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昭著纵身越下桅杆,迎着沈用晦的接应,轻巧地落在他的身边。
通往孔子庙的路,已经被炸成真正的废墟,砖块垮塌,钢筋折断,水泥碎裂,不计其数的丧尸埋于其中,没有了声息。
顷刻间炸毁城市一角,这该是一种怎样的力量和震撼?
桥上的人尽数愣在那里,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严昭著走到封笑笑的面前,开口说道:“抓紧时间清理道路吧,外围的丧尸有可能会围拢过来,把这里重新占领。”
封笑笑这才清醒过来,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去吧。”严昭著说。
不知被什么所驱动,封笑笑下意识地遵从了他的吩咐。
人们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脱离那种摄人心魄的震撼,剩下的便是欢呼和庆祝。当然好奇也是少不了的——严昭著到底是什么人,他居然掌握着这么恐怖的武器?
但没有人直言去问,所有人都恐惧那种撼天动地的威慑。
在封笑笑和各家团长的组织下,他们有条不紊地列队下桥,去清理炸出的障碍物。
沈用晦有点担心,会不会有人责怪严昭著到现在才出手,但是没有——走过严昭著面前时,每一个人都恭敬地给他行礼道谢。
车队离开高架桥,沿废墟铺就的道路,驶入了孔子庙中。
没过多久,第二个命令传达下来:藏宝地深入地下,需要一周的时间进行挖掘。这一周的时间里,所有团队原地驻扎,可以自行对城市进行探索,收获的战利品归自己所有。
这个命令让大家都有些兴奋,一整个城市的物资摆在眼前,全凭能力自取,谁不心动?若说原本他们还没有能力攻下这座城市,经过严昭著那几炮的洗刷之后,却不一样了。
孔子庙占地面积非常大,严昭著他们选了个还算不错的地方,停下车来。土系异能者阿中给众人建造了简陋的土坯房,便被征召到前边,参与遗迹的挖掘。
效仿他们的做法,其余佣兵团也在各自驻扎的地盘,建起一座座土坯房。
没多长时间,偌大一个孔子庙,平底升起了无数造型各异的小房子。有些注重仪式感的佣兵团,还把自家的旗子拿出来,插在房顶上。
小房子连着小房子,紧密地排布在一起,彩旗飘飘,花枝招展,歪七扭八,如一盘洒落夜幕的星子,参差不齐但错落有致,整个场面蔚为壮观。
严昭著他们还用围墙围了一个小院子,当客厅和餐厅来用,房子里就只有卧室。他安排自己和沈用晦住一间房,穆青单独一间,其余五个人住一间。
几人走进空荡荡的土坯房里,然后就瞠目结舌地看着严昭著往外掏东西,行军床、双人床、席梦思、各种床单被罩、沙发、桌子、锅碗瓢盆煤气灶……
“这些搬到外边院子里,”他指着一堆东西说,然后又指向另外一堆,“这些,你们自己分一分,搬到自己房间里。虽然就一周,咱们争取住得舒坦点。”
东西南北中已经不止一次产生“干脆叛变光刃直接跟了严大佬得了”的想法,幸好团长比他们叛变得更早,直接把光刃拱手送给了严昭著,要不然,可有够他们为难了。
不光他们五个,往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光刃和山神佣兵团、乃至整个首都基地的人都在感慨:他们何其幸运,在最开始的时候,就义无反顾地追随了严昭著。
日轮彻底坠入大地,夜幕降临,各家纷纷停止整顿,开始准备晚餐。
有的团是大锅饭,稀稀拉拉夹点肉的面疙瘩粥——至于菜叶子?压根儿没那回事儿。有的团则是先前就准备了够吃很久的罐头。有些大型佣兵团,有能力把自己的空间异能者保护起来,这时候就体现出空间异能者的好处。他们的空间可以完美贮存食物,东西放在里面怎么都不会坏,佣兵团的高层,甚至能吃得上盒饭。
在这种糠咽菜窝窝头都算顿好饭的水准下,有一个小团队,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空气中,飘来阵阵香气。
肉香、调料香、孜然、辣椒……鼻子灵一点的,寻着味儿就咂么过去了,到地方一看——我勒个去,丧尽天良。
居然有人在这里吃!烧!烤!
低矮的院墙阻隔不住外人的视线,随着院外探头探脑的人越来越多,东西南北中都有些坐立难安。
沈用晦却依旧八风不动,淡淡地站在烤架前,专心地为严昭著烤东西吃。
严昭著在他对面,烤架另一边,惬意悠闲地坐在小马扎上。两条长腿无处安放,只好以一个盘腿的姿势斜斜地盘在那里,手里拿个破破烂烂的蒲扇,正往烤架那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扇风。
背心,短裤,拖鞋,一套夏日乘凉必备的老汉套装,穿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显得一点都不违和,反倒有一种岁月静好、阖家幸福的安全感。
寻着味儿找过来的那些人,原本是对烤肉垂涎欲滴,这会儿,却在不知不觉间,看他看愣了。
这人不是一直这副模样,他们知道。回想刚才,他立于巅峰,翻覆间令城市一角顷刻崩裂,又岂能用雄姿英发、风华绝代这种庸俗的词汇来形容?
