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大殿中,吴青帝微笑着说出了醒来的第一句话后,转身朝着一旁的黑影恭敬地行了一礼,“有劳谷主相救。”
黑影抬起头看着他,嗯了一声,大阵的还未散去的光芒映在他那张威猛刚健的脸上,赫然正是万妖谷主武正则!
原来,他借口伤心不忍,没有出现在荡魂渊旁,却悄悄潜入了荡魂渊中,偷走了吴青帝的尸首,送来了此间。
吴青帝又扭着头,朝着大殿空空落落的主位恭敬行礼,“多谢祖父,孙儿无能,竟落得如此惨淡下场。”
说起这样的惨淡结局,吴青帝脸上依旧从容平静,单说这份气度的确是世间难得。
声音依旧从大殿的四面八方响起,好奇道:“乖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了?”
这个生魂殿中的诡异存在,竟然正是多年前万妖谷那个不世出的天才,那个败给了第一任绣衣令后身死道消,下场凄凉的天才;
曾经在修行界几乎无人不知的名字已经被抹进了历史的尘埃中,除了绣衣使衙门的卷宗,或许已经没有什么人还记得这位曾经光耀一代人的万妖谷天骄,凌卫阳!
他竟然还活着!
吴青帝敏锐地感觉到武正则和祖父的态度有些奇怪,但一时也想不明白为何。
听到疑问,看着武正则也好奇看过来的眼神,他便开口道:“为了脱身。”
他轻轻一叹,“不久前,我在安水城遇到了一个年轻人,他说他是个镖师......”
吴青帝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讲述着他与陈三更相见、相识、相互琢磨的过程。
“当他返回青眉山,单独找到我,开口跟我讲出祖父的那个故事时,我就知道自己可能暴露了。而等他将我的谋划揭穿,我满心里想的就是怎么脱身了。”
“他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这么稀少的情报中找出我,我便压根没有想过可以糊弄过去。”
“最开始,我试图打感情牌,讲述了一个遗孤被迫继承长辈志向的故事,但他虽然感动,却并没有想要放我离开的意思。”
“于是我又将黑袍说了出来,告诉他其实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是我,我只是被骗的,但他依旧无动于衷。”
“我就只好逼迫他做出选择,因为我知道,他是不会亲手杀我的,果然,他没有杀我。”
凌卫阳疑惑道:“那你为何?”
吴青帝叹了口气,“他虽然没杀我,却也没有放我,他要把我交给绣衣使。”
武正则好奇道:“这人莫非是绣衣使的鹰犬?”
不等吴青帝回答,凌卫阳就鄙夷道:“怎么可能!绣衣使那帮黑狗怎么可能找得到这么厉害的帮手。”
“您说得对,他的确不是绣衣使的人,只是机缘巧合跟绣衣使有了合作。”
吴青帝回想着当日的情景,“如果交到绣衣使手里,一切就都将变得不可控了起来。不止是我个人,还有谷中的声誉,以及整个大局都将被波及,所以,我必然不能允许事情演变到那一步。”
武正则皱眉道:“但你为什么不反杀了他?如你所言,那人虽然亦是难得的天才,但你实际的境界已经是知命境,如果反杀了他,以你万妖圣子的声誉,青眉山众人很难不相信你。”
反杀了他?
吴青帝苦笑一声,“谷主可知晓董狐和梅庸?”
武正则点了点头,“二人俱是青眉山长老,也是多年知命境大能。”
吴青帝叹息道:“二人加在一起,都不是他一合之敌......”
“嘶!”武正则倒吸一口凉气。
“此子竟恐怖如斯?”凌卫阳也是惊呼出口。
吴青帝苦笑点头,“所以,我只能用上祖父为我预备的这一条最终的退路。”
“我像祖父当年一般自尽身亡,换取了他的承诺,然后让加藤将我送回,谷主便能将我交给祖父,虽然会变成和祖父一般坐困囚笼不得出,但终究是以另一种方式存活了下来。”
“只要活着,一切就都还有挣扎的余地。”
他平静的嗓音中有着决绝的姿态,那是一直掩藏在他从容平和外表下的内心。
凌卫阳忽然哈哈大笑,“不愧是我的好孙子,有此决断,也该你命数不绝!”
