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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越州(1 / 1)

《再酬复言和夸州宅》

【唐】元稹

会稽天下本无俦,任取苏杭作辈流。

断发仪刑千古学,奔涛翻动万人忧。

石缘类鬼名罗刹,寺为因坟号虎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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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着诗章远牵引,由来北郡似南州。

......

四月二十五日,曹娥棣城外,一身戎装的顾柯将视线从不远处若隐若现的越州罗城上收回,朝身后诸将苦笑道:

“想不到有朝一日我竟要在这里眺望越州罗城,当真是世事难料啊!”

随后他有指向脚下的曹娥棣码头说道:

“《越绝书》卷八载:‘山阴古故陆道,出东郭,随直渎阳春亭。山阴故水道,出东郭,从郡阳春亭,去县五十里。’

可见这曹娥棣,自古便是浙东沟通江海的通衢要害,若要在此地用兵,不可不取之。”

徐逸则悠悠然地吟诵了一段出自北朝郦道元《水经注》中关于浙东运河的记载:

“万流所凑、涛湖泛决、触地成川、支津交渠。”

实际上,曹娥棣所管辖的两条十字形水道并非全为曹娥江的支脉,而且它的重要意义也不仅仅在于其水路枢纽的作用,在陆路交通上,它的地位也同样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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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条纵横交错的水道中,横向贯穿了浙东北部,自浙西杭州钱塘起,至明州望海的这条人工水道乃是自先秦时期便不断开凿,拓宽,才得以在本朝元和年间形成完整的浙东运河。

这条水道的起点,乃是越王勾践在卧薪尝胆期间“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所开凿的山阴故水道,后又在汉顺帝永和五年(140年),由会稽郡太守马臻纳三十六源之水,在会稽城西南兴建了鉴湖。

鉴湖北堤是在原山阴故水道的基础上增高堤坝,新建和完善涵闸设施建设而成,西起广陵斗门,东至蒿口斗门,长达百里。

鉴湖让运河的水位抬高和设施完善使运河沿线的水路航运条件更为优越,所谓“东渐巨海,西通五湖,南畅无垠,北渚浙江”,坐享运河的航运优势,会稽郡就此愈发繁荣。

西晋永康元年前后(公元300年),在西晋会稽内史贺循的主持下,为了适配鉴湖对当地水文的改变,会稽百姓开凿了著名的西兴运河,取代了古山阴水道在西线的地位。

西兴运河自郡城西郭西经柯桥、钱清、萧山直到钱塘江边,起初称漕渠,全长约百里。

而最终建成了这条对于浙东地区至关重要水道的人,便是在元和十年(815年)时任浙东观察使的孟简。

孟简开运道塘,使得西兴运河南岸塘路合一,将泥塘改建为石塘路,把运河的堤岸一并化作了可迅速通行的坚固路面,可容车马并行通过。

一旦浙东生乱,官军便可借助这条河堤上的宽阔大道迅速机动至曹娥棣,再借助浙东高度发达的水路交通前往浙东范围内任何一个城镇平乱。

十多年前在浙东爆发的裘甫之乱,朝廷派出的平叛官军就多次利用曹娥棣来快速机动,压制叛军威胁越州州城的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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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顾柯在开战前便选中了曹娥棣作为宁海镇第一个要拿下,并且稳固控制的目标,而山越叛军首领“小明王”庞文绣战前也在这一线布置了重兵防守,得知曹娥棣丢失后更是迅速派出援军。

可见官军和叛军双方都对曹娥棣的重要地位心知肚明。

谁控制曹娥棣,谁就能借助曹娥江和浙东运河这两条纵横交错的十字水道占据后勤和机动上的优势,进而掌握浙东战场的主动权。

可以说,除了越州郡治下的山阴、会稽两个直辖县之外,整个越州没有地理位置比曹娥棣更重要的据点。

这也是为什么顾柯在留下少量士兵包围上虞县城协助友军攻城后,就立即回师保护曹娥棣——顾柯大张旗鼓率军围攻上虞县城,本身就有引蛇出洞的意味在其中。

而这次回到曹娥棣时,顾柯没有丝毫声张。

为了掩人耳目,他不仅在乘船时将士兵分散装载到来往于上虞至曹娥棣的辎重漕船上,分数批缓慢运送至曹娥棣码头,甚至还把大部分战船也留在了上虞周围。

除此之外,顾柯本人的牙旗大纛也留在了上虞城外的宁海镇大营正中,营造出他还留在上虞的假象,同时禁止原本驻守曹娥棣的第三都升起更多牙旗,一切照旧,静待山越贼军上钩。

以曹娥棣的重要地位,但凡“小明王”庞文绣和山越贼军的其他将领对军事有基本的认识,都不可能放任顾柯率领宁海镇军长期控制此地。

只要顾柯耐得住性子,一定不会捞不到仗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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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龟这只河东老鳖,生怕宁海镇杀到越州城下会要了他的老命!死活不许宁海镇军靠近会稽城,我若想替会稽解围,也只好出此下策,守株待兔了。”

