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国观看着身边的猪队友,二话不说,先跪为敬…… 两人接下来的对话,他决定一个字都不插嘴! 崇祯:“既然好,程佬,那这些缙绅大户,先以谁家为榜样,起个表率?”
程国祥:“好,好,好。”
崇祯:“好什么?什么好?”
程国祥:“好,好,好。”
“哈。不愧为‘好好阁老’” 崇祯倒是气极反笑道:“前些日,听说阁中的中书找你请假,哭着说接家人急报,母亲病故,要星夜回家。 你都没有听完,就连说‘好,好,好。’……唉,你还是早些养老去吧。”
程国祥浑身战栗,叩头退出。 “呵,首辅大人啊,这样的人当上了次辅,你说是朕瞎了眼,还是吏部每次推送的人选,其实都是这样的人? 或者每次廷推,朝臣都是如此?”
薛国观一时呐呐不知所言。 崇祯冷笑道:“朕不知道那些人有真本事,但是朕知道那些人是万万不能用的。朕绝不当牵线木偶!”
这话让得薛国观面色微白,这事就是摆明了直接说他不信任文官群体吗? 可内阁首辅,这个位置实在尴尬,既不是皇帝近臣,又不算外廷干城,总之往往里外讨不着好,心头一时不由希冀杨嗣昌赶快回京,让他少受些煎熬。 沉默似乎是有声音的,让得殿内气氛越发沉重,甚至在薛国观耳中碰撞出了尖锐的耳鸣, 他的额头早已流了细汗:缙绅大户万万是不能动的,所以他脑海走马观花地计算起了京师的勋贵旧臣来。 崇祯目光微瞥,在他身旁的王德化眼疾手快,迅速将茶汤捧了过来。 他一口吟尽,正要开口,却是见得门口有人影晃动,接着魏青鸾走了进来,却并不说话。 “可是承乾宫来传话?五皇子可曾好些?”
【注①】承乾宫田贵妃所居宫殿。 五皇子身体自幼羸弱,上次自团城游玩,许是骑马透了凉风,受了风寒,一直感冒未曾愈好,病尾巴像是扎了根,迟迟去不掉,这让崇祯一直很担忧。【注②】田后所生。 “回禀皇爷,早上承乾宫掌事吴祥传话,五皇子比起昨日似乎好些,不再发烧,可仍是怏怏没个精神。”
“唉……时时让承乾宫传话。”
崇祯不由得叹了口气。 薛国观借着这个空档,脑海已有了对策,见着崇祯叹气,不由道:“陛下,有道是儒者不为良相,必为良医,太医院自有岐黄圣手,能让皇子转危为安。”
“嘻,岐黄圣手?”
崇祯笑道:“卿不知,这京城有‘三可笑’的谚语:‘光禄寺的茶汤,武库司的刀枪,太医院的药方。’ 这几天,可都是太医院院使,亲率四名御医给慈焕诊病,斟酌脉方,朕是看出来了不是他们不尽心,实在是他们的本事太差,或许连不如民间郎中都不如。 田妃想要寻民间良医,可却是限于皇家的祖宗规矩,民间郎中召不进宫来。”
明朝宫中的规矩极严,尤其是后宫,宫眷有病,太医是不能进入宫中向病人“望,闻,问,切”,只能在宫院的二门外听太监传说病情,然后处方。 五皇子虽然是男孩,可以由太医们直接切脉诊病,但是其中掣肘也颇多,更遑论要带民间的郎中了。 薛国观顿时汗透衣背,暗骂自己乱开什么腔,暗暗叮嘱万不敢在太医院这事上开口了,天启、正德可是和太医院,那可是宫闱秘事,历来讳莫如深的。 “好了,还是说回正题!”
崇祯道:“先生以为当从缙绅大户,还是戚畹勋贵捐输?”
“戚畹勋贵为宜。”
“当先以谁为倡导?”
“在外缙绅,由臣与宰辅诸臣倡导;在内戚畹、勋旧,非陛下独断不可。”
“武清侯李国瑞如何?”
“武清侯在戚畹中较为殷富,其庶兄李国臣常说有家产四十多万两,愿意捐献20万两为国所用,所以……由他来倡导最好。”
【注③】:张廷玉等《明史》卷二百五十三,列传第一百四十一。帝初忧国用不足,国观请借助,言:“在外群僚,臣等任之;在内戚畹,非独断不可。”
因以武清侯李国瑞为言。国瑞者,孝定太后兄孙,帝曾祖母家也。国瑞薄庶兄国臣,国臣愤,诡言“父赀四十万,臣当得其半,今请助国为军赀”。帝初未允,因国观言,欲尽借所言四十万者,不应则勒期严追。 崇祯顿时浑身轻快,只觉得这薛国观虽说踢皮球,可也是知礼数的。 他在废掉魏忠贤之后,从来没有自断双目,至于废除东厂和锦衣卫更是谣言,他对于东厂和锦衣卫的使用,要比天启高明多了, 终其在位17年,莫要说产生魏忠贤那样的怪物,即便是王德化、曹化淳、吴孟明等人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近年来,锦衣卫指挥使吴孟明,早就将京师戚畹勋贵、缙绅大户早都摸清禀明了。 传言当时孝定太后往娘家运出内帑不少,都是入了这武清侯府,其数不下四十万两,这李国瑞有林泉之胜的花园一座, 近来又是引三里河水,在城南建造了一座更大的花园,其内亭台楼阁,更养着戏班,单单是这戏班的行头,可是花费数万两! 虽说事实如此,可薛国观这话自然也是假话。 京师戚畹勋贵多不胜数,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戚畹勋贵也大抵如此,如今要属最为风光富殷的,必是周后的父亲周奎,与田贵妃的父亲田宏遇无疑。 但是这话他自然不敢说,方才紧张之下,让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天启五年的时候,那时崇祯还是信王,当时魏忠贤势大,崇祯为着给魏忠贤送一份丰厚的寿礼, 可惜没钱,向武清侯借李国瑞三万两银子,言明将来如数归还。 谁知李国瑞只借给五千两。 被看轻的崇祯,当时自然是不好受。 谁曾想,没过上两年崇祯当了皇帝,这李国瑞其实也是活该。 毕竟他都是孝定太后、万历时期的旧贵了,现在远近亲属来说,不拿他先开刀助兴?难不成先搞当今国丈周奎、田宏遇? 那岂不是要让皇上后宫不宁?且还要背上一个寡恩的名声。 接下来君臣则是絮絮叨叨说了诸多戚畹勋贵的不是,比如他们如何挥霍度日、如何罔顾国难、如何不明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 一旁的王德化听着,觉得这对儿君臣,像是在相互打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