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开海最近过得很不顺,不仅仅是因为最近工作上遇到的大麻烦,还有许多挥不去的其他糟心事儿也一直围在他身边。
这段时间,书房成了他最好的小憩场所。尤其到了晚上,看着窗外的夜幕,他才能真正静下心思考不少东西。
不过今晚,他恐怕没这个闲暇时间了。
面对问题,思考是必须的,但只是思考还远不够,思考之余还需要一些行动来解决问题。事到如今,他必须和坐在面前的裘开山好好商量一下对策,研究制定接下去的一系列动作。
“海子,你的事儿不是摆平了么,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裘开山不像弟弟那样文绉绉的,对衬衣西服也不感冒,身上的穿着相当的接地气。说好听点那叫自由随性,说难听点那就是土。而且这种特性不光体现在穿着上,开口说话的语气,举手投足间的动作都无不透露着他的这些特点。
“你要是还摆不平,我这儿有人,你随便拿去用,就当给他们练手了。”
“你怎么老想着用武力......”
裘开海一直以来都觉得奇怪,自己和大哥是同一个父母生养的双胞胎,为什么会有大的区别。两人不仅样貌不同,连性格、生活习惯和为人处事的风格都很不一样。
但两人之间的互补也有互补的好处。
他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自己大哥的作法就是比自己想到的有效。当然这种做法也会有或多或少的缺点,其中最大的缺点,大概就是在表达自身意图的时候显得太过直接了。
“不是大哥我说你,你小子就是心太软了。”裘开山抓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当初要不是我帮你,那事儿能闹起来?直接一锅端掉他全家不就没后续那么多破事儿了么。你看看现在,搞得多复杂......”
“我怎么知道那家伙那么没用。”
裘开海也显得很无奈。
他不怕别人开价高,就怕对方在自己这儿拿了钱,转身就吃喝玩乐不办正事儿,最后闹腾起来还得把自己牵连进去,那就很恶心人了。
大家都是正经人,谁愿意成天帮别人擦屁股。
“所以说,在这种时候还是直接点的好。”裘开山放下杯子,哈哈笑了两声,两眼上翻看着天花板,脸上渐渐露出一丝坏笑,“对了,时间差不多了,咱爸应该又在楼上开战了吧?”
裘开海摇摇头:“没,前两天不是还去了医院说心脏不好不能这么闹腾了么......”
“额,对对,瞧我这脑子......不过,他老人家也确实够硬朗的啊,咱俩的楷模啊,哈哈哈哈~~~”
“什么硬朗,那是病!”
裘开山虽然也是一路读书过来的,但从小就大大咧咧像个粗人,说话也直来直去,所以听了这种借口全当放p:“好色就好色,什么病不病的。头痛、头晕、恶心、吃不下饭那是病,雄风不在也勉强算是病,可这两天新开一局的事儿能算是病么?”
“他是你爸!你怎么能这么说......”
“好了好了,妈走得早我能理解,实话实说而已,你也别给自己戴高帽子了。”裘开山笑了几声,便问道,“你说老头子怎么精神那么好?我最近就发现自己岁数上来了之后,精力完全跟不上,一周能有个一次就不错了。”
“呵,你身体跟不上?”
难得掐住了他的痛脚,裘开海也忍不住埋汰了起来:“你不是说自己练的那个什么功夫能吸收天地精华,能帮助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还能提升精气神么?怎么,不管用了?”
“啊哟,我的亲弟弟,这种鬼话你也信?”
“这不是你的办学宗旨么?”裘开海忍着笑,“校长都不行了,那学校该怎么办下去?”
“这时候你倒开起我的玩笑了?”裘开山用着空酒杯轻轻磕着书桌台面,“不说别的,咱爸这病一直都是你管着的,你认识的医生也多,病拖了那么多年都没看好,怎么办?”
“过两天第一人民医院会开一场专家会诊,到时候全丹阳的老专家都会到场。”裘开海说道,“如果真到了丹阳没法解决的时候,就只能去上京了。”
“上京你有熟人么?”
裘开海叹了口气:“就爸这人脉关系你还愁人?人根本不是问题,钱也不是问题,问题是没人知道这是个什么病!”
“现在这帮西医可真没用!”裘开山晃着胖鱼脑袋,想到了以前的那位老中医,几乎就是药到病除的典范,不禁感慨道,“要是那位老先生还在该多好......当初我还想追随他学医的,我记得他仙逝那天我还忍不住大哭了一场。”
如果只是截取这段回忆,那应该是一个天意弄人,又非常令人扼腕的坎坷求学故事。
可当裘开海把它和故事“主人公”现在的身份做了重合处理后,就发现现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得了吧,还学医......你以为学医那么简单啊?”
“好了好了,不聊我了,还是说老头子吧。”裘开山又换回到了原来的话题,“那要不要把老头子送回一院?老这么放在家里,万一心脏再出什么事儿了可怎么办?”
“我也想啊......”裘开海摇摇头,“老爷子不肯,我能有什么办法。”
“那就这么放着?”
“额,对了。”裘开海看了眼自己的记事本,说道,“待会儿安排了个医生,说是挺不错的,诊断了不少棘手的病例。”
“待会儿?一个?”
裘开山听了这句话就觉得不靠谱:“我怎么听着那么奇怪呢,哪儿有医生那么晚过来的?多少老专家会诊都没结果,还只来了一个......我反正觉得也就那样。”
“别瞎猜了,别人科室博士。”
“博士?”
裘开山被这个学历压到了,这年头博士可还是个香饽饽,至少说明是该专业里精英中的精英。可才吃了颗安心丸,自己老弟下一句话有让他破防了。
“就是有点年轻。”
“噗......”
