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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中了还是……没中?(1 / 1)

不知不觉,时间又过去了十几日,逼近乡试,贡院四周的道路都已戒严,不允许平民百姓接近,只待乡试第一场开考之日,迎来京州及附近的考生们,他们将在此地完成一次鲤跃:能否获得做官的资格,就看这次乡试了。

对于凌霄书坊来说,真正忙碌的时间才刚刚到来,宋凌霄算了算,他们卖出的兑书券约莫有四千八百多张,也就是说,会有不下千人,在《京州密卷》发货当日,前来凌霄书坊兑换。

宋凌霄头疼,这么小的一个铺面,队伍要排到什么时候去,对于急于见到十五道题目的考生来说,时间分分秒秒都是度日如年,他们能等的起,不闹出事端来吗?

为了保证兑换《京州密卷》有序进行,宋凌霄跟宋伯商量了一下,宋伯说可以临时派几个家丁过来帮忙,一下子给宋凌霄拨了二十个人。

宋凌霄算了算,二十个人,四千八百张兑书券,每个人负责兑换二百四十册《京州密卷》,倒也还算可以,手脚麻利了,一上午就可以兑换完毕。

筹备基本做的差不多,时间推移,来到乡试前三天,《京州密卷》发货当日。

一大早,洒金河畔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从洒金河的这头,一直排到那头。

洒金河两边的青楼上,纨绔子弟和歌姬们坐在露天的栏杆边,俯瞰这长长的队伍慢慢往前蠕动,他们不由得称赞凌霄书坊事前准备的好,提前在街边摆了一溜用麻绳拉起来的“护栏”,兑换书券的人不能越过“护栏”,必须从“护栏”的尾部开始排队,如此一来,不费什么劲,就把秩序维护住了。

与此同时,三条街外的清流书坊。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伙计匆匆跑回来,大声叫道:“先生,先生,我都看见了,那队伍可真长啊,从洒金河这头一直排到那头,得有一千多人啊!”

清流书坊大堂内,茶座里,坐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啸溪先生林修齐。

在他身后,弯着腰侍立着一个头戴方巾的书生,就是被梁庆雇去挑衅宋凌霄的帮闲张生。

张生当日被羞|辱一番,心中气不忿,也拿出一两银子,在凌霄书坊内买了一张兑书券,一出凌霄书坊,便往他曾经帮工过的清流书坊赶来,急急忙忙将《京州密卷》兑书券送上,又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凌霄书坊是多么的投机取巧、有辱斯文,诈骗了许多纨绔子弟的钱财,请清流书坊出来主持公道,以正视听。

清流书坊接待张生的就是林修齐,一提到“宋凌霄”,林修齐便笑了起来。

“原来是那小子,他家里有钱,给他捐了个国子监的名额,前日里还来我书坊中,向我买了两大箱举业书,我看他是个狗屁不通的败家子,还喜欢些什么通俗小说,当时我便将他撵出去了,怎么,他如今没做通俗小说,竟做起押题卷来了?”林修齐并未受到张生的挑拨,而是一副不屑的样子,表达了充分的轻蔑,“我清流书坊已有百年历史,是京州城第一大民办书坊,他凌霄书坊算什么东西,也配请我们出山?”

“可、可是,这《京州密卷》已然卖了几千册!”张生急了,他就是来搬弄是非,撺掇着清流书坊去给他出气的,谁知林修齐竟然没反应,那他必须下点猛药刺激一番,“先生的举业书,很少有能卖上一千册的吧?宋凌霄这《京州密卷》,光是今天一天,就卖了一千册!”

林修齐的笑容挂不住了,为了维持自己的风度,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将脸上的笑容扭曲得有些吓人。

酸,好酸,酸水儿不停地往上冒,烧得喉咙眼发疼、发紧。

一天卖了一千册!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般明眼人都能看出是骗人的物事,竟然能吸引一千个傻子掏腰包。

而他辛辛苦苦,一本举业书精雕细琢,编个一年半载,才能卖上几百册。

凭什么!

