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昭著大发慈悲,让千里眼和顺风耳好好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他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一大早,阳光明媚,空气清新,两个人的心情却不怎么清新。
对着眼前那一沓厚厚的纸,他俩大眼瞪着小眼。
其中一个小心翼翼的地问道:“呃,这是……”
“任务委托书啊,看不到上面的字吗。”严昭著正在吃早餐,他不太会做饭,早餐干脆弄了简单的三明治,绵软的吐司片上,涂抹黏腻的蛋黄酱,红通通的火腿片镶嵌在其中,看上去极为诱人,更过分的是,火腿片下面还铺了一层青翠翠水灵灵、滚着剔透水珠的生菜叶。
严昭著一口咬下去,一排编贝般的洁白牙齿便陷落在嫩黄色的酱汁、艳红色的肉片和翠绿色的生菜叶中,扯下一块三明治,形状优美的双唇上下微动,将之收入口中,然后两腮时不时微鼓,做出咀嚼的动作,令人看得垂涎欲滴。
千里眼和顺风耳暗自滚了滚喉结,看看这男人的脸,再看看他吃的东西,悲愤……人跟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严昭著吃完三明治,见他俩还是没有反应,开口道:“没意见了?没意见就快去啊,这是你们的工作,万一懈怠让我不满意,我可是要罚的。”
“什么!”两人总算回过神来,看着那一摞厚度恐怖的任务委托书,“你让我们去替你的佣兵团清任务???”
“有意见?”严昭著说道。
“你,你们不都已经是一线佣兵团了吗?怎么还要做这些没用的小任务?”他们不敢直接拒绝,只能迂回地劝说一下。
严昭著靠在沙发上,“不巧,我们团空有一线之名,没有相应的任务积分。我想提高一下积分,扩充扩充佣兵团人数,怎么,不行吗?”
“可我们不是来干这个的!”两人义愤填膺。
“哦?”严昭著含笑问道,“那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我们,我们……”千里眼和顺风耳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奉命来监视这个人的,监视不成反被发现,好像……理亏的……是自己这方啊……
而且,就算理亏的不是自己又怎么样?
严昭著的眼神里,明晃晃地印着“违逆者死”四个大字。两人不禁想起昨天看到的那一幕——朴素无华的石头房子,十多个进去后再也没出来的成年男人,一地的血水,尸块乱堆……
“好,好吧。”他们只能小媳妇般地把那些任务委托书收起来。
“放松点。”严昭著安慰道,“我也没打算压榨你们,不是给你们安排了轮班倒吗?千里眼去做任务的时候,顺风耳就跟在我身边打杂,反之一样,这多好,还有休班机制。你们多介绍几个兄弟过来,休班时间更长呢。”
“……”无话可说。
“而且,任务也没有多难嘛,都是些很轻松的任务。”对面那人继续说道。
两人看一眼委托书:“帮xxx搬砖盖房子”,“修建基地基础设施”,“打扫公共卫生间”,“xx处缺打杂”……
这些任务无一不琐碎麻烦,大部分佣兵平常连理都不理。做这些小任务唯一的好处,就是增长积分比较多。积分是官方交易市场的一种特殊货币,可以用来兑换禁止大量流通买卖的特殊物品。大佣兵团基本是不屑的,他们自己屯有各种各样的物资。不过,对小佣兵团来说,就非常重要了。
严昭著一直想到基地的交易市场去看看,又不愿意自己“赚钱”,结果他正烦恼呢,这边就送来两个得用的苦力。他真的很想对那位主谋者说一声:“甚得朕心!”
