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头的人很快注意到了这声突兀的哨响,停下脚步戒备地盯着稻田的方向。后面的人不明所以,仍旧马不停蹄往前赶路。
李谨修最先察觉到不对劲,钻出马车查看情况,看来半晌眼前也并没有什么异常。
忽然,队伍最后头传来男人们的高喊声。几个蒙面之人从背后突袭,已经杀掉了守在队伍最后的人。
大家纷纷回头去看之时,前面又有乱箭射来,站在最前面的士兵接连倒下了好几个,人群瞬间乱作一团。
忽如其来的动静终于震醒了桓辞,马匹受了惊吓,连带着马车左摇右晃。她堪堪掀开帘子,一支箭恰好钉在车窗旁。
“小心!”赵慬大叫一声,托着她的头让她远离窗边。
一片混乱之中,伏慎高喊:“注意防备。”紧接着就是李谨修下令的声音。外面兵器哐当作响,桓辞被赵慬护得严严实实的,眼前只有一片素色的衣衫。
二人面面相觑之时,马车稳稳停住,帘外有人弯腰进了车内。伏慎扫视了一圈,嘱咐道:“我们从前面突围,你和李谨修先走,你一定要紧紧跟着他。”
“那你呢?”桓辞皱眉问道。
看着女子眼眸中的担忧,伏慎上前握住她的手:“别担心,我就跟在你们后头。”
“好!”桓辞点点头,“你小心点。”
伏慎望了她一眼,而后又弯腰出去了。趁此机会,桓辞与赵慬将车窗全都拉上,车门也关的紧紧的。这辆马车是特制的,寻常的箭根本伤不到里头的人。
只是她们如此做之后外头的声音倒不甚清晰了。桓辞虽然心下难安,可也知道自己此时出去只能添乱。
她紧靠在车厢内,与赵慬手拉着手互相安慰。不过片刻后,车夫在门外高喊了一声,而后马车又行动起来。
想来前面开了一条路了,桓辞默默松了口气,耳朵贴在车璧上想要听清楚外面人说的话。
“保护丞相!”“那边还有人!”“前面也有埋伏!”
一时之间,铺天盖地的喊叫声传入耳朵。赵慬好奇地看着她,神色亦是紧张无比。
桓辞正打算开口安慰她两句,忽然不受控制地朝车厢上撞去。紧接着,她感受到车厢在剧烈的摆动,而她与赵慬也跟着车子被甩来甩去。
“小心,抓住凳子!”赵慬狠狠撞在门上,依旧想着爬起来扶住她。
然而桓辞现在哪里能由得了自己,她伸了半天手却是徒劳无功,车厢里根本没有能让她抓住的东西。
这时,马车停了一瞬,没等她缓一口气,下一刻便急速往下掉。
赵慬忽然尖叫出声,桓辞也吓得脸色苍白,几乎忘了呼吸。幸运的是,这急速的坠落只持续了短短一瞬,赵慬重重地撞在车厢内,虽然浑身疼得厉害,但她方才护着脑袋,现在也不觉得哪里受伤了。
周围再听不到一丁点儿声音,她扶着门站起来,却突然发现桓辞的嘴唇苍白得厉害。
“你怎么了?”她慌忙跑到女子身边,想要将她扶起来。
“我的肚子,方才碰到了,好疼。”女子的声音不停地颤抖着,说话也断断续续。
“你没事吧?你怎么了?”赵慬几乎要吓得哭出声来。她艰难地推开车门,想要扶着桓辞爬出去,可女子却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
赵慬没有法子,只好自己先爬出去找救兵。原来她们是从坡上滚下来了,幸好这坡不算陡,只是驾车的马已经一动不动了。
坡上的人仍在互相攻击,现在根本没有人注意她们。赵慬咬了咬牙,打算自己想办法去把桓辞带出来。等她回过头时,车门前却已经冒出一颗人头。
桓辞捂着肚子,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哼出声。她感觉到腿上有东西留下来,肚子也一缩一缩疼得厉害。
“阿慬,过来,帮我。”爬出车厢后,她气喘吁吁地看向不远处的赵慬。
眼前的女子如何看起来太过狼狈,赵慬心猛地一缩,几乎瞬间向她飞奔过去:“我扶你起来。”她带着哭腔道。
桓辞撑着她的胳膊想要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腿伤着了。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又一次摔倒在地上。
赵慬没能把她扶起来,不觉越发心急,兼之她看见桓辞的衣裙失了一大块,很快便明白过来情况:“你恐怕是要生了。”
桓辞深吸一口气,扶着自己的腿坐在地上,她的头昏昏沉沉,仿佛快要失去意识一般。坡上的人们仍在激战,她扫视了一圈都没找到伏慎,就连他的马车都不见踪影。
“玄默。”她低低叫了一声,而后一转头晕了过去。
赵慬忙扶着她的脑袋,六神无主地看着周围。就在她犹豫该不该去坡上搬救兵时,李谨修忽带着一众人从坡上骑马跑下来。
*
桓辞是被小腹上的疼痛弄醒的。她醒来后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干净整洁的屋子里,地底下站了好几个人,只是没有一个她认识的。
“这是哪儿?”她喘着粗气道。
一个婆子上前帮她擦汗,低头轻声道:“这是吉州,你现在在孔大人府上。”
“孔林?”她皱眉问道,下一瞬就因为腹部的缩痛攥紧了婆子的手。
婆子一边安抚她,一边道:“是他。你马上就要生了,我们是来给你接生的。”
桓辞扫视了一圈屋内:“我相公呢?”
