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一簇热烈的火焰从手掌心迸发出来,发出微弱的气爆声。火舌气势汹汹地舔向前方丧尸,焰心是浅淡的蓝色,显然温度奇高,不一会儿就令目标化作灰烬。
齐东晁面无表情地执行着灭杀丧尸的任务。
这是一行由十来个年轻人组成的队伍,正在清剿一家小卖铺门前的丧尸。他们显得颇有秩序,精神高涨,不见一丝末世应有的萎靡,十来人站位散而不乱,始终保持着一个类似三角形的结构。
齐东晁就站在三角形的顶角,队伍的最前端。他是一个开路者、冲锋者,或者说是一个炮灰。虽然他实力强大,对团队贡献突出,战斗时的地位举足轻重,但是在这个小团体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凑在他身边,跟他一起配合。
他看似是只领头羊,实际是个探路的侦察兵。
这样的格局,从z大学生自发组成自卫队的那一天开始,就形成了,至今没被打破。作为一位炮灰中坚力量,齐东晁顽强地坚持到现在,不仅没死,连伤都少受。
只是每天都会异能透支,滋味极其难受。
没过多久,小卖铺的大门就被冲开了。
这队学生的队长雄赳赳气昂昂地迈进去,脸上那副表情,似乎把自己想象为了一个正在巡幸领地的大贵族。
“很好很好,非常好,今天完成任务的效率非常高。”他满意地一挥手,“晚上回去都有加餐!”
门外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由于附近丧尸都被清剿完毕,运货大卡车轻轻松松地开了过来。学生们自发分成两拨,一拨挖取丧尸晶核,一波搬运店内货物。
这时候,一个精瘦黝黑的中年男子,从柜台后面屁滚尿流地爬了出来。原来这家店铺的老板根本没有遇难,而是在末世一开始时,就果断地关门封店,带着老婆儿子躲在自家小超市里,靠不菲的物资维持生活。
“这都是我的东西,你们,你们不能这样……”老板没什么底气地说。
搬运货物的学生不断进进出出,看得他心惊胆战,试图阻止,又无能为力,只得爬出来,口头表示一下抗议。
学生队长见他出来,也不惊讶,和颜悦色地说:“大叔,是这样的,我们是附近z大的学生自卫队,是按照军方要求,自发地出来搜救幸存者、收拢物资的。你挺幸运的,能得到我们的救援,再晚几天可能就坚持不下去了吧?不过没关系,我们一定会救人救到底的,你跟我们回到学校去,耐心等待几天,就会有部队来接我们了。对了,大叔,你有亲人在这没?”
老板懦懦道:“你们这个是抢劫,是……”
学生队长的和颜悦色消失了,“又是一个冥顽不化的。我告诉你,应z市警备司令部的要求,我们这片已经开始实行军事管制了,我现在跟你说的,是规定,不是请求!来个人,给我把他绑到卡车上去。”
马上就有个人上前抓住了老板的肩膀。
齐东晁一直抱臂站在一边,一语不发,此时终于忍不住出手阻止,“他有腿,自己会走。”
抓人的学生并不把他放在眼里,“你瞧他这副泼皮无赖的样子,我们好心救他都不领情,再不严格点能听话吗?”
齐东晁一下打掉了他的手,冷笑道:“我好心救救你的脸皮和三观,你居然这么不领情,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对你严格点?”
那个人胳膊被打得生疼,顿时火冒三丈,“你说什么?你再给我bb一遍?”
齐东晁抬起手掌,掌心幽幽地窜起一抹蓝色火焰。
“……”那人没话了,过了一会儿没好气地甩袖离开,临走骂了老板一通,“大叔,想活命就跟着,别怪我没提醒你!”
十几个学生很快把小超市搬空,在卡车上高高摞起来,勉强用皮筋固定着。
临走时,齐东晁听见,那抓人的学生正在和队长小声嘀咕,“什么傻逼玩意儿,一个杀人犯在那儿烂好心,说出去都要笑死人了。”
他脸色铁青,攥了攥双拳,终是没有发作,抬着头继续在队伍前方带路。
回到学校时,天色还没过午,小队长做了一会儿任务总结,然后将接下来三天的物资一次性派发下去。
齐东晁照例领了两份,其他同学已经聊天嬉戏在一块,他则默默提着两份物资回到了宿舍。
高寒半躺在床上,听到开门声,耳根微微一动,将头转了过来。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阶段性任务完成了,”齐东晁说,“休息半天。怎么就你一个,小四呢?”