千里眼和顺风耳没有拒绝的权利,前者苦逼兮兮地拿着委托书出去了,后者依旧留在严昭著身边监视——名为监视,实为打杂。
上午,跟着严昭著出去逛街,买了一大堆不知所云的东西,充当一个人形行李架。
中午,跟着严昭著去吃饭,然而对方只点一人份的食物,只能吞着口水坐在一边看着。
下午,严昭著吃完午饭出来遇见王宏宇,后者盛情邀请,前者推距不过,跟着去火种溜了一圈。走到训练场的时候,不小心挑了点事,被严昭著扔在里面,当了半天的人形陪练。
晚上,终于回到住处,还没等好好松活松活,突然被严昭著叫起来,告知要去搬东西。
严昭著要人去搬的,是飞越那边欠留一手他们的物资。
这天晚上回来后,他正在思考要不要抽空去见严翊雪一面,突然听到门铃声。门外是几个有过一面之缘的飞越成员。
“严先生,你好,我们是飞越佣兵团的,前几天的事情要跟你说声对不起。我们后勤队长他知道错了,特意吩咐我们把欠刘逸守的东西还回来。”
他们说明来意之后,就盯着严昭著问道:“对了,刘逸守他们呢?应该不跟您住在一起吧?他们在哪?要不我们直接上门,把东西送到他们那也行。”
严昭著眯了眯眼,“你们来迟了一步。那几个人,在我们一起出任务的时候,不小心把命丢了。”
“啊?这怎么办?”飞越几人问道。
“没关系,有东西要还的话,送到这里来也是一样的。”严昭著说道。回头把这些物资带去给留一手他们,也算给了他们一个交代。
“这样,那也好。”大卡车停在楼下,飞越的这些人帮忙把东西搬上来,放在了屋子里。
临走的时候,其中一人忽然转身问道:“对了,差点忘记一件事。沈团长想要问一下,灵芝小姐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回来?我们团长婚礼在即,他很希望灵芝小姐能前去参加他的婚礼。”
严昭著低笑一声,也不正面作答,“转告沈团长不要担心,该去的,当然会去。”
沈越发现,自己的未婚妻,整整一天,都表现得很不对劲。
焦急难耐,坐立难安,往常,这些情绪鲜少在她身上出现。可是今天,她何止焦急,简直已经快要暴躁了。
沈越温柔地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一天都没静下来。”
严翊雪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实在过于外露,只得稍稍压制一些,敷衍道:“没事,可能是我的例假要来了,这几天心情难免不好。”
“那就好好休息。”沈越上来抱了抱她,奇迹般地,没被她躲开。
他索性就这么抱着,也不放开,过了一会儿,听到怀里的人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嗯?说。”
严翊雪忐忑道:“我想……我想见一下灵芝姐姐,她说过有一种中药药房可以缓和痛经的,但我当时没记住,想要再问问她。而且很久没见了,怪想的,你帮我邀请她一下,可以吗?”
她其实恨死了这个男人,恨死了这种半软禁的生活。对方牢牢掌控着她的一切,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先行请示,获得批准才能去做,这真的太糟糕了。
沈越松开手,面色微沉,“灵芝?你要见她做什么?”
我当然是为了见兜帽先生啊!严翊雪在心里呐喊。
不过她不敢说出来,懦懦道:“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挺想她的,而且想跟她问一味药方。干嘛,现在我想见见自己朋友都不行了?”
“团长。”手下有人上来敲门,隔着一层门板说道,“去送物资的人回来了。”
“等着,我这就去见他们。”沈越站起来说道。
严翊雪连忙拉住他的手,好不容易有勇气跟人开口请求,可千万不要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回来再说,乖。”沈越安抚地拍拍她。
“可……”
对方已经出了门,严翊雪一下子泄了气,瘫在床上。
头部顶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她不舒服地挪了挪,把那东西拿开,入手间恍然发现,那居然是沈越的公文包,平常只放在书房,从不肯让任何人接触的公文包。
她精神一震,猛然坐了起来,做贼心虚地四下瞧了瞧,把那个公文包打开。
要有要有,一定要有啊。她祈祷着,希冀能从里面翻到一点人体实验的资料。
一刻钟后,攥着那几页薄薄的纸,她一边激动地翻阅,一边使劲把看见的东西都记在脑子里。脑袋时不时猛地一抬,焦虑地戒备着,以防有人突然从门外进来。
心腹手下把送货时,严昭著的说法转述了一遍,最后总结道:“这样看来,那几个残疾人,还有那个女人,确凿无疑已经死在外面了。”
沈越一边思索,一边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对了,还有那边传回来的消息。”手下又把严昭著对千里眼和顺风耳的所作所为,描述了一遍。
“他还真敢。”沈越气笑了,“用我的人赚他自己的东西,真以为背后有人撑腰,就谁也不敢动他了。”
以一个阴谋家的角度,去揣测一件根本莫须有的事情,无疑是痛苦的。因此,对于“黑衣人究竟想要做什么”这个问题,沈越久久没有想出答案。他觉得关于严昭著,还有那个黑衣人的一切,都太扑朔迷离了。
他开始思考,要不要干脆来个引蛇出洞,把黑衣人直接给钩出来。
“团长,还有一件事,光刃佣兵团前几天出任务的人,今天回来了。”手下说道。
“哦,他们又怎么了?”
