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账?”游尽问道:“管什么账?”
起身坐回茶桌前,陆泽熠喝了口茶:“焰王帮的账。”
“你真的收了焰王帮?”游尽试探问道:“...这件事跟祖彪有关吗?”
“没关系。”
陆泽熠淡声应道:“就是跟河哥出去闲逛的时候,恰好捡了个漏。”
说着,他笑了笑:“说到底还是焰王帮与河哥的实力相差悬殊,像这种最高战力只有仙体阶的门派,河哥一天能灭几十个。”
游尽闻言有些无奈:“所以,你打算用焰王帮向族里交差了?”
“多了我也管不过来,这个就够了。”陆泽熠笑道:“如果你能借我一个人,让我安心的当个甩手掌柜,那就更好了。”
“你原来知道自己在当甩手掌柜啊。”
面对吊儿郎当笑嘻嘻的陆泽熠,游尽不禁想起了他那多年未见,年龄与陆泽熠差不多大的儿子。
如果他自己的儿子也是这幅德行,他不如直接掐死重新生一个。
“知道了...我回头就给你安排。”
稍作停顿,游尽又忍不住苦口劝道:“我之前跟你说的,你是不是根本没放在心上?别以为你是这一辈的独苗,就一定能接管陆家寨,你出来这一趟,一定要有点长进啊。”
“噢...你说的我一直都记得,从未忘记。”
陆泽熠慢悠悠的开口,神情从容平淡:“但是老游,你还记得我的想法吗?”
游尽怔了怔,一时有些回答不上来,只能反问:“什么意思?”
陆泽熠笑了笑:“你这么了解我,应该知道我在想什么吧?”
游尽闻言顿了顿,试探问道:“....你不想继承陆家寨?”
陆泽熠笑而不语。
沉默片刻后,他起身理了理衣摆:“时间不早了,我该去送送河哥了,咱们回头再聊吧。”
说着,陆泽熠离开茶室,在风雨雾庄中转了几转,来到后山的悬崖边上。
“走的这么着急啊,明明说好要多待几天的?”
陆泽熠走到个身穿黄纱马甲和暗青色短裤,裸露出一片健硕肌肉的男子身边,陆泽熠惋惜道:“我还想着你能多陪我几天呢,你走之后,我在这里被别人欺负怎么办?”
“你老实待在这里,不会被人欺负。”陆河淡声说道。
“这可不一定。”陆泽熠可怜兮兮的说道:“万一这个庄主还要来杀我怎么办?我可打不过他。”
“游尽会保护你的。”
山风吹开他稍长的额发,露出一双泛着寒芒的凛冽双眸。
陆河转眼看向陆泽熠,目光幽幽话声低沉:万金洞出点问题,一个隐藏了很久的洞口被打开了,我要回去处理一下。”
“还真的有人觊觎你那小山洞啊?”
“那个洞口藏得很隐蔽,不存在误打误撞将其打开的情况。”陆河盯着陆泽熠说道:“是有知情人故意打开的。”
“什么?这可是大事啊。”陆泽熠有些诧异:“你那洞里的东西如果被放出来,我爹岂不是又要罚你三年俸禄?”
陆河没有作声,只默默凝视陆泽熠。
陆泽熠被盯得缩了缩脖子,“你盯着我看干什么?你不是着急要走吗?”
“游尽已经把你那些麻烦事都处理好了吧?”陆河问道。
陆泽熠点点头:“都处理好了,据他所说,我应该不会被人找上门来报仇了。”
“游尽是个很可靠的前辈,以后你就别给他找麻烦了。”陆河说道:“他年纪大了,要忙的事很多,挺不容易的,未必有空管你。”
陆泽熠闻言一愣,随即微微勾起嘴角,“这可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啊。”
“走了,少来联系我。”
瞥了陆泽熠一眼,陆河不再多言,只见他周身流沙盘旋而起,裹挟着他升入空中,化作一道流光朝远处遁去。
望着陆河离去的方向,陆泽熠嘴角的笑容逐渐落下,但稍作停顿后,便又勾起了一道意味深长的弧度:
“还是你了解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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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很早啊。”
走进会客室,陆泽熠见其中已经有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等待,便朗然一笑:“关隐长老这次想喝点什么?茶还是酒?”
站在桌旁的“关隐”似是笑了笑:“酒,上次喝的那种酒。”
没想到“关隐”会是这个答案,陆泽熠一顿,随即拿出了四壶酒放在桌上,道:“难道长老是喝出这是好东西了?”
“好东西?”
