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镜盯上这对小年轻的事儿还得从裘学亭给的那家药厂开始说起。
想要实现自己当初的目标,那药厂的存在和发展壮大就必不可少。有了公司有了钱之后,祁镜迫切需要的就是人才,而这位杨泽生就是当初被裘学亭看中的人才。
澳洲昆士兰大学分子生物学博士,师承99年不幸去世的周聿仁教授。
祁镜对周聿仁教授还有些印象,严格说起来这位教授还是他的师兄。当年出国前就曾经在黄玉淮老先生门下做过博士生,出国后在剑桥工作了三年,然后去昆士兰大学研究起了hpv病毒。
之后的hpv病毒疫苗的研发里就有他的功劳。
但这位分子生物学的天纵之才却在几年前不幸病故,让国内失去了自主研发hpv疫苗的好机会。
其实周聿仁毕业的温安医学院校并不算出名,根本比不上明海和上京的那几所,就连丹医大都要压它一头,甚至两头。但他并不忘本,火化后,骨灰没有葬在上京,而是按他生前的要求被埋在了温安。
周聿仁去世那年,杨泽生还是他的硕士研究生,两年后的博士考了周聿仁的澳洲同僚弗雷泽教授。专业是研究病毒结构,而真正的主攻方向就是hpv病毒疫苗。
他作为周聿仁的“继承者”,又是地道的华国人,一直都是国内科研界争取的人才。
今年fda刚批准了hpv疫苗,国内想要搞自主研发,钱、设备和环境等硬件是一个问题,人才也是一个问题。
就在去年,当年收下周聿仁的上京病毒研究所又给杨泽生递来了橄榄枝。黄兴桦对这个人可谓是望眼欲穿,只要收到自己麾下,完全有可能成为第二个周聿仁。
可惜杨泽生有点看不上国内的环境。
毕竟米国药厂给的条件实在过于优渥,不论研究的实验室还是生活方面,都是世界顶级。只要杨泽生在米国扎根,拿绿卡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前途确实和叶涵说的一样,一片光明。
除此之外的另一个因素就是叶涵了。
相比社交简单,一心埋头搞研究的杨泽生,这位生在米国的米籍华人更让人觉得麻烦。裘学亭看上杨泽生后,也和他有过接触,但接触后才发现杨泽生其实早就心系着叶涵,想一起去米国生活。
所以当裘学亭把药厂让给祁镜,同时附赠了这份文件袋的时候,他就知道一切的关键其实都在这位姑娘身上。
这次杨泽生从澳洲回国,一来是去上京病毒研究所见一见黄兴桦,二来是来一趟温安和自己的老师告个别,三来便是想带自己的女友好好来国内旅游一番。
在国内土生土长的杨泽生对国家还是有些留恋的,黄兴桦的病毒研究所差是差了点,但远没有到令人嫌弃的地步。
国家在发展,将来皆有可能。
如果能说动叶涵留下,他也就不用走了。
只可惜这个叫叶涵的姑娘对国内没什么感情,更没兴趣留在这儿。在明海、上京和温安总共待了一个多星期就急着要走,脑子里满满的日式情结。
杨泽生就站在路口,既然叶涵要回米国,他就下定决心跟过去了。
黄兴桦很想要这个人才,但留不住人他也不会强求。君子坦荡荡,在收到杨泽生婉拒邮件的时候,这位病毒研究所所长衷心祝福了他。
祝他未来工作生活美满幸福。
但祁镜不是什么君子,或者换句话说,他对自己是不是君子毫无兴趣。他要的就是这么一位能搞自主研发的人才,自己这儿不拼尽全力,最后把人才拱手送人,祁镜是绝不会甘心的。
既然靠物质和职称留不住人,既然这是个情种,那就只能帮他们拆伙了。
这种事儿黄兴桦没脸做,但祁镜脸皮厚,做得出来。在他眼里,杨泽生早就是自己的人了。
想要拆伙那就得先了解他们,想要真正了解他们就得先认识,然后一步步接近。原本祁镜考虑过让曹绮雯来帮忙,以她的样貌,美人计的难度系数都掉了一大截。
就算杨泽生定力足够,做不到一击秒杀,也绝对可以让主打清纯风的叶涵黯然失色。
然而,这个姑娘看上去可爱得紧,事实上却是刚度有余柔性不足,撩人技巧实在差了些,而且行程本身又和她进修撞了日子。祁镜也找明亮商量过,谁知道这个老色批根本就不放人。
最后没办法,只能让陆子姗来救急。
一开始祁镜其实是拒绝的,甚至一度想过放弃整个计划。
陆子姗刚生完孩子,医疗中心和三院的纠纷也有点离不开她,但一想到两人结婚到现在连个蜜月都没去过,心里就有点不甘心。所以在做了大量准备工作后,他们第一次抛下了工作,登上了去温安的飞机。