“有几个人说,他们做任务时,在外面碰见了一个全身罩着黑色长袍,长着翅膀能飞起来的怪人。这个怪人的描述,听起来……”跟孙伟光和灵芝他们看到的一模一样。
听到这个消息,沈越原本七上八下的心,一下子定了下来,“那黑衣人都做什么事了,详细说说。”
“他起先一直跟着光刃的车队,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后来,帮光刃打死了一只很厉害的丧尸。”
“帮,光,刃?”沈越将这三个字放在嘴边反复咀嚼,而后冷冷一笑,“果然。”
手下离开后,没多久,别墅大门从外面打开,严成周和白蔺从外面走了进来。
“严叔。”沈越站起来打了个招呼,“今天司令部挺忙的?你和白特助出去很早。”
严成周走到沙发前坐下,扯了扯领子。他脸上的表情有点疲惫,靠在靠垫上,摇了摇头,“司令部那些事,不提也罢。对了,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严叔尽管问。”
严成周看着他,“你还在调查那个严昭著的事?”
沈越想了想,索性直说了,“对,他来历成谜,身份蹊跷,我对他怀疑很深。”
“你怀疑什么?”
“……”沈越说道,“和外人勾结,对基地图谋不轨。”
“仅仅是因为一个,谁也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的,只出现过一两次的黑衣人?”
“这一个原因就够了。”沈越说道,“您还不知道,光刃佣兵团这次任务的时候,也遇见了这个黑衣人,现在,谁也不能否认他的真实存在了。”
他继续道:“他出现在光刃任务的必经之路上,还帮他们杀死了一只很强大的丧尸——他帮了光刃,为什么要帮?他之前挑拨火种和咆哮的关系,试图抹黑和分裂飞越,现在又跟光刃掺和在一起,时间一长,基地里大型佣兵团之间的关系,势必会被这个人搞得一团糟。”
“光刃也遇到他了?”严成周想了一下,“要不,我把用晦叫过来,问问他具体情况?”
半晌,沈越才说道:“您叫他来吧,我跟他也的确,很久没好好交流过了。”
严成周吩咐身边的警卫员,去光刃总部通知沈用晦。警卫员是速度型异能,来去如风,不一会儿便回来,汇报道:“那边推辞了,说有事脱不开身。”
“呵,”沈越嘲讽地笑笑,“这是在跟我们撇清关系呢。严家?沈家?人家一个都看不上。”
严成周也有点恼怒,沈用晦摆出一副绝交姿态,太不给他面子了。不过他知道沈用晦的问题现在不是重点,“算了,这次就先不计较,他自己不识好歹,我们还能一般见识吗?”
“估计就算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沈越说道。
严成周看着他,“那么,你是想……”
“引蛇出洞。”沈越说道。
“连人的影子都摸不着,怎么引?”
