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让我做什么？”
上川沉声道：“做你的证人，去揭发沈路？”
“这样的话，你不是也脱不了干系吗。”
百烨淡声道，“我不用你做什么，回去好好养伤就行...就当欠我个人情。”
“....你真的要这样？”
上川有些难以置信，“你就那么确定，我会还你这个人情？”
“当然不确定。”百烨漫不经心的说道，“但这并不重要....你要不要还这人情债，不是你说了算的。”
“什么意思？”上川闻言更加不解，“我不想帮你，你还能逼着我不成。”
“还债的方式也有很多啊。”百烨风情云淡的说道，“你如果不愿意帮我的忙，我就只能拿你其他的东西抵债了。”
其他的东西？其他的什么东西？！
看不到百烨说出这番话时是何表情，但上川听着这轻飘飘的话声，还是感觉背后一凉——即便他正处于发烫的池水当中、。
亏得他刚刚险些以为狄思名是什么纯良的人，说到底这哪是放过他，明明是在威胁绑架他！
想到这里，上川心中的悔意又加重了几分，自己真是被火气冲了头，才会想到联合沈家，对这个人下手。
“别怕。”
见上川的脸色有些紧张发白，百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咱们两个都是一起泡过澡的关系了，我不会随便对你动手的。”
上川闻言面色一僵，百烨说完后也觉得有些不对味——这应该是王希才回说出的话，身份串了啊。
看来是太长时间保持不着调的无赖状态，自己都要被传染了。
心中无奈轻叹口气，百烨抽回手，正色道，“这里的事不需要你向别人解释，但是你要给眼睛受伤找个合适的理由。”
“....就说是我炼药时炸鼎，因此受伤。”上川说道。
“那就这么办吧。”
百烨点点头，“待会儿你我前后离开，小心别让其他人知道你来过这里。”
“我...我这就离开。”
“你的眼睛还没好，看不到吧。”百烨抬手在上川眼前晃了晃，试探着询问：“自己走会不会不方便。”
“没关系，我对这里很熟...就算看不见，应该也能走出去。”
“还是有些危险啊。”
百烨低声说着，稍作考虑后，他忽然脑中灵光一现。
“让我的护卫送你吧。”百烨说道，“他没在外人前露过面，不会引起怀疑。等离开分部，你再找人接你回去。”
“你的护卫？”
上川闻言有些犹豫，但不等他推辞，便隐隐感觉身旁有人靠近，接着眼睛上又被缠上几圈布条。便听到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你——”
哗啦啦的水声打断了上川的话声，确定上传的眼睛的确看不见后，百烨缓缓起身，拖着湿淋淋的身体离开，没过多久又返回这里，并且还带着换了一身衣服，并且脸上蒙着面巾的辛胜。
小心翼翼的坐回池中，百烨压制着伤势的痛意长舒口气，而后说道，“一会儿你带这位先生离开分部，照顾好他，明白了吗。”
辛胜默然不语。
刚才在外面，百烨不仅让他收敛起气息，还责令他不准开口说一个字，坚决不能被上川认出来。
瞥见辛胜一动不动的和之前没没有任何区别，百烨又转头对上川说道：“我这护卫是个哑巴，但也有几分实力，你安心跟着他走即可，他不会害你。”
“哑巴....”
上川转了转头，想要侍者感受那名护卫的存在，但却一无所获。
如此一来，他更是有些犯难，眼下这情况，他实在难以相信狄思名。
但他又实在想不出，狄思名让这护卫加害他的目的和意图。
“那位....怎么称呼？”犹豫片刻后，上川沉声问道。
百烨瞥了眼辛胜，随口道：“小黑。”
辛胜闻言目光微动，上川更是嘴角一抖。
这名字也太草率了吧？！
听上去这么不可靠，与他更没办法相信了啊？！
“他有正经的名字，只是我习惯这样叫他罢了。”百烨微微一笑，“你也这么叫就行...他不介意。”
闻言，辛胜的眼皮似乎微微一跳。
“...那我现在就走。”
说着，上川小心翼翼的扶着池边起身，百烨没有阻拦，转眼眼神意会了一下辛胜，辛胜微微一愣，随即提步过去搀扶，动作间有些僵硬。
“路上小心。”
百烨靠在池中挥了挥手，与二人告别。
待他从窗户中见那二人走出炼药室，而后迅速消失了身影后，他长长松了口气。
没让这两人帮他作证，是因为对付沈家本就不需要这两人。能让他们们脱离这件麻烦，就当是卖个人情。
就算到时候他们不想还，但他若需要坑害他们达成目的时，他也不会手软或者想着补偿对方。
只不过这二人的事结束了，还有一个“人”的事情没处理。
心中微动，百烨深吸口气收敛精神，下一刻，他的精神便来到了他灵魂深处的幻境当中。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这幻境中修炼，或者与古承燚交谈了。
“师父。”
远远的见古承燚盘坐在镜返湖边，百烨小心翼翼的低唤了一声，挪步靠近。
待走到古承燚身后一米处，就在百烨低着头双腿弯曲，准备跪下谢罪时，忽听前面古承燚沉声低喝。
“不许跪！”
百烨闻声惊得一个激灵，他急忙站直了身体，默默等待古承燚的训话。
只是他等了许久，都没听古承燚再说什么。
“师父.....”