吴青帝面有戚色,“祖父莫要安慰我了,我能受得了的。”
“哈哈,谁说的!我告诉你,用不了多久,你就能重新行走天下,而不用像我这个老头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
听着凌卫阳的语气不似作伪,吴青帝终于猛然变色,脸上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兴奋,“真的吗?”
他扭头看向武正则,只见武正则也朝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凌卫阳笑着道:“因为你机缘巧合,生魂未灭,魂灵又极其强大,接下来,只要武谷主在谷里为你挑选一个合适的妖躯,你将其夺舍,以他的名义重新出现就行了。”
一种绝处逢生柳暗花明的感觉将吴青帝笼罩,他如坠云雾,大脑中一片空白。
他压根没想到,自己居然有重新活过来的机会。
凌卫阳不无惋惜地道:“不过,有一点也比较遗憾,既然换了身体,我们青龙血脉的传承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
武正则开口道:“我尽量找一具不输太多的。”
吴青帝忽然神色一动,“谷主、祖父,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定要找妖族呢?”
武正则一愣,凌卫阳迟疑道:“你是说......”
吴青帝微笑道:“反正妖躯已失,何不直接找一具人族身躯呢?”
......
“你们那身子是铁打的不成?就不能多睡会儿吗?”
身子耷拉在马背上,花笑晨抠着眼角的眼屎,有声地抗议着。
回应他的,是前方一高一矮两个女子马鞭挥动的清脆声音,以及两声干净利落的,【驾!】
花笑晨看着瞬间跑远的两人,看着四周只是蒙蒙亮的天色,叹了口幽怨憋屈的气,一夹马腹,挥鞭追了上去。
两个大腿根儿处结好的痂在马鞍上摩擦得生疼,他看着前方吕凤仙在马上起伏的身姿,苦恼地嘀咕着,“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扎脸......”
一日未得,已多日奔波,感受着胯下的阵阵痛楚,他对这趟旅途充满着怨念。
他甚至都在想着,若是今后跟人聊起,他堂堂花家大少,跟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相处了这么多个日夜,却连手指头都没碰一下,那该多遭人嘲讽。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不识抬举了。
尤其是在陈三更面前,该如何维持自己一向纵横花丛的高手形象?
花笑晨陷入了沉思,不过很快他就从这种无谓的思考中挣脱了出来。
跟陈三更比什么啊!
他不过比自己好看那么一点点,能打那么一点点,但终究是没钱啊!
这个世界,都是用钱开路的。
有钱的人,头头是道;
没钱的人,惨无人道。
自己终究还是胜过他的。
......
一日奔波,就在日头西斜之际,青眉山巍峨的身影,路转山头忽见。
按照吴春雷先前的安排,梅挽枝带着二人直接对看门的大妖说是来找陈三更的,请帮忙通传一声。
然后,三人就在受宠若惊中被看门大妖毕恭毕敬地请进了门房稍坐,一边奉茶,一边让仆役赶紧过去通传陈公子。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陈三更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面子了。
花笑晨心中暗自揣测:莫非这青眉山是看脸的?如此说来,自己也能混个不差的位置?
就在等待的过程中,又有几匹骏马来到了山门前,几位衣衫光鲜亮丽的年轻男女翻身下马,朝着山门走来,跟大妖交涉登记。
花笑晨的目光瞬间被其中一位隐隐被簇拥在正中的姑娘所吸引,只见她身量高挑,体型却如长了一双长腿的葫芦,凹凸得甚是夸张,弧线惊人。
浓妆艳抹,奔波之后依旧不失精致,一双含情美目,顾盼之间,妖冶惑人。
吕凤仙扭过头,看着花笑晨那一脸痴傻垂涎的样子,心中难以抑制地生出一丝不爽。
我可以不喜欢你,但你怎么能喜欢别人呢?
她忍不住朝他呸了一口,鄙夷道:“什么妖艳贱货都看得上眼,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梅挽枝大惊失色,伸手捂住她的嘴,却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