中转起两滴眼泪。
吸了吸鼻子，竹悠手按着百烨用力起身，可脑袋又撞在了坚硬的石壁上。
咚的一声后，她又趴在了百烨怀里。
“你.....你没事吧？”百烨仍是结巴询问，但现在.....他却抿着嘴唇，有点想笑。
“讨厌......”
趴在百烨怀里，竹悠左手紧按着生疼的额头，右手胡乱掐住百烨的衣袖和手腕，话声模糊。
“喂......你怎么了？”
见竹悠埋头在自己怀中，肩膀颤动起来，百烨笑意一敛，顿时愣住。
竹悠没有回话，实际上她或许并未听见。因为没过多久，便有闷声闷气的抽泣声从百烨身前传出。
哭了？
百烨登时一懵。
撞了两下脑袋就哭了？
难道脑袋撞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