“关隐”嘴角挑起一抹笑容:“原来少主这么大方,特地拿出了好东西招待我...恕我眼拙了。”
闻言,陆泽熠目光闪了闪,面对眼前这个“关隐”,他竟然有种莫名的陌生感。
虽说他与关隐仅有一面之缘,并不熟悉,但对于这个人,他心里已经留下的锋芒内敛,沉稳隐忍的印象。
但此刻眼前的这人....竟然只用了几个眼神几句话,便让他感觉到一股锋锐外泄的气场。
“少主,在想什么呢?”
静静与陆泽熠对视片刻,“关隐”一边斟酒,一边笑问道:“难道是心疼这些酒了?”
“当然不是,这种东西就该大家一起喝才有意思。”陆泽熠拿起酒杯,向前一敬:“请。”
这就是上次那呆子喝的酒?
一杯饮尽,黎澜的目光从酒杯上抬起,落在陆泽熠那满是好奇的脸上,心中冷笑了声。
勉强还可以,但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数日不见,长老的酒量见长啊。”
见黎澜一声不吭的连喝三杯,宛若白水下肚,陆泽熠越发的疑惑好奇起来。
肯定是哪里不对劲...这家伙绝对有问题。
“酒量这东西,多喝点就会长的。”黎澜风轻云淡的说道:“我若酒量太差,又怎么跟你谈结盟的事呢?”
按照百烨的嘱托,她今日易容成了百烨的样子,前来与陆泽熠谈双方结盟。
准确的说,是拖延时间,避免陆泽熠在占领焰王帮之后,顺势再对临近的五明宗发起进攻。
“之前少主曾拜访过五明宗,想来一开始也是有意向与五明宗结盟的。”
黎澜说道:“所以今天我来找少主,想再谈谈这件事。”
“但我怎么记得,当初是五明宗先拒绝的?”陆泽熠淡声道:“现在想通了,是不是有点晚了?”
“毕竟这种事需要宗主决定,当时接待你的长老不能擅作主张。”
黎澜低声道:“之前若有冒犯的地方,我替同门向你道歉。”
陆泽熠闻言眉尖一扬,心想这家伙怎么突然这么客气了?
这倒是有几分第一次见面时的态度。
“那既然是你们宗主决定的事,那应该让你们宗主来见我吧。”陆泽熠说道:“而起而这种大事,也该让你们总是来谈吧?”
话声一顿,他好奇问道:“你不是说枫先生很快就会来这里吗?为什么我等了这么多天,也没见过她?”
闻言,黎澜没有作声,微微垂下的眼帘浮现一抹嘲弄的神色。
“我可以代表枫先生与你沟通。”
黎澜抬眼淡声道:“五明宗不大,我这个财务长老,权利和地位还是很高的。我说的话,足够代表五明宗。”
“你能不能代表五明宗,我并不关心。”陆泽熠喝了口酒,道:“但我就是要见枫先生,我见不到她,你说的这件事就成不了。”
见陆陆泽熠明摆着开始耍无赖,黎澜忽然感到有些好笑:“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枫先生吗?”
陆泽熠眨了眨眼,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喜欢她。”
黎澜早有准备,所以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但你从来没见过她。”
“有趣的人,只要听她说几句话就足够让人喜欢了。”
“所以,你觉得她言语羞辱别人的时候很有趣?”黎澜问道:“你不会真的喜欢被羞辱吧。”
陆泽熠闻言盯着黎澜沉默了片刻,而后点了点头:“要是长得好看,那也不是不行。”
“.....”
果然很贱。
因为“关隐”的身份不方便直接开口,黎澜便在心中暗骂了一声。
“不过,你是男人,应该也清楚的吧?”
话锋一转,陆泽熠淡声道:“女人嘛,总是太温顺没什么意思,越野的女人,驯服之后便越有趣。”
“噢....驯服,有意思。”
黎澜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平静不变,像是理解,却又琢磨不出其他情绪。
还真如他说的,这人的欲望全写在脸上。
回想起百烨之前的严肃提醒,黎澜暗暗冷笑了声——这种将她当成物品般审视的赤裸目光,她还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没办法适应啊。
“那你见到宗主之后,打算怎么做?”黎澜继续问道。
“怎么做?”
陆泽熠有些纳闷,“还能怎么做,收过来带在身边呗。噢...五明宗你们不用担心,我看你也挺厉害的,有你在,少一个枫先生应该不成问题。到时候如果遇到困难,我会尽力帮助的。”
黎澜闻言目光一顿,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很好....很好。”
“好什么?”陆泽熠不解询问。
“你,这么坦诚,很好。”
黎澜一字一句的回答,接着淡定说道:“既然少主的想法这么坚定,那就没办法了今天宗主没来,这件事也谈不下去了...我们不如来喝酒吧。”
“咱们不是已经在喝了吗?”
