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心意已决,还请周大哥莫要再劝。”
哪吒抬眸应上周寂关切的目光,心中泛起一丝暖意,语气缓和道:“周大哥,我知道你心思缜密、谨小慎微,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可要是事事都权衡利弊,瞻前顾后,就算就算人活着,血也是冷的...”
周寂万万没想到竟被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给教育了一通,侧头看了眼身旁的杨婵,又看了眼朝他拱手一礼,颔首离开的哪吒,脑海浮现出刚来这个世界从大金乌手中救下丑姑娘;以及冒着仙界大能发现的危险,在南天门外帮助哪吒突围的情景。
此时此刻,面对的选择与之前何其相似?
天庭布下重兵埋伏,以他未入仙道之身,若拔剑,必将引起那日佛目主人的注意,若不拔剑...就要同时应对三只金乌甚至更多神将。
手掌轻轻按在心口,一声声强有力的心跳透过胸腔传递到周寂掌心。
树有千叶,人各不同。
有些时候想的太多,往往就会慢慢失去血性。
哪吒既然已经做好慷慨赴死的打算,那他也将贯彻自己的行为和理念。
“你这家伙,敢说我血是冷的~!”周寂洒然一笑,上前捏住哪吒的脸蛋左右拉伸起来。
唔...软乎乎的犹如面团一样,还带有一丝细腻的弹性,哪吒手脚扑腾各种挣扎,终于逃出魔爪,气鼓鼓的瞪向周寂。
周寂微微一笑,全然没有丝毫反省,伸手朝她比划出威胁的动作,见哪吒向后缩了缩身子,这才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我这人最受不了激将法,既然你都怎么说,哪怕陈塘关如今是龙潭虎穴,我也陪你走上一遭。”
“周大哥...”哪吒眼眶泛红,露出感动之色。
杨婵有些愧疚和担忧的看向两人,她原本也想跟去,只是话到嘴边却又堵住,明知天庭设局引他们上钩,倘若她跟去不仅帮不上忙,还会连累到周大哥和哪吒。
“杨姑娘,到时我会引开天庭伏兵,让哪吒安心处理家事,倘若情况有变,我们会让李府的仆从传信过来,届时还请姑娘尽快支援。”
周寂转身看了眼杨婵,略作思忖道。
杨婵眼前一亮,用力的点了点头,迫切答应道:“嗯,收到传信我就动身!”
眼下情景,除非敖丙死而复生,亦或哪吒赔命,否则李家与东海龙王之间的血海深仇即便以武力镇压,也无法真正化解。
周寂回想起记忆当中的《封神演义》,欲言又止,没有告诉她其中的这一死结。
眼看哪吒走远,一直盘膝静坐的太乙真人突然开口道:“哪吒!”
“师父...”
哪吒转回身,神色复杂的看向太乙真人道:“师父,你也要劝我别去吗?”
太乙真人微闭的双目缓缓睁开,轻轻摇头,“没劝你,师父只是想求你一件事。”
哪吒还以为太乙真人是寻找理由把她留下,于是屈膝跪下,低头道:“师父,弟子知道给您惹祸了,可是他们抓的是我父母,我不能让他们替我担这个罪责呀。”
“哎~你别这样啊~~”
小煞星突然变成这样,太乙真人一时还有些不太习惯,抬手止住,像是哄小孩儿一样,语重心长的温和道:“你还算是个孝子....哪吒,我告诉你,你现在武功了得,可以上天入海,无所不能啊。不过,出去以后要是有人问你,‘你师父是谁呀?’你别说是我啊,你你你...你就说你无师自通,自己练的。”
太乙真人说到最后话锋一转,阖目颔首见礼,恳求道:“唔...就这样......多谢了。”
“师父...”哪吒久久地望着师父,他这才知道自己闯下了多大麻烦,有些内疚地点了点头,眼眶都有些湿润了:“师父,弟子知道,这七年闭关对师父来说非常重要,师父一千年来的修行能否融会贯通,全在这七年。弟子本不该在这个时候上山来打扰师父,可弟子实在无处可去.....”