高寒摇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忙得很。”
“得意忘形了,不要管他。”齐东晁坐在床边,俯身摸摸他的额头,“好容易低烧退了,今天收获大,弄点好吃的给你。眼睛还是疼得受不了吗?”
高寒沉默半晌,低声道:“疼才好。”
不疼就真的完了。
齐东晁撩开他的碎发,帮他擦了擦额前的汗。
青年的面容苍白俊秀,眉弓下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将眼睛完全遮住。
两颗眼球的部位,层层地洇出触目惊心的血渍。
z大附院在昨晚刚刚送走一批幸存者,今天一大早,又迎来了不速之客。
沈用晦望着那塌了一半的库房,眉峰微蹙。
他的好朋友兼副手袁彬,正在旁边介绍侦查情况,“医疗物资仓库都被搬空了,唯二没空的两间,一间里面放的是大件儿机器,另外一间塌了。而且,几个仓库里都没有大规模搬动的痕迹。”
“储物异能。”沈用晦说。
“也只有这么一种解释了。”袁彬说。
“嗯。如实汇报,让大部队跟进吧。”
袁彬犹豫了一下,“不需要做点什么吗?比如加一点拖动痕迹之类的……毕竟你的异能也跟空间有关,难免不会让司令产生联想。”
沈用晦一顿,随即摇头,“不必做多余的事。联系首都的任务已经下发给我了,过不了几天咱们就离开。”
“可是,万一他真觉得,是你私吞了这批医疗物资,还肯放你走吗?”
“乱象已经控制不住了,往后的事,由不得人。”沈用晦平静地说。
大部队很快进驻了医院,忙着搜救幸存者,收拢物资。
沈用晦将指挥权交给一同前来的营长,便带着袁彬径直上车,两个人低调地离开了医院。
袁彬一路瞠目结舌,“我勒个去,你就这么走了!团长,首长,中校大人,再乱咱也是在执行任务啊,执行任务过程中偷溜,你这算临阵脱逃吧,严格来说是逃兵行为啊!”
“我有分寸。”
“我去我知道你有分寸,可是这不科学啊,这么正大光明地偷溜,难道上面还真的能睁只眼闭只眼,完全不顾及规矩?”
沈用晦睥了他一眼,“让一个后勤部部长、正团级中校充当侦察兵来执行任务的时候,你觉得他们守过规矩?”
袁彬:“…………那我们这是上哪儿去?”
“趁现在有时间,去z大走一趟。”
“z大?去z大做什么?”
“找一个人,拿几把兵器。”
另一边的严昭著和林念都不知道,就在他们离开的第二天,z大附院便被搜集物资的部队彻底荡平。
也并不知道,只要他们能再拖一天,就可以得到救援,避免差点团灭的惨烈结局。
经历了连夜的出逃和救人,他们在第二天早上多休整了一段时间,才继续上路,朝z大本部校区的方向驶去。
到达学校后,他们有些惊奇地发现,这里似乎被人建立了一个小小的安全基地——周围几乎没有丧尸,校门口有专人把守登记,进入前必须脱衣全身检查,进入后做事情也是各有各的规矩。身体健康的成年男性,还要履行防卫和搜集物资的义务。
严昭著想了想,对门卫说道:“我只是进来找人,找到人马上就离开,也必须加入那什么自卫队?”
门卫说道:“停留时间不超两天的话,倒是不用。不过,每天都必须上缴一点吃的,也不会有人给你分发物资。要知道,校内除了后勤小队之外,别的地方不会出现一丁点儿粮食。”
“竟然能在不到两周内建立出这样的制度,”严昭著很是感叹了一番,“不知谁起的头,真是不简单呐。”
顺利地连车带人驶进校园,他没有直接去找高寒他们,而是按照当时收到的消息,找到了高寒在校内租的教工公寓。
“你在下面等一下,我上去看看情况。”他对林念说道。
钥匙如高寒所说一样,被透明胶粘在门口信箱底部。上楼开门,果然,价值三十多万人民币的物资,全部都堆放在这个两室两厅的小房子里,分门别类,码得整整齐齐。
就连一点儿翻动的痕迹都没有。
严昭著一边检查,一边皱起眉。末世后,这里显然没有人来过,那么高寒他们去哪了?如果还活着的话,守着如此丰富的物资,难道还要在外面吃统一分发的粮食?