就在上个月,盘点举业书销售成绩的时候,新进入清流书坊的一个年轻后生,用新颖的方式剖析易经,也没什么扎实的功底、深厚的积淀,偏偏销量就压了他一头,还博得了书坊主的褒扬,气得他当即跑出来坐镇书铺,想看看现在买书的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顺便把自己的举业书推销推销。

结果就遇见了宋凌霄。

结果隔了没两天就听见宋凌霄开始卖押题卷。

一天卖了一千册!

“张生,你先不要声张,等到《京州密卷》上市了,你去兑换一册回来,给我看看。”林修齐板着一张脸,肃然道。

“先生放心,我和先生同仇敌忾,这《京州密卷》的动静,我随时给您汇报着。”张生一看挑拨起火起来了,心中一阵窃喜。

待到发货当日,张生早早去排队,兑了一册黄色封面、粗制滥造的小册子,拿到手里,随意一翻,都看到好几个错别字,他不由得大为惊诧,这就是被吹得神乎其神的《京州密卷》?

张生心中更加欢喜,看来不需要他掣肘,凌霄书坊这片破屋烂瓦,自己就会崩溃坍塌了。

他急急火火将《京州密卷》送到清流书坊,那边林修齐已等的不耐烦,腾地站起身来,从他手中夺过黄色小册子,粗粗一番。

“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修齐突然仰天大笑。

书坊中几个看书的客人,纷纷向林修齐这边看来,面露惊奇之色,啸溪先生这是吃错药了吗?

“这什么破玩意儿!”林修齐将黄色小册子往地上一掷,狠狠踩上一脚,碾了碾,“浪费我这么长时间,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等到乡试一过,那些傻子考生们自然会撕了他,也用不着我动手。”

“嘿,先生说的是。”张生附和道,“不过,若是此人跑了就不好了,某愿意放弃乡试,这几日专盯着凌霄书坊,若是他敢跑,某就去报官,给先生出气!”

林修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十分不屑,但也没有否决张生的提议。

……

洒金河商业街底端,门面两间到底两层的铺面前,摆着四条长桌,二十个伙计站在长桌后,给收执兑书券的客人兑换黄色小册子。买书人一波又一波地拥挤过来,连绵不绝,黑压压占满台阶上下。

宋凌霄思忖着,到底这门面还是太小,就算有二十个家丁帮忙,还是挤来挤去、效率很低,尤其是他那《京州密卷》的用纸,比较粗劣,这么挤一挤,很容易弄坏。

他正在发愁,就见几个身强力壮的保镖护持着一个带着翠绿鹦鹉翎的骚包奸商来到凌霄书坊门前,甩出一沓兑书券,让给他兑了书。

此人正是梁庆。

梁庆拿着宋凌霄的兑书券回去,作为青楼消费返利使用,果然就像宋凌霄说的那样,大大刺激了消费,使他这青楼一条街在临近乡试之时,仍然白天流水席、晚上歌舞频,可算赚了个盆满钵满。

他特地剩下了一部分兑书券,今日来换些《京州密卷》的实物——换到手中一看,这纸质怎么这么差?不过题目倒是十五道,之乎者也的,他也看不懂。

不过,他相信这东西的价值不在于载体如何,而在于内容。人们买的是题目,又不是纸,何况乡试之后,这东西也就没用了。

梁庆抬起头来,看见宋凌霄正坐在二楼窗口喝茶,便冲他骚包地抛了个媚眼。

宋凌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遥遥冲梁庆点了点头。

梁庆嘻嘻一笑,拎着衣摆跨进门槛,腾腾走上楼来。

“宋老板,这么悠闲啊。”梁庆不请自来,往宋凌霄对面的椅子上一坐,“看来是胸有成竹啦。”

宋凌霄其实并不胸有成竹。

尤其是距离乡试越近,他就越紧张。

之前他还劝慰云澜,说没押中就没押中,大不了给人全额退款,就当做是给凌霄书坊打广告了,题没押中是水平不行,但是说到做到却是信誉十足,也可以赢得一些好感嘛。

现在,看着黑压压的人群,一张一张兑书券换成了书,书到了人的手里,紧接着,这些人就会去贡院考试,当他们揭开试卷,就会看到答案,没有一点缓冲,没有一点糊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中了就是中了,没中就是没中。

“宋老板?宋老板?”梁庆的声音将宋凌霄拉回现实中,他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宋凌霄,“我的提议,宋老板以为如何啊?”