哪吒说罢俯身叩了三下,起身看向杨婵道:“三姐,希望你在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帮我悉心照料师父。等一切事情了结,我们就告别乾元山,再不上山打扰师父清修了。”
杨婵连连点头,突然听到太乙真人喃喃低语,“恐怕...你再回来就难了。”
这一句话,仿佛一块巨石压在杨婵和哪吒心底,两人转身看向太乙真人,太乙真人摆手道:“去吧,去吧~”
“保重...”杨婵压下心底的担忧,隐隐有种不祥预感,朝周寂和哪吒认真的道了句保重,
周寂朝太乙真人拱手一礼,太乙真人缓睁双目,神色复杂的看向周寂,站起身来掸掸衣袖,一甩拂尘,庄严肃穆的还了一礼。
杨婵将两人送出金光洞,回来找太乙真人终于问出了心中忧虑,“真人,依您看,哪吒此行能救出他父母吗?”
太乙真人轻叹一声,抬眸看了眼池塘当中的莲藕,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周寂可以想到的死结他自然也想得到,所幸他早有准备,只要哪吒以‘死’了结仇怨,周寂将天庭众神引走,不让他们掳去哪吒魂魄逼问杨戬杨婵兄妹和周寂的行踪,那一切就还有缓和余地。
然而天庭派出三位金乌以及数万天兵,周寂一个未入仙道的散修虽然可以与一位金乌交手不落下风,可面对三位金乌以及这么多的天兵......其中凶险便是太乙真人也不好轻易断言。
杨婵不明所以,看到太乙真人这幅表情,不祥的预感愈发浓烈,走到金光洞口向外张望,双手捧在胸前,默默祈祷两人平安。
东去八百里,滨海陈塘关。
周寂和哪吒化作两道流光迅速逼近,临到关隘附近周寂示意哪吒先躲起来,总兵府院内,李靖和李夫人被绑在院子当中,四周站满虾兵蟹将,还有一个身披战甲带着精致头饰的女子手持细剑,想必就是东海四公主敖听心了。
哪吒看见父母被抓,当即就准备出手救人,结果被周寂按住肩膀压回墙下。
“周大哥!”
“先别着急,院子里面看起来只有东海的人,说不定天庭的人就躲在暗处等你现身,我出去把天庭伏兵引去别处,等我们走远你再出来。”
周寂目光扫过四周,并未察觉周围温度有什么异样,看来金乌一族虽然没办法控制自身的神通被动,却可以使用别的手段隔绝高温,埋伏起来阴人。
周寂说罢绕行城外御风重新赶来,故意泄露一丝灵气,转眼间无数流光从陈塘关疾射而出,天蓬元帅躲在总兵府的厢房,甩了下头上的小辫儿,走到窗边远远看向山间升起的五道灵力光柱,眉头微皱,随即舒缓。
旁边的四殿下面露喜色道:“大哥!那散修果真来了!我们快行动吧,别让他跑了!”
“唔...”八殿下有些迟疑道:“四哥,哪吒还没出现,我们这时候暴露,会不会打草惊蛇啊?”
“那又怎么样?你别忘了,我们跟东海的人过来是为设局就是想引杨家兄妹出来,眼下救走杨婵的散修已经现身,只要抓到他就能问出杨婵下落......反正李靖父子就在敖听心手上,量他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浪。”四殿下满不在乎道。
一介未入仙道的散修从自己面前救走天庭钦犯,这件事对大金乌来说无疑是种耻辱。
面对老四和老八的争执,大金乌面沉如水,拂袖破开结界,化作一道火焰破空而去,四殿下和八殿下连忙跟上,原本微凉的海风化作滚烫的热浪,三位金乌齐至,甚至连空气折光都变得扭曲起来。
“哎~那我呢?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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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蓬元帅还没反应过来,三位殿下就已不见踪影,天蓬元帅顶着大肚腩追出门外,举目远眺三团太阳真火消失的方向,抬起一只手放到嘴边扩音道,“三位殿下且放心去,哪吒这边就交给我了~!”
