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山路道,最危险的不是山匪,而是地理环境,山匪过冬要么选择下山进程,要么留守山寨敖冬,如此积雪在这险峻的蜀道中,基本很难下山来活动。 苍茫的山道像是披着一件破棉袄,到处有着白色的棉花裂开了笑脸,这山雪还未靖除,天空已是有着鹅毛般的大雪落下,使得在山道一大堆商队行人,越发艰难。 “相公,今晚就在这里扎营吧!”
一骑策马归来,冲着一位身着青衫,外披大氅的青年说道。 “行!”
青年微微点头。 这一行人,自然是从甘家庄大胜而归的李佑,不过在他们的后方依旧是有着大安通商队的人马。 在李佑战胜了甘家庄后,大安通商会的人马,早就被彻底折服,就是那一直不爽李佑的刘管事,也是不得不暂时闭上了嘴巴, 虞念渔自然乐的和这样的强援做为同伴。 “这鬼天气啊!”
李佑抬头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无力地叹了口气,路上遇到匪贼他都是不忧愁,可是这冰雪塞道,却是要比贼匪厉害数倍,使得原本就南行的蜀道,更是危险异常。 今日不过只是行了十多里路,最为主要的途中,各种辎车事故不断,牲畜都是摔死了三头,还重伤了五人,健妇营也是有着不少老幼风寒感冒, 在前方探路的尖哨营主要人马,早已经是变成了扛着铁锹的工兵。 这样的行进速度,简直慢如龟爬,三五天的脚程只能及得原先一天的。 李佑从马上下来,王秀姑让裕争春将大氅和暖手送来,李佑默默接过,心中却是一直在计算着时间: 一路南下,马角镇能不能顺利找到还是未知,可千万不能误了春耕啊,折腾这么一遭,就是为了建立根据地,若是将春耕耽误,那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相公,你的营帐搭好了,项英已经生好了银炭,我们进去吧!”
瓦岚冲着李佑喊着。 “嗯,好!”
李佑抬脚往里走去,高从龙正带人拖着山道砍来的树木搭建营门,周垠带人搭建简易的马厩,照料牲畜; 李钦相在划分着区域,左边较大的一侧是龙门军的,一众新兵老卒正在忙碌搭帐篷,右边则是大安通商会的人在忙碌; 只是这里位置并不平坦,地方也不大,相比以前的后厨、厕所,都划分很清楚的营寨,显得有些逼仄。 尤其是男女厕所并没有分开,对于些女流,尤其是像虞念渔、司晨等人,有些不方便。 虞念渔穿着一身红色长袄和马面裙,披着白色的斗篷,双手带着暖袖,像是融入了这漫天冰雪之中,显得端庄素美。 她瞧着李佑走过,开口道:“相公,我这里有着不少的红糖姜干,让后厨熬上一熬,给大家都是驱驱寒!”
“你们够吗?”
“够!”
虞念渔笑颜如花, “那好!”
李佑笑着点头,让瓦岚过去取了,这几日他们都是分开灶火就食的,毕竟王秀姑他们后营一次做三、四百人的饭食,已经很辛苦了。 李佑走的时候,刻意在人群中寻了一眼裴冬云,可惜扎营的人太多,加上雪花太大他并没有找到。 一入帐篷,里面暖和了许多,地上还铺上了一些干土,防止湿滑,一个简易木桌,后头便是木头搭建的简单床铺,宋曼正忙着帮他铺床。 “哈,小曼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穿的暖,吃的饱,这样的逃荒是老身这辈子最舒服的一回啦。”
小曼冲着李佑笑盈盈回道。 她这一年来个子蹿的极快,都是比裕争春高出了半头,美人胚子的预言,在她身子正一步步变成现实。 “哈哈,好日子是都在后头呢!”
宋曼喃喃着出门,她现在可忙着呢,是李佑钦定的学习委员,检查那些半桩小子的课业,都是由她负责。 李佑烤了火,起身便是独自出帐巡视了,现在处在大山之中,虽然匪贼的袭寨的可能不大,但是野兽的可能却很大。 尤其是李佑他们裹挟了许多牲畜活禽,这有些东西是路上吃的,有些东西可是李佑准备鸡生蛋的。 他转了一圈,总体龙门军的作风,并没有任何减弱,李佑这才放了心,这时雪花小了一些。 李佑突然发现西南侧山石边缘,有着一颗柿子树,其上的树梢,还挂着几颗红彤彤的野柿子。 这让李佑一时不由想起了曾经带小橘子摘柿子的情景,她心里想着,便是朝着走了过去。 柿子树粗大难上,李佑自然不想爬树,而是踩着层叠的山岩,来到高处,刚好能够着树枝的三颗, 李佑刚刚摘下一颗红柿子,突然听到好一阵声响,低头看去正是虞念渔主仆从平地上跑的飞快,来到山岩下,左顾右盼…… 李佑正想打招呼,突然二女一同蹲了下去,一霎时,李佑只觉得雪花白的晃眼。 而那主仆二人习惯性地蹲下,向上看去…… 一时间六目相对,三个脑袋瓜子都是嗡嗡响。 一个呼吸,仿佛都变得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 李佑匆忙将柿子摘了就要转身,脚下一滑,狼狈地惨叫一声,摔了下去…… …… 是夜,大雪使得山林很是沉寂,偶尔有着雪花压倒树枝的声响。 营寨里,此时也是已经安静了下来。 唯独在马厩这里,有着一阵阵急促的说话声,因为篷布不够,这里安置着一些新收来的流民。 这些人是纯粹的新人,还未登记造册。 “这个李佑还是个秀才公,却是让我们睡牛棚马厩,真是有辱斯文!”
一个长髯老头愤怒地揪着一撮干草,气呼呼地说道 这人虽是流民,却是一个实打实的老秀才。 这三十多人,其实严格意义上并不算是流民,他们老庄子被山贼里应外合破了寨,基本被烧杀抢掠了一个干净。 他们侥幸活下来的这些人,直接成了无处着落的一些佃户 “钟老,我可是看他们刚才晚上吃的都是带肉的啊,却是给我们吃的是些” “嘿,算啦,有的吃都不错了,你没看他们个个凶神恶煞,都是些杀胚,怕以前真的是土匪出身哇!”
“哼,官军有如何?”
那名为钟老的秀才道:“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公” “呃,依着钟老的意思是?”
“你那儿不是有刀吗?宰杀一头羊,我们烤了吃。”
钟老秀才颐指气使说道。 顿时众人都是一愣。 “一些妇女,读书人而已,还能杀我们不成?只要我们给弄死了,还能不让我们吃?”
他敢说这些话,是因为这几日他对这个李佑观察了许久,发现这是一个善良仁慈的领袖, 最为主要的是李佑很重视读书写字,不仅让小孩,就是连许多大头兵都是要识字,如此重视教化,他可是一个老秀才,自持身份所以他才敢有了这一份胆量。 当然他的目标,并不仅仅是吃上一口好的,而是想要“出位”,因为他早已经受够了一帮娘们的管教,看着那冯巧、钱老,那样的半吊子子读书人,都能有单独的帐篷,穿着青衫常服的,有着很不一般的身份,可他却是迟迟不能受到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