百烨心中措辞，谨慎的率先开口，又紧接着听古承燚颇为无奈的长叹一声。
“这几万年来，我与一百四十七个修士共生。”
“你是这一百四十七个中，最不让我省心的。”
百烨垂下眼眸，默然不语。
“你说我超脱一个世界法则的飞升者，已经是神的存在，怎么就搞不定你这毛头小子？”
古承燚说着，随手捡起身边的一块石子，打水漂似得朝镜返湖中投了出去——然后便在湖中激起了十几道数米高的巨浪。
“老子我上次这么怕死——”
盯着面前的淅淅沥沥下落的漫天水雾，古承燚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但眼神却透着不甘无力，“还是和你师母在一起的时候。”
“你和她一样....都不要命！”
百烨闻言目光一闪，低声道：“其实我很惜命的——”
“你惜命？！”
百烨话音未落，古承燚突然扬高了声调，气急败坏的扭头看向百烨，“你惜命还跟那个辛胜打？！你是真觉得自己不会死吗？就算你不会死，万一被他断了筋骨坏了根基，你要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
百烨垂下目光，没有作声。
他理解古承燚的担忧，但是无法认可古承燚的态度。
如果他因为这些风险便选择绕路甚至放弃，那么此时此刻的他，便不会有此时此刻的收成长了。
“罢了...罢了。”
就在百烨默默考虑该如何安慰古承燚时，发泄一通的古承燚，却神色黯淡的摇了摇头。
起身长叹口气，古承燚背对着百烨，脸上浮现出一丝沧桑的意味。
“我总是说不会干涉你的决定，但却总弄想让你主动远离危险....但我又怎能总让你逃避呢，今天是我不好。”
百烨闻言眉头紧皱，“师父很好。”
“呵呵。”
古承燚闻言苦笑了声，“白费我带了你那一百四十六位师兄，直到现在，我才开始琢磨该如何当好一名师父....我大概本就不是这块料吧。”
“师父...您骂我吧。”
听古承燚的话声中透着失望无奈，百烨一时间有些心慌，“是徒儿错了，师父您骂我——”
“我骂你，你以后就不会拼命了？”古承燚转身盯住百烨，“你真觉得自己错了？”
百烨愣了愣，神色在犹豫和苦恼之间变换不定，最终低声道：“我以后，一定小心。”
“看吧。”
见百烨的心思全写在脸上，古承燚不由得笑了笑，“其实你本就没错，无需逼着自己认错改变...今天是为师错了，应该由为师来道歉。”
“以后，我不会再管你了。”古承燚正色道。
此言一出，百烨顿时面色惊变，说不出话来。
“别怕，我又不是不要你了。”
明显感受到百烨的精神惴惴不安的强烈晃动，古承燚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像今天这样的事，以后我不会再管了。你有自己的选择，生死祸福皆由你自己承担...这也是我当初给自己立下的规矩。”
“更何况这些事你自己都看开了，我怎么还能像个小媳妇一样为你担心。”
“这就当是让我成为一名好师父的考验，”古承燚朗然道：“我一定会满分通过。”
“您很好。”百烨眼眶有些发酸，极其认真的说道：“您对我来说，一直都是满分。”
“嗯，这话我爱听。”
古承燚的脸上又挂起了往常那吊儿郎当的痞笑：“再多说几句。”
然而百烨看着他，却没有心思开玩笑。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消耗了多少运气，才换来古承燚这个师父。
如果他以往的磨难，甚至未来的困境都因此而生的话，他也心甘情愿。
“呦呦呦，你不会是要掉眼泪了吧？”
见百烨垂下眼帘吸了吸鼻子，古承燚立马嬉笑着凑上去调侃，“来，为师宽阔温暖的肩膀借给小烨儿靠靠如何？”
“我要抓紧时间疗伤，不和您聊了。”
有些嫌弃的白了眼古承燚，百烨撂下一句话，在古承燚抱住他之前分散意识，离开幻境。
一下抱了个空，看着百烨在面前消失，古承燚嘴角的痞笑缓缓收敛成一抹温和浅笑。
虽然一时气急竟没控制住脾气，但古承燚很清楚自己今日为什么会失态。
因为百烨对他来说很重要。
既不是作为维持他存在的能量供体，也不是作为补全世界法则的接棒者。
仅仅只是作为他的弟子，是与之前一百四十六人相比，完全不同的重要。
是他出于私心，想尽力守护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