由于天蓬特意运转法力加持声音,一开口,声若洪雷,响彻天际。
周大哥果然没有猜错,天庭派来的人手就埋伏在总兵府中。
躲在墙下的哪吒收回看向火光残影的视线,透过砖缝看了眼正与敖听心辩驳的天蓬元帅,悬起的心稍稍平定一些。
还好天庭留下的是个憨货,自己从暗处跳出来,还这么大声的传话,明明是在设局埋伏,生怕别人不知道。
“四公主这可就冤枉我了呀~~”天蓬元帅一脸委屈的指了指上面,无奈道:“陛下派我来是协助三位殿下的,刚刚你也看到了,三位殿下扔下我自顾自的就飞没影儿了,我不得大点声音问他们怎么办呀?”
敖听心心有不满却又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她只是东海的四公主,而面前却是总领天河水军的天庭元帅,“那剩下来的天兵呢?”
“天兵...对啊,天兵呢?”
天蓬元帅后知后觉,左右看了一眼,一拍脑门道:“哎呀,不好!大殿下奉旨讨贼,总领全军,想必走的时候把天兵全带走了!”
这就是总领天河水兵的元帅?
敖听心抿紧嘴唇,转头看向自己带来的水族士兵道:“加强戒备,小心偷袭。”
话音刚落,就见唰的一道风声从旁边传来,敖听心警觉地抬头四处观望,角落一个风火轮飞出,击倒五六个虾兵蟹将,划出一个弧度飞向李靖夫妇身边的两个水族士兵。
敖听心细剑一抖,试图挡下风火轮,却感觉一股磅礴法力传来,反被风火轮挡开细剑。
就在这时,旁边忽然扬起一柄九齿钉耙,砰~的一声,直接将风火轮依附的法力炸开。
风火轮倒飞而出,又将十几个水族士兵击倒,敖听心强忍手臂酸痛,连忙抬剑架在了李靖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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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地风水火、雷,五道灵力光柱不断抽取天地元气加持周寂自身,光柱环绕四周,盘旋流转,依稀还能看到他的身影从中结印唤雷。
光柱外面,数万天兵严阵以待,将关隘附近的山体围得水泄不通,只待主帅一声令下,就能冲杀而来。
大金乌之前与周寂交手,见识过‘五灵归宗’的威力,抬手阻止两个弟弟帮忙,下令周围天兵没有他的命令不得擅自出手。
大金乌冷冷的看着天上不断汇拢的雷云,眼底杀意汹涌。
这一次,他不再留手,毫不迟疑的举起太阳金轮,一束强光从高悬天际的太阳直射而来,与太阳金轮中心的镜面遥相辉映,生出一簇金色火焰,朝五道盘旋流转的灵力光柱轰杀而来。
太阳真火焚尽万物,无论是法力亦或是灵气,只要碰之即燃。
轰~!
接触到金色火焰一瞬间,五灵之气随之引燃,流转的光柱整个停滞下来,窜起熊熊大火,似乎连整个山头都燃烧起来。
周围天兵和压阵的两位金乌提高警惕,提防周寂穷途末路,强行突围,而大金乌仗着自身金乌血脉,俯身冲进火海,快到最深处时,突然放缓脚步。
不对...
对方未入仙道,一身灵力尚且无法抵御太阳真火的侵蚀,应当和上次一样,不停施展护体屏障拖延时间才对,为何这次施展雷法毫无屏障保护?
意识到不对的大金乌骤然提速,挥动太阳金轮,以金轮外圈利刃撕开即将崩塌的五灵法阵,一眼看到正在燃烧的周寂身影。
‘幻术!’
上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对方唬了一下,这次又被这样的雕虫小技欺骗。
大金乌怒不可遏,上前一把钳住周寂脖颈,然而握住的却是一道燃尽法力的火苗。
虽然只在手心晃了这么一下,大金乌已然通过法力的残留波动,确认这种幻术施术者必须要在附近才能施展,于是环顾四周,漫山火焰极速收拢为一簇太阳真火,融入太阳金轮。
火海外面的众人还在期待战况如何,全然没有注意关隘西南方向,另一道身影毫不避讳,大摇大摆的绕过关隘,化作一道流光破空而去。
“在那边!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