“他可能跟那个严昭著一直保持着联系。不过,我目前也没有想好,究竟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真的触到他的怒点,让他自己跳出来。”
沉默片刻,严成周说道:“不用想了,就从这个严昭著身上下手。”
“直接,杀了他。”
千里眼和顺风耳只当了一天免费劳力,就收到了上面撤退的通知。
俩人百般庆幸,如蒙大赦地跟严昭著说了告别。
严昭著还觉得有点可惜。
这天晚上,天光黯淡,星月朦胧,大风高号,有如怒浪洗刷长街。
前半夜还算平静,后半夜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雨滴在狂风中四下飞散,雨势渐大,笼罩基地。
天地在暴雨中万籁俱寂,等这夜过去,一切都将杳无行迹。
暴雨天冲洗罪恶,适合杀人。
严昭著半梦半醒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声“咔哒”的轻响。
门口有人,不止一人。三个异能者。
他们的踪迹,在精神力的扫探下暴露无遗,毫无隐蔽可言。
严昭著皱眉不解,这很显然不是普通的入室抢劫或偷窃,是针对自己?基地里有谁会针对自己针对到直接雇人暗杀的地步?
三名异能者靠近了卧室,即便明知道目标是个毫无异能的普通人,他们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上面下发的任务是,确保这个人在基地人间蒸发——也就是不留任何痕迹地把人杀死。听起来很简单,实际上做起来,是有许多注意事项的,他们谨慎地挪动着身形。
突然,其中一人猛地顿住。
他的异能不是攻击类型,而是红外线扫描,此时此刻,映在他眼底的红外线图画,看上去如此惊悚:门后,赫然立着一个人影!分明应该熟睡在屋里等待被杀的目标,居然就埋伏在门板背后,等待着他们!
在一片黑暗阴森的环境里,那个蓄势待发的红色人影,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提醒还是不提醒,红外线异能者考虑了仅仅半秒,觉得不该打草惊蛇。于是,在身后两名同伴来不及反应的瞬间,他身形暴起,猛地向前窜了一截,手里亮银色的尖刀,闪电般向那道门刺去!
“噼啪”一声,木门碎裂。
严昭著轻身腾跃,脚尖在刀刃上一踩,顺势踢在红外线异能者的脑袋上。
一股鲜血急迫地飚出,红外线异能者整张脸被踢变了形,身子也随之一扭,跌落在一边。
严昭著一个前空翻,两脚侧提出两道残影,往剩下两名异能者的胸口分别踹出,两人胸腹后凸,连连后退,稳住身形时也吐了血。
男人没有乘胜追击,就势落在地上,与三名异能者站成了一个看上去非常危险的三角形——三人在角,他在正中。
“该死的。”行动被彻底打乱,几人不甘,鼓动全身异能再度袭上。
异能到了严昭著周身,蓦地消失不见。
“怎么可能?”他们一愣。
抽出窄刀,随手挽个剑花,严昭著身形迅猛,一一从三人面前闪过,等他们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的脚筋已被挑断,瘫在地上,失去了行动能力。
三人不甘,用尽全力挤压出自己全部的异能能量,也不管用出了什么招式,直接轰了过去。
严昭著用吞噬异能包裹周围,从热烈燃烧的火网和满天飞洒的金属片当中穿行而过,一拳,再一拳,又一拳,砰砰砰,把三人肩膀和胳膊上的骨头砸得粉碎。
战斗结束了。
梦幻一般的快。三个杀手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普通人会有这么强烈的警觉性,为什么异能打到他的身上就会失效,为什么他能有这么强悍的战斗能力?
严昭著蹲下身子,看着其中一个人,“你们是什么人?谁派来的?”
那人倒也硬气,侧过头去,不讲话。
严昭著并不跟他废话,把他一只手挑起来,不知从哪里摸到一根牙签,抵在对方的指甲盖内侧,慢慢地,旋转着,插了进去。
“啊!!!”对方忍受不了地喊出声来。
严昭著的声音在他的惨叫和泼天的大雨里如此清晰,“谁派你来的?告诉我。告诉我,就停手。”
“放屁,”这人还是不肯说,“有本事就……就杀了我们啊!”