“敢情是个年轻医生?没什么经验的那种?”裘开山忍不住说道,“这种死读书的人你又不是没见过,就着也敢往里请?”
裘开海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带父亲看病也踩过不少坑,久病成医不仅仅是对病情的判断,还有对医生的判断。但这次是熟人介绍,多少得卖个面子,他没办法直接拒绝所以才定了这么个时间。
“这是为了出名吧,死命往我们这里钻。”
“好了,反正来了也有人应付他。”裘开海很轻松地揭过了这一页,问到了两人真正迫在眉睫的关键,“那个人你准备怎么办?”
“已经找人守着了。”裘开山一副沉着镇定的样子,笑着说道,“都是老手了,手脚利索着呢,不用担心。”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何家镇那个不就露馅了么?”
“那是意外.......”裘开山解释道,“这次他们会小心的。”
“去的人够么?”
“放心,叫了不少,应该有七八个吧,围他一个还不是妥妥的。”
“他可是......”说到这儿裘开海欲言又止。
“又不是真的,假把式一个。”裘开山哈哈笑了起来,“就算是真的,我也能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是两兄弟之前商量好的一次“行动”,虽然弟弟一直反对,但事情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最后阶段,他不得不同意自己大哥的计划。虽然冒险了些,但有时候该赌还得赌。
两人现在的地位有自己父亲的帮助,但更多还是靠着一路赌上来的,赌赢后的利益他很清楚。
“希望事情能顺利。”
咚咚咚~
“怎么了?”
“门外来了三个人,说是来给老爷治病的。”
裘开海看了眼手表:“让他们进来,你去楼上叫一下小杨,他会代我接待他们的。”
“知道了......”
......
他嘴里的小杨也是名医生,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双双殉职,从小被老爷子领养。
在裘家他学习用功刻苦,从医学院本科毕业后就被塞进了一院工作。他边工作还边考上了心内科的硕士研究生,虽然脑子不是最厉害的那一类,但要比起努力程度他肯定能占得一席。
老爷子身体一直都不太好,所以他时不时会回来看看。尤其这次,还是他先看出了心脏问题,这才马不停蹄把人送去了一院。
虽然结果也就那样,心内科会诊没看出什么大问题,但心电图上的波形变化还挺明显的,至少心肌缺血的诊断算是烙上了。
本硕读了八年,小杨虽然资历还很浅,但那么多年下来,要问谁最了解老爷子的身体情况,恐怕就只有他了。
“来了?”
“已经让他们进来了,就在楼下等着。”
杨开云合上书:“让他们休息会儿,我这儿忙完后就下来。”
本来约在十点见面的,却在各种原因的加持下,直到十点半才由杨开云的下楼拉开帷幕。
当然不是杨开云目中无人,这完全是裘开海给的要求。目的就是恶心他们,把他们恶心走就算大功告成了。毕竟一院的大会诊在即,现在来的人再牛,也没法和整家医院的人力资源相比。
就算没能恶心到他们,杨开云也不可能让他们见到自己的养父。所以在他们这儿,祁镜的到来完全是走个过场,把人打发走就完了。
打发归打发,该有的待客之道还是得有。
杨开云一下楼就展现出了高学历人群该有的态度,边走着楼梯,边拱手道:“是祁老师吧,久仰久仰啊。”
语气很谦恭,但他眼睛看的却是一旁的王建华,看得他浑身尴尬:“我不是......”
“嗯?”
对于坐在大厅的三个人,杨开云最先注意到的肯定是邵莉。很少有男人能挡住她的诱惑,完美符合东方人审美的气质更是能死死抓住每个男人的眼球。
接着便是最有可能是专家的那个中年人王建华,虽然看着不太像,但出于礼貌,他还是笑脸相迎了。谁会知道一上来自己就闹了个乌龙,原来自己二哥嘴里说的专家是个年轻人。
不过杨开云人很自信,不仅是家庭背景,还有自己的高学历和工作,所以面对乌龙他很看得开:“真是不好意思,二哥没说来的人那么年轻,我认错人了。”
“没事儿。”祁镜对他的态度没关系,脑子里想的只有病人,“老爷子呢?”
“我爸今天出席了两场活动,刚回来,有点累就睡先睡了。”
“睡了?”
祁镜算是明白为什么要把时间定在十点了,恐怕是听了自己的年纪并没有当回事儿。看不到病人很遗憾,不过如果有病历记录在的话......
“病历本和住院记录都在医院。”杨开云笑着坐在沙发上,说道,“实在不好意思。”
就连王建华都知道医生断病一靠病人二靠病历记录,什么都没有,还怎么让人做诊断?
话看上去都是说给祁镜听的,但巴掌却都打在了他的脸上。他心里很气,可这儿是裘家又不能乱发脾气,所以只能看着祁镜干着急。邵莉从没见过王建华吃过那么大的亏,只能暗暗叹一句人外有人,便坐在一旁吃起了佣人送上来的茶点。
这事儿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看戏就行,没必要搅浑水。
当两人都觉得事儿已经砸了的时候,祁镜反而没什么反应,继续问道:“老爷子一直住在这儿?”
杨开云愣了愣:“是啊,我们家十多年前就住在这儿了。”
“这地方还真不错。”祁镜抬头看了眼大厅墙顶的吊灯,说道,“人要睡觉,可以不在,病历要送医院,也可以不在,这房子总不见得会不在吧。”
杨开云不知道祁镜要干什么:“祁老师这是要......”
“作为陪伴老爷子十多年的房子,肯定最清楚他的作息习惯。”祁镜起身整了整衣服,笑着说道,“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四处看看而已。”
“这......”杨开云从没听说过这种要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医生看病还要看房子?我看没这个必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