那婆子顿了顿:“你们的人都在前头包扎呢,也许一会儿就过来了。”
“他没事吗?”
“我不知道夫人说的是谁,我只是孔大人派来的。”婆子摇头道。
桓辞汗如雨下,望着她的双目恳求道:“劳烦你派人去问问,丞相有没有受伤。”
“好,好,你放心。”那婆子再三保证了,朝旁边的人递了个眼神,而后又看向她,“这位夫人别再说话了,孩子就要出来了,你存些力气。”
桓辞艰难地点点头,由着婆子在她身后垫了个枕头。她的小腹一阵又一阵地疼,双腿也几乎没有力气。
想到这儿,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这才发现左腿上缠着绷带。
忽然,门外有人惊叫一声:“大人过来了。”
那婆子也很是惊讶,忙用被子将桓辞裹了个严严实实,而后才转头看向门边。
桓辞觑着眼,默默地注视着才刚出现的男子。
见着她以后,孔林眉头紧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阿默呢?他在哪儿?”桓辞忙不迭问道。
“你别担心,他们受了点伤,大夫正在帮他们上药。只是人太多了,所以动作有点慢,所以他让我先来看看你。”
“好,多谢你了。”桓辞终于松了口气,往后一仰躺倒在床上。
可惜她没有看到孔林回头给产婆递了个警告的眼神。男子环视了一圈屋内的众人,吩咐道:“好好看着,大夫就在外头,有什么事一定要问,出了事我拿你们是问。”
众人忙点头称是,目送他极快离去。
孔林出去之后,屋里的众人又忙碌起来,有的给桓辞端茶送水,有的忙进忙出准备东西,产婆坐在她脚边心急如焚。
听说这孩子提早出生了,而且听桓辞的话她地位可不低,若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她可担待不起。但她是吉州一带最有名的产婆,孔林找她倒也不意外。
“来人,预备下东西,都过来。”半晌后她朝低下的人喊道。而后她望着桓辞,语气格外低沉:“这位夫人,是时候该生了,你可要用力呀。”
桓辞紧抿着嘴,死死捏着手心的被子,照着产婆的指挥行动。
屋里的蜡烛已经快燃尽了,有丫鬟跑去拿了新的点上,桓辞只觉得快要疼死过去了,可她如今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这孩子快点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地没力气了,产婆还在她耳边嚷嚷,而她还在等着伏慎。
“用力呀,再不生出来就有危险了。”那产婆见她松懈了,忙扶着她喊道。
桓辞已经精疲力竭,脸色灰白地望着众人:“伏慎呢?他在哪儿?”
“你相公马上就到。”一个婆子端着水进来同她说道。后头跟着的人拿了东西喂她吃,好让她恢复些气力。
桓辞吃了两口便不想再吃了,产婆越发着急,跳到地上按压她的肚子:“就快出来了,再使点劲儿就出来了。”
生出来就能松口气了。桓辞这样想着,又开始攥紧被子使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产婆兴奋地喊:“看见孩子的头发了,就快了就快了。”
而后便是脑袋,再然后就是身子。浑浑噩噩之中,她听到产婆恭喜她:“是个千金小姐。”
如释重负的时候,桓辞只有一个念头。伏慎到现在都没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只是她实在太累了,在产婆抱着孩子让她看了一眼后便沉沉睡去。
那产婆抱住大声嚎哭地婴儿,为自己的又一次成功接生感到高兴。外头的人听到里面孩子的哭声也兴奋地拍手直叫。
看到有人过来请,大夫迅速站起来进去询问桓辞的情况,以防女子落下病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