“杀了你,那不叫有本事,那是顶没本事。”严昭著手里猛然一使力,那人痛得咬破了嘴唇,差点把整个下唇都给咬下来。
“说,让你痛痛快快地死。不说,有的是小招数等你。”他的话语里,洋溢着一种令人恍惚令人心折的魅力,眼尾轻挑,流泻出说不出的动人意味。
“别别别,我说我说。”杀手终于受不了,把一切都交代了出来。
“我们也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是暗影佣兵团的,杀你是接到了一个秘密委托任务!委托方身份很神秘,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暗影佣兵团?这佣兵团在基地的哪个位置?”
对方忙不迭说了。
严昭著抽手,摸了摸下巴,“稀奇,为了杀我还能请动专门的杀手组织,我是得多么值钱啊。”
“大,大哥,我们……”那个人气喘吁吁地说。
严昭著又问了几个问题,对方能答的都答了,可关于任务的依旧什么都不知道。不仅一人,三人都是如此。
看出他们的确没有撒谎,他挽刀随手一抹,抹开了三个人的脖子。
鲜血瞬间刺出,如同利刃刺向他的脸颊,一道血痕印了上来。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腥的,甜的,铁锈味儿。
半个钟头之后,他的身影出现在暗影佣兵团的总部。
暗影是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二线佣兵团,之所以说“看上去普普通通”,是因为它干的那些肮脏事都是私底下的,从来不过明路。
在环境如此恶劣,所有人都在与丧尸奋勇抗争的末世,一个人类佣兵团,居然能以“暗杀”为主要业务,毫不介意人类内斗带来的后果,可见团里成员会是一些什么样的货色。而纵容这个佣兵团生存下去,甚至出钱把它养大的那些人,更是首当其冲的罪魁祸首。
严昭著一路杀到团长的房间,依然什么都没问到。暗影佣兵团的团长也不知道,究竟是谁雇佣他们来暗杀他。
他思忖着,敌人藏在暗处,始终是个麻烦。不管自己实力有多么强大,都必须加以警惕。
不过……现在他困了。
他回到住处,简单清理一下,然后上床补觉。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再醒来时,事情已经在基地飞速地传开,全基地都陷入了不可名状的惊慌失措。
暗影佣兵团一夜之间被人屠了!!!
满门惨死!!!
不光是屠杀,还是羞辱!杀手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割喉,然后把五十多个淌着鲜血的高壮男人,用绳子吊在佣兵团驻地院墙的四周,吊了整整一圈。
地上的鲜血,直接流成了一道绕墙环伺的护城河,直到中午都没干涸!
是谁……居然能有这么可怕……杀人一整个团,却没弄出任何动静!
为此感到拍手称快的,可能只有一些三四线佣兵团和普通群众。
暗影虽不是一线,但在基地里,是实打实的关系户。里面所有成员都至少有杀人强奸的罪名,他们烧杀抢掠根本没人去管。据说暗影的团长,是基地某个高层的亲戚,所有私底下不足为道的秘密委托,都是这位亲戚给介绍的。
委托方自发地庇护暗影佣兵团,而后者虽肆意妄为,也非常懂得分寸,只会欺负弱小,因此,上面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如今,他们总算遭报应了!
大快人心!
可除了这些弱小群众之外,广大的一二线佣兵团,或是稍微有点实力的人,都感到害怕了。
一个随意来去,取你性命犹如探囊取物,还隐在暗处的,这么强大的人,谁不怕?
黑衣人存在的消息,藏得并没有那么严实。
一星半点,捕风捉影地传了出去。
沈用晦是光刃团长,这个消息,自然能够传到他的耳中。
“什么?”他愣住了,“屠杀暗影佣兵团的人,是那天我们遇到的黑衣人?”
李成邺点头道:“按描述来看,很有可能。”
沈用晦一下子站起来,“他为什么要……”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是被惹怒了吧,遇到了什么危险吗?
“当局没有针对这件事做出什么公告或声明吗?”
