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郡法家,偌大的府邸显得有些空旷,来回走动的仆从显得小心翼翼,并无交头接耳的情景出现,治家之严可见一般。
法家从先祖法熊开始便是汉朝高官,法熊先为青州刺史,后为南郡太守。
法熊之子法真乃是精通诸子百家的名士,而其子法衍举孝廉出身,曾迁司徒掾、廷尉左监。
而法正则法衍之子。
法家世居扶风,家族人员众多,但法正之一脉却只余法正一人,天下战乱,民不聊生,对于家有余粮的大家族来说还可以撑上一撑,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法家之所以在扶风有偌大的名头,那是因为法正这一脉出了不少人物,一代代传承下来,有了深厚的积累。
有道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法正之父法衍病逝于任上,若是太平年岁还好,只需再过上一些年岁,待法正出仕做官,那法家依然是哪个扶风数一数二的望族。
可惜法衍的逝世让法没有了官场上的依靠,再加上世道唯艰,这才让法家动了南迁的心思。
然而正当家族人员准备动身之际,竟然被人拦下了。
高头大马。
甲胄齐全。
强弓劲弩。
这样的架势把法家的人唬的不知所措,在扶风之地能够调动这样的劲旅,不用多说,除了当朝董相国外再无他人。
法家中人不由在想是不是族内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当朝相国。
法家在扶风的确有很大的人望,但是那人望更大的袁家袁隗,还不是被董相国砍了脑袋?
那可是太傅啊!
原本治家严格的法家中侍女奴仆便小心异常,如今府外更是有军队看管,这更是让府邸内的人噤若寒蝉。
值得庆幸的是法家之人出入府邸时那些士卒到也没有为难,只是被告知他们不可离开扶风郡而已。
“孝直,这董相国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说是看管囚徒到也不想,反而有些像党锢之争时的情景。”这时其中一位开口向下首的一白袍青年男子询问道。
议事厅中数位身着常服的中年男子和一位老者、一位青年男子正在此间议事。
那青年男子身材修长,一身白色锦袍,腰间扣着玉带,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其眼角细长再加上上扬的眉毛,猛的一看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这位被唤作孝直的青年男子,正是先前前往长安学宫游学的法正,法孝直了。
“三叔勿虑。”法正轻笑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想那么多也没什么用。”
“唉!”“孝直,如今族中也就算你颇有些见识,有话直言便好,何必藏在心里。”一旁另外一位中年男子轻叹一声,眉头紧锁。
法正摇了摇头,解释道:“四叔,不是侄儿不说,只是小侄也不敢断定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咦。”就在这时上首一位老者发出一声轻呼声,“这么说来以孝直的判断应是好事居多了?”
“五叔公。”
法正向那位老者行了一礼,被法正唤作五叔公的老人满头白发,看上去精神抖擞,只是脸上的褶皱颇多像是老树皮挂在上面一般。
“以孙儿之见应该是好事居多。”
老者又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其余几位中年男子见这一老一少二人打哑谜,纷纷皱起了眉头。
“孝直,既然汝觉得好事居多,不知可占几分?”
法正沉思片刻,郑重道:“有八分把握!”
“八分?!”
“八分把握,那为何方才还说不能断定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这小子,难道在戏耍我等长辈不成!一时间会客厅中笑骂声,呵斥声不断。
“诸位叔伯,就算有八分把握却还有两分变数在内,如今我为鱼肉,人为刀俎;吾等不可不察。”法正脸色一正,认真解释道。
“稍有疏忽,那岂不是入了万劫不复之地?”“族内还是小心谨慎一些的好,最后结果如何还要静候消息。”
“有理有理。”
“孝直所言不错,推断归推断,但具体如何,结果又如何还要看最后了。”
“只是如今已过了旬月有余,这府外的士卒也没什么动静,终究让人心中不安。”
“孝直,你可知这董相国为何要派兵看住我等?”
一声发问,厅中众人将眼光移到了法正身上,议事厅中出现了短暂的沉寂。
“这个……”法正忽然吞吞吐吐起来。
“嗯?”
法正如今毕竟年岁尚轻,在座的众人哪个不是人老成精的人物,从其面上便发现了有些猫腻。
“这个可能与小侄有关,前段时日小侄曾去长安学宫游学,有幸得了山长蔡司徒的教诲。”
“想那蔡司徒与董相国交情颇深,若是其向董相国谈及侄儿……”说到这里,法正摸了摸鼻子,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
“你,你,……”先前被唤作三叔的人哭笑不得,“你还是真是有够不要面皮的。”
法正的意思族内几位长辈明白过来,明摆了再说“自己人才了得,入了董相国法眼,这才命士卒拦下了他们。”
难怪先说那么自信说有八成把握是好事。
就是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看出来。
法正对于三叔的话不以为意,家中长辈虽说都很严厉,但也颇有人情味,其他家族中什么争权夺利,捣炉灶的事情在法家中却没有。
也可能是因为法家家学渊源的缘故吧。
“那你到是说说在长安学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法家虽说在扶风之地有些人望,但也不至于让你一个小儿辈入了董相国法眼。”
法正沉思片刻,认真道:“与学宫内学友相互交流一番四书五经。”
“向蔡山长讨教吹箫、弹琴、击鼓、写字。”
“就这?!”
“就这!!”
“只有这些?!”
“这有这些!!”
“那……”
法正一脸认真道,“侄儿觉得侄儿能被蔡山长看重,可能不是因为侄儿太优秀,而是因为其他人太过平庸了。”
三叔:……
四叔:……
就连上首的老叔公也睁开了眼睛。
法正发觉一屋子的人都望着自己,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锦袍,难道锦袍上有污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