比起单身好处理的曹绮雯,陆子姗完全没有勾搭杨泽生的条件。毕竟杨泽生将来要留在祁镜身边工作,到时候不仅祁镜尴尬,杨泽生自己也会尴尬。
所以夫妻俩此行的目的就是打友情牌,从叶涵和杨泽生两方面下手,希望能找到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然后拆散这对鸳鸯。
旅程从温安开始,找着找着,祁镜就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
裘学亭资料里的一些数据和现在叶涵的身体数据对不上号,不仅仅是体重,腰围、臀围和胸围都有点对不上。一开始祁镜只觉得是平时锻炼和放胸垫造成的,而且数据都过了一年多时间了,有变化也在所难免。
但现在看来,叶涵没少在自己的身上花功夫,抽脂、紧肤去皱、隆胸都做过。
如果杨泽生在场,叶涵是肯定不会承认的。当初为了钓到好男人,她可是挖空了心思,这要是让杨泽生知道了那还得了。没人知道,以他比较保守的传统想法,对整容能有多少接受度。
叶涵不想堵,所以就一直没说出口。
祁镜也算仁至义尽了,作为医生,保护病人个人隐私是最基本的工作操守。当初高桥没把假体写进报告单里,也是考虑到了病人的个人隐私。按照规定,这类东西只要没问题,就不应该写出来。
可现在,假体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肌肉疼痛有很多种原因,有肌肉本身使用后的拉伤、劳力性损伤,以及被自身抗体攻击后的损伤。”祁镜解释道,“但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万一这种疼痛不是来自肌肉本身呢。”
“比如牵拉痛。”罗三观补充了一句。
“既然是牵拉痛,就需要排除掉异物的可能。临床上常见的异物就那几个,最常见的就是突然冒出来的肿瘤。只是肿瘤体积变化需要时间,要引起大范围牵拉痛,它的体积肯定没办法躲过有着二十年工作经验的高桥医生的眼睛。”
祁镜用手指戳了戳胸片:“叶小姐,从这张胸片来看你应该没有肿瘤,但却有一个巨大的异物摆在面前。所以在彻查ct之前,我们得先把它排除掉才行。”
其实宫野、山田和高桥还是觉得假体出问题的概率不高。刚才在会议室里,他们就这个问题讨论了很久。
乳腺假体一般都是硅胶材质,结实耐用,也不易过敏。
出问题时,其中的硅胶内容物泄露是最严重的一种情况,会伴随强烈的乳腺胀痛感。但胸片上的两个低密度圈颜色很淡,应该是表面硅胶壳,内里填充生理盐水的另一种假体。这种假体有一个绝佳的优点,那就是在生理盐水发生泄露的时候,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严重的影响。
她做手术的时间还是一年前,也排除掉了过敏和手术伤口的问题。
“在一年前?”祁镜皱起了眉头。
“嗯,在韩国。”叶涵继续说道,“我找的是正规医院,不是什么乱七八糟地方。抽脂也是她们做的,腿部和腰腹。”
一般植入假体,如果出现并发症,大都会在半年内出现症状。主要表现为伤口感染、伤口血肿、植入物的包膜囊挛缩、位置形状不佳或者不对称。如果是破裂,时间上肯定没什么规律,但能在胸片上看出些不一样的地方。
可现在胸片上两个圆圈形状并没有发生变化。
内容物既然是生理盐水,一旦破裂就会被人体吸收,而乳腺本身也没有什么形状上的改变。
所以已经基本能排除掉破裂的可能性了。
“没有破裂,也不太可能是其他并发症,手术切口方面做得非常不错。”一旁的宫野主任说道,“不太可能是假体的问题,我个人还是倾向自免。如果祁医生觉得有问题,我们还可以做个乳腺b超。”
这其实给祁镜出了个难题。
假体被封闭在了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它是水性内容物,b超当然能看清假体的位置和形状。只是祁镜自己也觉得b超应该查不出什么才对,便说道:“b超不用了,从外观上来看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我们还是回去研究研究别的吧。”宫野一副主任做派,说道,“假体出现可能的机率太低了,贸然做可创检查会对病人产生巨大的影响。”
“是啊,要不做个b超看看?”