将物资尽数收入空间,小破空间顿时被填满了一大半。幸好小空间里的模拟重力非常低,否则下方的东西早都压坏了。
厨房里还留了几十斤米面,方便面、饼干、火腿和速食粥加起来几大箱。他准备搬到车上装装样子。
林念上楼后,看到干净整洁的屋子,冷凝的面色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这里是你家?”
“坐吧。租的房子,临时落一下脚。”
沙发很柔软,林念小心翼翼地坐在上面,忍不住弹了几下。
“我在这边找几个人,过两天就启程去s市,你还要继续跟着吗?”
“我到哪都无所谓。”她没什么追求。
严昭著凝视着她说道:“林念,你知道在现在这个世道上行走,一个人最需要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能打能杀?”
“是意志。”
“……”
“等启程的时候,再告诉我你的决定。要是准备留下,或有想去的地方,你可以考虑公开你的空间异能,实力强悍的团队会抢着收留你。不避讳地说,我同意带你上路,也是因为这个异能很有用。”
林念默然。
他继续说着,“但是这么公开也有一个问题。要不了多久,大家就会发现,一个空间异能者死亡时,他空间里的东西会尽数爆出来,就像网络游戏里爆装备那个样子。”
林念抬头看他,眼神里沁出震惊,“真的?那么到了末世后期,物资最匮乏的时候……”
“人们会展开一场针对空间异能者的猎杀,即使心知肚明,他们很难有所私藏。”严昭著说道,“玩过狼人杀吗?在末世成为一个空间异能者,就是在狼人杀中拿到预言家的感觉。”
“人们需要你、利用你,但永远都不会信任你。不论是好人还是坏人,所有的人,都随时准备着将你淘汰。”
林念瞳孔一缩,良久,慢慢恢复平静,“不,我拿到的不是预言家,是狼牌。”
“也不要矫枉过正。”严昭著道,“你休息一下吧。我现在要出去,要是有人敲门,谁都别给他开。”
话音刚落,便有敲门声“咚咚”响起。
他顺势补充了一句,“不过,有大人在家的话,就另当别论。”
他说完,就跑到玄关,趴在猫眼上看了看,然后拉开了房门。林念窝进沙发,忍不住翘了一下嘴角。
门外站着两个人,确切地说,是两个高大挺拔,穿着陆军迷彩作训服的军人。
其中一人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整齐齐的小白牙,“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这里是王老教授家吗?”
“不是,你们找错了。”严昭著正视他,却忍不住用余光频频扫过旁边那人。
那人军容整肃,面色平静,一双深目无波无澜,普通得像一杯本就放在这里的白开水,坦荡透明,无色无味、不热不冷。
这或许是他在别人眼中的样子,几乎没有存在感。
在严昭著的眼中,这人给他的感觉只有一个——
深。
平湖静水,山岳潜形。
不知是否存在,无数暗涌狂潮、风雷激荡,无声地藏于心中?
“咦,王老先生的住处不在这儿吗?抱歉,您知道他家的具体住址吗?”
“不认识,不知道。”严昭著收回目光,淡淡地说。
“这样啊,谢谢你了。”
袁彬一笑便是标准的八颗小白牙,周到礼貌地欠身告辞。
走出楼道后,他回头对沈用晦耸了耸肩,“这不都问遍了?没有啊。你确定拿到的地址是对的?”
“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王教授的儿子晚上应该会回……”
沈用晦突然抬头,目光射向刚刚那户人家的外窗。
一触即离。严昭著倏地收回精神力,喃喃道:“看不透,看不透……”
“怎么了?”袁彬奇怪地问。
沈用晦沉吟道:“刚刚那人……不简单。”
“不会吧,不就一普通学生?连异能都感应不到。”
“不一定。我刚刚有种整个人被看穿的感觉,他可能会有探视类的异能。”
“真的假的?”袁彬瞪大眼睛,“不是,你又不骗不偷的,他能看穿你什么啊?看穿你是个二五八万装逼犯的本质?那我可要对他喊一波666了。”
沈用晦瞧了他一眼,“无知是福,以后遇到问题就抖机灵,你就可以尽情享福了。”
“不是,”袁彬正色起来,“他也实在没有异能波动啊。你确定你的感觉是对的?”
“不确定。”沈用晦摇头道,“拿不准,拿不准……”
迟疑片刻,又道:“杀伐过重,不像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