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吾第一反应,就知道这不可能是营内的马兵,因为营内的战马,但凡是牙口好一点的,早就被他贩卖掉了,而牙口差一些的,更是因为没有他贪墨了马料粮草,早就是饿的瘦骨嶙峋,连站都站不稳当,根本跑不出这般威势来。 “难不成士绅的各家家丁,已经来这里了?咦,可是这时间完全不对啊!”
李宗吾皱着眉头,刚起身,外面便是喊着大作,他疾步推门,便是看到六十多人的马队, 个个明盔暗甲胄,清一色的旗帜衣饰,说不出的威武雄壮,胯下的战马,更是个个膘肥厚壮,迎头一人身材挺拔,背着双插,手持一杆大槊,不正是在沔县,已经名声大噪的李佑,是谁? “山匪打进营寨来了?这是哪里的山匪啊?”
李宗吾心肝一颤,自家的家丁心腹李冲等人,早就涌了过来,他忙道:“让贼子打进官兵老窝?成何体统,快快去迎战!”
“迎战个屁啊,少主,赶紧跑吧,他们都和木头人一样,喊都喊不动!”
“少爷啊,快跑吧,这帮人连大刀,都耍不起,指望不上,快走!”
又有家丁赶跑了回来,大声喊着。 “这帮杂种,糟践我昨日带回的两石粮饷啊!”
“别骂了,少爷,赶紧走吧!”
李宗吾一个纨绔子弟,哪有敢打敢拼的血劲儿?立马在自家家丁的簇拥下,迅速从营寨的后门,狼奔猪突而去。 一行十二人,共有战马十匹。 …… 李佑带人早就冲进了营来,这些营兵个个百结鹑衣,躺在空地上,晒着太阳,见着李众多马队冲进来,个个吃惊地或坐或站了起来,但是根本没有任何人,准备去拿兵器的打算,一些机灵点的则是迅速熟练地匍匐趴地投降,感觉投降完全是家常便饭。 所以整体的兵丁,根本毫无抵抗,深长着脖子,像是老母鸡似的畏畏缩缩地看着。 如此的境况,也是李佑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今日玩的还是偷袭,甚至是连整个作战计划都是分为了A、B方案,都知道官军很烂,可也万万想不到烂成这般模样。 “管事的人是谁?”
李佑也自然是没了冲杀的打算,他收了双刃,横刀立马,冲着众人大声喊道。 众营兵的目光,都是落在了一个身材纤瘦,体健筋强的鞋拔脸的汉子,李佑目光也是不由落在了他的身上。 “你是山贼李佑?”
那汉子笑着冲着后营,指了指道:“你要找哪个管事的?李家公子么?这么久没出来,那肯定是从后面跑了呀!”
李佑尚未开口,周垠一马当先纵马带着项英、高从虎一路冲着后营去了。 李钦相心知这个李宗吾,今日必须得抓到,这样明日相公的计划,才能得以实施,他担心周垠鲁莽失手,又是带着高从龙、管红心几个硬茬子跟了上去。 …… “我这下一跑,唾手的功劳便是付之东流了啊……而且明日可是和安家、曹家、陈家约定好的汇合日子哎……” 李宗吾被心腹李冲架在马上,嘴巴上喃喃说着。他这个鱼度营守备连马都是不会骑的。 “少主啊,糊涂啊!现在还想着这些作甚?我们明日与他们会军,就是是要攻伐龙门寨的李佑啊,如今人家已经打到了门下,我们还会军干什么啊?”
李冲一边往后看,一边继续道:“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跑掉,将这些讯息传递回去,原先的计划都是不行,这个李佑实力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太多了。”
“是,是,你说的对,我们……”李宗吾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后方便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李冲忙是往后看,这才发现后面一道道高头大马正是风驰电掣而来! “哎呀呀呀,他们追上来了啊!”
李宗吾惶急如无头苍蝇,竟是直接要下马。 李冲气得骂娘,一边狂甩马鞭,一边拽着了他道:“你下马作甚啊?是要被马踩死吗?”
与他一行的同伴家丁也都是发疯了一般地狂驱赶坐骑,可是他们的这些战马都是李家的,伙食不错,长的也是肥壮,只可惜平日里缺少锻炼,这战马在这要命关头,竟然是速度跑不起来,任凭他们驱打,还慢慢地降速。 一时间气的他们都是直骂。 就在这个时间周垠、项英等一行人,都是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紧接着马蹄声如雷轰鸣李钦相、管红心等十几骑再次上来,挡住了去路。 “完了!”
李冲心理暗叹,刚想要说上几句黑话,可是那黧黑汉子却是直接举刀吼了一声,直接进行了冲杀,在他周边的人都是开始了出击,根本就没有给任何说话的机会。 一旁的周垠急急大叫道:“小心……都小心些……别伤了这是十匹好马啊! 二十六人围杀十二人,而且还都是李钦相、周垠这些老兵,所以压根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另一边的前寨营中,李佑正在向那个身材纤瘦,体健筋强的鞋拔脸的汉子问话。 “你叫什么名字?”
“范承宪。”
“我是山贼,你是官兵,何不抵抗?”
“哈哈,你是饱贼,我是饿兵,如何抵抗?”
狮大勇皱眉道:“虽不了解内地兵制,但这鱼渡营,应该也是正兵营吧?上有守备,下设司、队,满编至少也在一千五百人上下,怎的就没得粮饷了?”
范承宪看了狮大勇一眼,知道他是行伍之人,也并不意外,开口道:“去年赵光远升格成了总兵,将鱼渡营的许多老卒精英,纳入了他自己的正兵营,我们是后娘养的,下放的粮饷,早就被削减,又被李大公子贪墨了大半,饿着不死,已是天恩,还是得感谢总兵大人和李公子的仁义呢。”
狮大勇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了,其实内地营兵和边兵都是在比烂,边兵有时候至少需要他们去战场卖命,还会留有一些分寸,而内地营兵本就太平无事,还不是往死了克扣。 范承宪说罢,不再去看狮大勇,又是转向李佑道:“你给我们填饱肚子,我们就不当官兵了,除去老弱,这里也还有五十精壮,一起给你当贼!”
“这就反水了?”
李佑觉得这老兵油子有些意思,下了马笑道:“这世道贼窝遍地都是,瞧着你也是个有花活的主儿,何不早早投贼谋条生路,难道是偏要等我不成?”
“嘿,其他的蟊贼,只是些欺软怕硬的畜生,我范承宪怎么也不能侮辱了范家的门风!”
范承宪道:“从你敢动沔县缙绅这股捅破天的狠劲,格老子的,我就只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