李成邺摇摇头,又点点头,“声明倒有一条,司令部刚才贴出了告示,说锁定了跟这件事有关的犯罪嫌疑人,中午就要实施抓捕。”
袁彬插嘴道:“谁家抓坏人还带贴告示的,当局吓坏了吧!我看,这是贴告示提醒那人赶紧走呢,要不抓人不成,自己再被屠了怎么办。”
“不知道,”李成邺说,“不知道他们究竟怎么想的。我们的人都散出去查探了,抓捕行动一旦开始,就立即能收到消息。”
沈用晦一手撑在桌边,弯下了身子。
“你怎么了,怎么这几天老是犯病?”
“没事。”他沉声说道,“密切注意情况,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我。”
当局没有吓坏,他们是被玩坏了。
公告栏里那张告示,是白蔺私自贴出去的。
严家别墅。沈越也不管这不是在自己家,气得砸碎了桌子上的所有东西,最后还是气不过,手里一狠把桌子整个给掀了。
他没用异能直接怼上已经是客气了。
白蔺这个蠢货!到底知不知道屠杀一个二线佣兵团是什么概念!!!
就算这个二线佣兵团人少!就算当时是雨夜!就算是趁人熟睡时的偷袭!那也他妈跟普通的杀人不一样!
沈越为人向来谨慎,做出引蛇出洞的决定,对他而言已经是冒险举措。
今早听说暗影整个被屠的时候,他当机立断做下决定:绝不再去撩虎须了!
没想到,这条令他心生惧意的虎须,让白蔺替他给撩了!
不,不是替他!是替整个司令部!
沈越气到极致,最后狠狠地笑了,“严叔,这他妈就是你看好的人,就是打算当儿子培养的货色。”
严成周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原本的打算,只是杀了严昭著。
在他看来,杀了严昭著,这事儿就算完。
即便沈越再怎么强调黑衣人的强大、黑衣人的阴谋、黑衣人跟严昭著有联系,他都不以为意,压根没放在心上。
对他而言,黑衣人这个说法,无非就是给杀死严昭著,提供了一条合理的理由而已。因为真实的理由,肯定不能宣之于口。
他没想到,黑衣人居然真的存在。真的有那种,能够秒杀三级丧尸,一夜屠杀五十名佣兵的强大存在。
算计失败,已经够气了,这个关头,白蔺还来给他添麻烦。
还抓捕?还要贴告示?他就不怕黑衣人看到之后,把屠刀驾到自己脖子上???
沈越看着严成周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了。
就让他们自己去自作自受吧,他只要把严翊雪好好护起来,管谁去死。离了首都,又不是没地方可去,万一最后真的惹怒了黑衣人,只要逃往h市,他还能反客为主。
他决定回去打点一下,情况一有不对,就马上来把严翊雪接走。
他走之后,一直僵在那里大气不敢喘一声的白蔺,终于狠狠吸了口气,仿佛松懈下来一般。
严成周指着他:“白蔺,你别以为我真不敢收拾你!就是那一点知道得多的优势,你还真觉得自己无可替代了?谁允许你今天自作主张的!你知不知道这样会给基地带来什么!万一真的把人惹怒了……”
白蔺急忙上来解释:“严叔,我清楚事情的严重性,我当然清楚。可是严昭著那个人,必须死!不能因为有个劳什子黑衣人护着他,就饶了他啊。”
“劳什子黑衣人,呵呵,白蔺,你口口声声说着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可还是不把该放心上的放在心上!”
“严叔,事情不能像你那样理解,站在你们这些不知情者的角度上,黑衣人当然是很厉害很可怕的,可是我是知情者呀,纵观……”
他顿住,抬了抬头,意识到严翊雪和严翊争还在楼上,怕叫人听见,含糊不清地拐了个弯,“纵观我全部的记忆,真的不记得,什么时候出现过一个这么厉害的人物。看他这么张扬放肆的行为,按理来说,应该很出名才对呀,可为什么我没有听说过呢?”