一想到自己一番处心积虑的筹划,全都是为了王龟和越州守军不要被山越贼一鼓而下,却还要忍受王龟的猜忌,顾柯就不由得郁闷地在心里抱怨了一句。

(越州会稽郡的郡治有两个县,分别为会稽县和山阴县,两县同城而治,同为会稽郡首县。这种划分起源于南朝陈时期,如同长安城中的万年县和长安县一般。

在唐代这种两县同处一城的情况很常见,所以越州州城既可以叫越州城,也可以叫会稽城或山阴城。)

但抱怨过后还得继续,顾柯总不能放任自家亲爹和族人被王龟和越州这一众无才无德的庸碌官员给连累了,现在保护王龟就是保护自家族人。

此次随顾柯一同来到曹娥棣周边静待局势有变的宁海镇将卒以最精锐骁勇的吴钩都为首,辅以原本驻扎在此地的第三都和数量更多的辅兵。

宁海镇军中的辅兵可跟其他军镇中和民夫并无太大区别的辅兵不同,顾柯给辅兵的定位更接近于后世的“预备役”概念,所有辅兵都隶属于徐浦团结营,只是在某些指标上不及宁海镇的正兵。

但二者受到的训练和内部的组织架构是大体相同的。

遇到紧急时刻,只要兵甲足够,宁海镇军可以迅速由一支兵额不过六百余的小军镇扩编为一支人数近三千的大军。

当然,像宁海镇这样供养一支规模远超正兵的“预备役”平日里所耗费的钱粮之多,更是一般军镇难以望其项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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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无顾柯多方连抢带骗地筹措军需,想要维持这样一支规模不小的精锐作战力量,那是绝无可能的。

目前的规模已经是顾柯当下财力的极限,而徐浦团结营中培养出的辅兵们除去陪同宁海镇出征外,还可以选择退役加入鼎新社的武卒护卫中,也同样是一条好出路。

顾柯不惜违背种种官场规矩,剑走偏锋,也要强行维持宁海镇这样一支精锐力量显然不是为了拥兵自重。

除了当前浙东正在爆发的叛乱,更让顾柯感到担忧的是脑海中还残留着他被“天魔入体”时的部分碎片化的记忆。

而这些记忆中的悲惨图景,才是真正驱使顾柯拼尽全力也要掌握一支军事力量的原因。

闲话休提,顾柯与宁海镇军众将商议过后,分别前往各自的阵地埋伏起来。

“若我记得不差……庞文绣掀起的这场叛乱绝不是江东乱局的终点,甚至连起点都算不上……可到底是谁在作乱,我实在是想不起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率军埋伏在曹娥棣城外芦苇丛中,静待山越贼军来攻的顾柯突然莫名感觉十分烦躁,心中总有一股没来由的不安在困扰着他:

不知是真是假的记忆碎片在顾柯脑海中反复闪烁,眼前的曹娥江一会儿风平浪静,再一眨眼又是火光冲天。

河面先是被鲜血染红,又被浮尸和船只的残骸堵住,耳畔更是不时响起凶戾的喊杀声与绝望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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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想了,该死,别想了!”

脑海中的画面如附骨之疽,不断折磨着顾柯的神经,他只觉头痛欲裂。

顾柯唯一感到庆幸的事,便是这些碎片化的悲惨记忆图景中还没有见到他熟悉的身影,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终于,不知过去了多久后,顾柯脑海中不自觉涌现的痛苦记忆开始褪去,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所穿甲衣的内衬几乎已经要被冷汗所浸透。

“使君!有敌情!看前面!”

正当顾柯大口喘息着恢复精神时,回到芦苇丛中的令使紧张地向顾柯禀报关于曹娥棣方向的最新消息。

“有大股贼军正在曹娥棣城外逡巡不前,似乎是想要攻城的样子。”

“呼——哦?再探再报!”

顾柯长出了一口气,挥挥手让令使再去打探敌情。

只要贼军还没有深陷于攻城白刃战中难以脱身,他这支奇兵便不会出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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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独有偶,正统率着两千多剡县义军在曹娥棣城二百多步外摇摆不定的袁弘也打着作壁上观的主意。

只要“小明王”庞文绣不派人来催促自己并给出足够多的报酬,那自己绝不会再轻易拿剡县义军儿郎们的性命去填官军的弓弩刀剑。

反正即便打赢了剡县义军这样被边缘化的“外人”也落不到好处,倒不如磨磨洋工,出工不出力,保存实力为上。

而原本勇猛无比,每战都身先士卒的陈嗣元现在耍起滑头来则更是夸张。

陈嗣元先是用姜黄抹脸,让人用步辇抬着自己待在阵后与负责监军的刘兴武同处一地,佯称自己是患了痨病,又装出一副咳嗽连连的样子,俨然已经命不久矣了。

搞得本想出言责难袁弘,逼迫他进兵攻城的刘兴武在营帐里如坐针毡,一直用绢布捂住口鼻不敢开口说话,生怕被陈嗣元给传染,也一样得了痨病。

宁海镇和剡县义军就这样陷入了诡异的僵局之中,双方谁也不肯第一个发起进攻。

不过因为曹娥棣的丢失导致后路受到威胁,原本正在攻打会稽城的山越贼军也就此紧急停止了攻城,免得顿兵坚城之下又遭官军奇袭酿成大败。

而会稽城中的浙东观察使王龟此时也松了口气,他终于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山越杀入城中枭首示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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