“别想了,这b超的精度恐怕连这张x光片都不如。”祁镜摇摇头,“b超能看到的就是胸片告诉我们的,没必要换。”
“那现在怎么办?”
“等等吧。”祁镜拿出了手机,“整容方面我不是专家,我得先联系个人问问。”
就这样,祁镜把一群日本医生晾在病房,自己一个人走到门口打去了丹阳。他要找的是远在市北人民医院工作的曹绮雯。
只不过这会儿接电话的却不是她,电话刚通,祁镜的耳边就回荡着一个四十多岁中年男人的声音。虽说这人在音调声色方面确实很有个性,可这些对祁镜来说都没用:“曹绮雯呢?”
“你说雯雯啊,她在做缝合呢。”
“把人叫过来,我有事儿找她。”
“哟,那可不行,病人坚持要求做美容缝合,全科室就她一个人会。她过来了,谁缝肚子?”
“那把手机放她耳边,我有事儿要找她。”
这已经是祁镜最大的让步了,要不是自己有求于人,对方又是个副高,他可不会那么说话。只是那人也不是什么善茬,一听这话毫无半点帮忙的意思:“我看还是算了吧,她这台才刚开始没多久,等做完了再说吧。”
“喂,你刚才还说缝肚子呢?”
“嗯?有么?你听错了吧。”
祁镜叹了口气:“明老师,我说了手机放她耳边,不用她出来。”
“手术室不能带手机进去。”
“喂,明主任,只是一个皮肤缝合而已,没必要那么严格吧。”祁镜说道,“我就问她几个问题,一会儿就好了。”
“我们院感查的严嘛。”明亮继续打着太极,“和你们丹阳医院不一样。”
祁镜叹了口气:“明主任,你到底想怎么样?”
“小祁啊,上次你忽悠我那事儿还没和你算账呢。”明亮笑呵呵地说道,“我好歹也是堂堂副高,普外界的翘楚,未来市北外科的领军人物。被你个毛头小子耍的团团转,说出去不丢人么?”
“我说过,这事儿只有咱们几个知道,不会漏出去的。”
“空口无凭,我怎么知道......”
祁镜实在忍不住了,直接说道:“龙平大街,广兰小区3栋1202室。”
这个地址对明亮来说非常熟悉,因为最近他下了班就会往那儿跑。冷不丁被提起,以他的心理素质,还是忍不住咯噔了一下:“你怎么知道这儿的?”
“曹绮雯那么漂亮,你个老色鬼不动心是不可能的。”祁镜说道,“不掐一掐你的命门,到时候根本管不住你。我记得熊博副主任是个很护短的人,要是让他知道你和他妹妹在一起,也不知道......”
“得得得,你赢了!”
耳边传过一阵手术室大门的开关声,祁镜总算听到了曹绮雯的声音:“祁老师,怎么了?”
“我想问问你,胸肌和前臂肌肉轻微胀痛,再加上肋骨移位,你首先想到什么?”
“女的?”
“嗯。”
“不是自免,就是乳腺......”曹绮雯手里的针线忽然停了下来,“你说是女的?那她隆胸了么?”
“隆了。”
“那也有可能是假体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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