陆泽熠说道,“我也很好奇,你一个融精修士,是怎么扛得住这酒力的?感觉你比上一次,不止提升了一点点啊。”
“上次只是身体抱恙,才让少主看了笑话。”
黎澜说道:“这酒从始至终都喝不倒我,但我带来的酒,少主你就不一定消受的了了。”
说着,黎澜拿出了一个灰扑扑的酒壶,放在陆泽熠面前。
“咱们来赌一下,少主你能坚持几杯不倒吧?”
陆泽熠瞥了眼那酒壶,看其表面崎岖不平,有凿刻痕迹,想由一整块石头凿刻而成的酒壶。
“这是什么酒?”
掸了掸瓶口的灰尘,陆泽熠拨开瓶盖凑近嗅了一口,而后诧异询问:“怎么一点味儿都闻不到?”
“味道,只有喝下去才能知道。”黎澜说道:“这酒叫愚人言梦,嗅之无味,醒时无痕,只有在入口和醉酒时,才能体会到其中的妙处。”
“世上还有这种酒?”陆泽熠迫不及待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我倒要看看,这酒有什么妙处。”
“等一下。”
黎澜叫住陆泽熠,道:“刚刚说了,我想和少主打个赌。在喝酒之前,少主先来说说,自己能喝几杯吧。”
“我对自己的酒量可是很有信心的。”
面对黎澜那幽深沉静的目光,陆泽熠在心中斟酌了一下,“三杯。”
“三杯?这也算有信心吗?”
黎澜笑了声,而后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杯?”陆泽熠有些不服气:“你也不用这么看不起我吧?”
黎澜摇了摇头,收敛笑容淡声道:“是一口。”
“现在可以喝了,请吧,少主。”
“呵。”
嗤笑了声,陆泽熠没有接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对了,刚才忘了告诉少主。”
黎澜幽幽说道:“如果少主赢了赌约,枫先生就会见你....这是枫先生的意思。”
“什么啊?”
陆泽熠闻言不屑,“怎么说得我好像没有资格见她一样——”
话声陡然停顿,陆泽熠忽然感到脑仁一震,有些发蒙。
“嗝。”
还未反映过来,陆泽熠忽然打了一个嗝,紧跟着整张脸都变得通红。
“不对...嗝!不对!”
井喷似的浓郁能量从腹中升起,冲的他好似天灵盖都要飞去出。
陆泽熠惊讶之余下意识的运转灵力想驱散这股力量,却不想自己的灵力不止掺进了什么东西,好似黏黏糊糊的一滩泥水,难以调动行动缓慢。
“这酒...这酒有问题?!”
肩膀晃动,陆泽熠双手扒住桌子,支撑自己身体不倒。
他费力的抬头看向黎澜,满眼难以置信:“你难道要害我?”
侧身靠着茶桌,手撑在脸颊边,黎澜目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拿过那只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这酒没问题,我也没想害你。”
将喝空的酒杯放在陆泽熠面前,黎澜说道:“只是你酒量太差,所以喝醉了而已。”
“很遗憾,你输了。所以短时间内,你应该见不到枫先生了。”
将酒壶收入芥子袋中,黎澜斜睨了陆泽熠一眼:“回头练练酒量,下次再来挑战吧。愚者言梦,万梦皆空....好好做梦吧。”
说罢,黎澜便起身离开,而陆泽熠则噗通一声趴在桌上,彻底昏了过去。
“你在哪儿,怎么身边有些吵?”
“我在驾驶穿云梭,在回五明宗的路上。”
周身狂风呼啸后行,黎澜没有开启屏障格挡,就那样顶着风前进:“我易容成你的样子,刚刚见了陆泽熠。”
“原来他是去见你了啊...”百烨的话声从黎澜胸口的传音符中响起:“情况怎么样?”
“我把他放倒了。”黎澜随口应道。
“.....”
传音符沉默了一瞬,而后有迟疑试探的话声从其中传来:“你.....你打他了?”
“没有。”
百烨为闻言松了口气,“那家伙是仙体九重修士,身边还跟着一个通冥境的护卫,你可千万别跟他动手,知道了吗?”
“没看到护卫。”黎澜说道:“我是靠下药把他放倒的。”
“......”
百烨闻言又是一愣,“他没察觉吗...你做了什么?”