“啊?”宋凌霄没听见刚说什么。

“我看你这凌霄书坊的门面太狭窄,不如你把桌子摆到满金楼、新月楼前面去,那里宽敞,我再出些人手,帮你一起发书。”梁庆笑道。

“当真?”宋凌霄打起了精神,若是有梁庆帮忙,倒是可以快些发完。

梁庆摇了摇折扇,笑道:“自然,愚兄只是为了给自家门前招揽人气,叫那些惫懒的歌姬出来见见人,不是为了劳什子的兄弟情。”

宋凌霄笑了起来,这梁庆倒是越来越对他的胃口了:“多谢梁兄。”

……

在梁庆的帮助,四千八百册《京州密卷》迅速而准确地兑换完毕,不管押题是否准确,这一遭兑换流程进行的有条不紊,买了兑书券的人心里都十分舒服,暗暗赞叹不愧是洒金河商业街的水准。若是清流书坊做起这样的生意来,还不知道要等到几时。

……

三日后,京州乡试正式开考。

卢佐闭着眼睛,在床上假寐了一晚,到得早上,兰娘来唤他起床,准备去考场,他才疲惫不堪地起来洗漱更衣。

京州乡试在九月初九这一日开始第一场,然而九月初八考生们就要进场拿号,在对应的号舍里准备起来。

乡试统考三场,每场三天:

第一场是九月八日进场,九月九日凌晨开始考试,九月十日交卷出场。

第二场是九月十一日到十三日,流程同上。

第三场是九月十四到十六日,流程同上。

也就是说,三场考试中,每一场的三天两晚,考生都将在一米见方的狭小号舍里度过,吃饭、睡觉、答题、撒尿无一例外。

因此,这第一天的拿号,对于考生来说,就像决定命运一样可怕。

卢佐浑浑噩噩地跟着考生队伍进入贡院,经过一番搜索到屁股缝的严格检查之后,他被放行进入传说中的京州贡院。

京州贡院巍峨庄严,通往明远楼的道路两边,屹立着高高的瞭望塔,巡考的武官在此坐镇,瞭望塔再往东西两侧,是密密麻麻的号舍,一直伸展到贡院的尽头。

负责考场纪律的官员,带领着考生队伍,从龙门两边通过,聚集在一片空地上,每个考生都收到了标着自己姓名和对应号舍的木牌,以及一份号舍编号地图。

聚集在此地的考生黑压压满地都是,但是没人敢说话,在黯淡的秋天清晨之中,像一簇簇沉默的植物,只随着风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卢佐用大拇指抹掉沾染在号码木牌上的水汽,循着上面的排号,去场地里寻找对应的号舍。

……很不幸,他的号舍在厕所旁边。

嘤。

卢佐委委屈屈地坐进一米见方的小隔间里,小隔间里只有两块木板,一块架的高一点,可以当桌子,一块架的低一点,可以当椅子。晚上睡觉的时候,两块架在一样的高度,就是床。

这木板好冷,光是坐着就觉得屁股僵了,晚上可怎么过?

嘤嘤。

度日如年。

进场完毕,卢佐度过了他出生以来最枯燥的一个白天,和最痛苦的一个夜晚,他感到自己快要冻死了,根本睡不着,在两块木板上不停地调整姿势,鼻端闻着隔壁厕所飘来的阵阵气味,卢佐忍不住哭了出来。

好不容易挨到凌晨发卷,卢佐头重脚轻地坐起来,把油灯点上,在惨淡的光辉中,冰冷的秋露里,听到一声钟响,贯穿整个贡院上空。

周围看不见的同考生们开始拆卷子,卢佐也举起冻硬的手,艰难地撕开卷子封套,看见某某年京州乡试的抬头字样。

随着试卷展开,越来越多的题目露了出来。

卢佐心中砰砰直跳。

题目,会像“黄宝书”中押的一样么?

……

“正场四书文一道:齐明盛服,非礼不动……”

卢佐冻得僵硬的手指按着题目,慢慢读了一遍。

泪水,不由得充满了他的眼眶。

押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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