“他没有笑到最后,严叔。他没那么可怕。”
严成周面无表情,“你太想当然了。”
“不是我想当然,是杀严昭著这件事,比黑衣人重要多了。您是知道内情的,怎么能放任严昭著活着?他必须死。”
“呵,”严成周说道,“所以你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说今天中午我们要去抓人?这又算什么?”
“严叔,”白蔺用一种隐隐撒娇的语气,“你想,我们再进行暗杀或抓捕,肯定不能成功的。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抓人就不一样了。让基地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严昭著是个罪犯,难道黑衣人还能把整个基地都杀了吗?要对付这种人,发动人民群众的力量,把他淹死在人海里,才是正确的方法。”
“虽然我在告示上写着中午抓捕,可是他的住处附近,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的眼线。如果他想逃走的话,抓捕行动立即就能开展,大街小巷的所有人,都会知道,这是个罪犯。”
见严成周还是不为所动,白蔺低了低头,失落道:“严叔,我让你生气了,对不起你这么久的培养和看重,真的很对不起……我……”
他咬着下嘴唇,偷偷抬眼,“那我现在就去把告示揭下来好了。”说罢抬脚要走。
“你给我站住。”严成周喝止,“公告都贴出去了,这时候再撤,司令部的威严在哪里?”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错了。”白蔺转过身来,好让严成周看到他故作坚强的表情,“严叔,让你失望了,我真的很难过。虽然一直管你叫叔,可我心里,真的是拿你当……当爸爸看待的……”
“我……我从小就没爸,都是被我妈一手拉扯大的,听说我爸年轻的时候找小三,我妈那人刚硬,一气之下就带着我走了,从小,我都没有感受过父爱,所以忍不住就把严叔……”
严成周心里一软,“算了,你过来。”
白蔺踟蹰。
“别杵在那了,过来给我坐好。”严成周叹了一声,“你呀,唉,小蔺,你心里的想法,严叔都清楚。其实严叔何尝不是也把你当儿子呢?咱们相识得晚,缘分却深,严叔也有一个,像你这么大的大儿子,如果他还活着的话,身世经历,恐怕是跟你一模一样的……”
白蔺第一次听说这种事,虽然他不关心严成周到底有多少儿子,但话题被引开,他就很高兴了,“严叔,你还有一个儿子啊?那翊争其实是排行第二?”
严成周笑容淡下去,“那都不重要,我大儿子平安,才是我真正的儿子。”
“哦……”
严成周看着他乖巧的模样,觉得大儿子如果长大了,也该是这么一种样子,在长辈面前聪明乖巧,在外面又能独当一面。他心里既难过又安慰。
与此同时,二楼。
严翊争和严翊雪挤在走廊的暗角里,默默听着楼下从争吵变成融洽。
“哥……”严翊雪轻声说道。
严翊争一把捂住了她的口鼻,然后,他把妹妹抱在怀里,头埋在她的肩膀上。
过了一会儿,严翊雪用气音说道:“我要去救人,哥,你帮不帮我?”
严昭著一觉醒来,日上三竿。
他睡觉时,外面的嘈杂声,声声入耳,但只要没有危险信号,他就可以一直置之不理。
他简单地洗漱,拿上一身新衣服,打算到水系异能者开的澡堂里,把昨晚粘在身上的血腥味都洗掉。
推开门,楼道里空无一人。这个空无一人,指的是连声音都没有。精神力扫视,他发现,这栋楼里居住的其他人都不在房间。
楼是一栋空楼,外面却人山人海。
他站在三楼的窗前,往下面看了看。
由于官方公告说,今天抓的人只是个牵线搭桥的普通人,不是杀手本人,所以民众没那么害怕,放心大胆地出来看热闹。
治安队排排挺立,来了整整一个方队。
严昭著醒来的时间,正好也是他们正式开始抓捕的时间,他刚刚把头缩回来,便听到下面的大喇叭响起声来。
“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现在有人指控你涉嫌暗影屠杀案,以及谋害队友侵占财物罪名,请你立即放下武器束手就擒,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放下武器,走出楼道,蹲下投降!重复一遍!立即放下武器,走出楼道,蹲下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