“我借给他请他喝酒的名义,给他喝了点我阿娘酿的最烈的酒,酒里还兑了一点六阶兽核的能量液。另外封住瓶口的泥土里混了你给我防身用的迷药,那个蠢货打开瓶塞吸了一大口,晕不死他。”
听出黎澜冷冷的话声中,压制着相当强烈的不爽和厌恶,百烨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他是对你说了什么吗?”
“没说什么有用的东西,一个白痴罢了。”
“呃.....”
这绝对是被那家伙惹到了吧,百烨悻悻暗想。
“你交代的我已经完成了,那白痴会对五明宗...准确的说,是对我抱有兴趣,但应该不会直接找上门来。”
黎澜沉声道:“我过两天再与他见一面,拖延时间,之后与陆家寨结盟的事,你自己去办。”
“知道了,麻烦你在忍耐几天吧。”百烨苦笑道:“我尽量迅速解决这边的问题。”
“嗯。”
黎澜应了一声,没有多言,另一边的百烨便准备断开联系。
而就在这时,黎澜忽然叫住了他。
“百烨。”
“怎么了?”
“有件事想问你。”
百烨闻言心中一动,以他对黎澜的了解,如果不是直接问问题,而后通知他“有个问题要问”,那这个问题通常不好回答。
“....直说吧。”
“你是喜欢温柔的女人,还是喜欢又野又烈的女人?”
“....啊?”
传音符中的话声扬高了几分,像是在质疑这问题的莫名其妙:“你这是什么问题?”
黎澜皱了皱眉:“我不想再重复一遍,你只需要回答就可以了。”
“这....我没办法回答你。”
百烨有些纳闷:“而且为什么一定要是女人?”
“现在是我问你问题。”
“但这只是不同的性格,也不是会给我惹麻烦的缺点,我谈不上喜不喜欢。”
“都说了是女人!”
黎澜有些烦躁,突然有些后悔脑袋发昏问了这个问题,倒让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病。
“不管男人女人,都没什么不同吧....难道你是指伴侣吗?”
百烨的问题,让黎澜心中豁然开朗。
是啊,应该是伴侣才对。
但是他们,只将她当成“女人”。
“嗯,伴侣。”
黎澜平声问道:“你会选择温柔的女人做伴侣,还是又野又烈的?”
“又野又烈这个形容有点难听吧....”
“少废话,总之就是差不多的意思。”
“...我喜欢温柔的。”
“是吗。”黎澜勾唇嗤笑了声:“是在我这里挨了太多的打,所以需要去找温柔姑娘求安慰?”
“差不多吧。”
百烨说道:“我可不想踏进家门迎接我的,是我老婆的拳头。”
“你这木头呆子,能找到老婆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百烨不屑讽刺:“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这么凶找得到夫君吗?”
“去你的夫君,我最烦男人,滚的越远越好。”
“喂!你怎么——”
关闭传音符,百烨的话声被直接掐断。
迎着狂风深吸口气后,黎澜感到心中舒畅了许多,随即将避风罩打开。
本来的就是很简单的事,自己怎么会被绕进这无聊的问题里呢。
“考虑这些,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啊。”
黎澜轻声自语,胸口的传音符忽然闪了闪。
接通传音符,便听对面的席远良的声音传来:
“枫先生....祖彪来了,他想见你。”
“他亲自来五明宗了。”黎澜皱了皱眉:“....让他等着,我很快回去。”
……
……
“阁下,这是库房的明细。”
见消失了整整一天的陆泽熠,一脸憔悴的斜瘫在塌上,百烨将库房的报告放在他手边,没有多问。
看来黎澜给这家伙喝的东西后劲挺足啊....说来六阶兽核的能量液,对仙体阶修士来说也是相当醇厚庞大的能量,把这玩意毫无范防备的当酒喝下去,没暴也算他厉害。
不过说起来,黎澜竟然还带着六阶兽核这种东西吗?不愧是比八御宗还要神秘的宗门,这种好东西也是随手能拿出来的啊....
百烨心中东一茬西一茬乱糟糟的想着,忽听陆泽熠按着额头长叹一声,件那份报告随手丢在了地上。
“唉....头疼头疼.....”
陆泽熠半死不活的躺在塌上,因为不小心晕了一会儿,导致没能及时处理满溢在身体体内的能量,因此受了些轻伤——
虽说把那些能量吸收之后,他也得到了一点好处,但他这次明显是被摆了一道,想来还是有些气愤。
“那个臭小子.....他竟然欺骗我的感情!不知道给我喝了什么东西!”
陆泽熠闭眼咬牙低声道:“下次再见关隐小子,看我不把他倒吊起来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