世界上怎么能存在这样的人?他有着散淡美好的姿态,亦有着壮阔恢弘的格局。
人们无法对严昭著产生嫉妒,所能产生的,只是一种发自本能的叹服、仰望、倾慕乃至膜拜。
他突然改变了动作,把蒲扇收回来,盖在胸前,狡黠一笑。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快起身,在沈用晦的嘴角处啾了一下。
……是的,人们无法嫉妒严昭著,但是不可能不嫉妒沈用晦!!!
就连身为沈用晦亲手下的东西南北中五个人,也觉得自家老大怕不是使了什么邪招,才能得到严总长的青睐——这已经不是上辈子拯救银河系的幸运了,可能连着三辈子拯救全宇宙,现在才能有这么幸运。
这一下直接啾在沈用晦的心上。
他心里有朵悄悄开起来的小花,严昭著就是旁边飞来飞去的小蜜蜂,这里嘬一口那里撩一下,酿成甜蜜的暖流,温暖地填充心房。就连身体里不停作祟的荷尔蒙和肾上腺素,一准也是甜味儿的。
死而无憾的那种甜。
严昭著看着他脸上收不住的表情,有点乐不可支,“你丫想笑就笑,要憋不憋的和中风了似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
沈用晦一下子就笑出来了。
“看看,看看,笑成花了。平时摆张二五八万的脸,还以为多淡定呢。”严昭著说,“早知道亲一下就能让你笑成这样,我天天亲你。”
沈用晦立时把满脸的笑容收了回去。
“去你的,你丫还蹬鼻子上脸了。”
沈用晦不说话,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嘴角,然后一抬下巴。
严昭著忍俊不禁,“没得亲了,再亲肉糊了,我吃不上肉你负责啊。”
沈用晦低头一看,这才发现,烤架上的肉太久没翻面,已经有一面焦了。
还是严昭著吃肉比较重要,他默默地把手捏到调料盒里,撒一层薄薄的调料,然后刷油翻面,立志把肉串烤得嫩滑喷香。
因为怕放到托盘里凉掉,他用金属做了一个小烤炉,放进炭火,摆在桌子上,然后把烤好的肉串放到上面,再去旁边拿蔬菜和丸子来烤。
严昭著溜溜达达地绕到他身后,拎着一串五花伸到他嘴边,他以为这是要喂自己,喜滋滋地张口,结果那串五花在危急关头及时撤退,他回头一看——果然落到严昭著嘴里了。
他拉下脸,回过头来。然后没过多久,又一串肉凑了上来。
肉串在眼前晃晃,他反复思考,认为对方耍过一次诈,不至于接着耍第二次,于是张嘴——再次落空。
“我生气了!”沈用晦说。
“哦。”严昭著笑嘻嘻地回了一个字。
他定下心神,恢复沉稳淡定的样子,低着头,一心一意和手里的烤串较量,力图把它们烤得更香十万八千倍,然后馋死严昭著。
第三串肉凑到嘴边。
见他无动于衷,肉串左晃晃右晃晃,直接戳到他脸上,把孜然香料抹他一脸,然后抵在唇边来回滑动。
这一回,沈用晦痛定思痛,绝不接招。
肉串滑动的速度慢下来,似乎在犹豫,然后停顿一下,有些失望地收回去。
沈用晦立即抓准时机,偏头去咬。
他自信满满,这一下出其不意,绝对可以咬中——
含在口中的,却是一双温软的唇瓣。
他怔住。
严昭著眼睛里沁着笑意,放大十倍呈现在眼前,让他看到了其中的真情切意。
对方早有准备,把肉串扔在烤架上,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缠绵,分开,他低声说道:“没救了,被你吃得死死的。”
严昭著说:“到底是谁吃谁呀。”
这话里含着意味深长的情|色气息,他身体一紧,不自然地偏过去,“吃肉,我给你烤肉。”
严昭著低笑道:“哦——想吃肉啊?”
沈用晦难得体会到一点气急败坏的感觉,他真是拿严昭著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想告诉他,你别这样,这辈子已经沦陷了,再这样下去,下辈子,下下辈子,所有辈子都给在你这儿搭进去怎么办,到时候你可别嫌烦。
严昭著见他可怜得很,大发善心放过了——肚子开始饿了,他还需要人给他烤东西吃呢。
沈用晦低头一看,上一轮烤的菜已经光荣就义了。
他把东西放在一边,准备一会儿自己吃掉。只是糊了,吃还是能吃的,浪费食物总归不好。
他俩分开之后,东西南北中和穆青总算是松了口气。
……还以为今晚没饭吃了呢。
再不敢麻烦团长亲自给自己烤东西,阿东壮着胆子凑过去,“严哥,烤架还有吗?我看团长一个人烤东西怪累的,要不我们自己烤自己的吧?”
现在,六个人包括穆青,都对严昭著称呼“严哥”,不管年龄大还是小。
严昭著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甩给他一套新烤架。
阿东感恩戴德地回去了,背过身的时候,面对那边的人把五官挤成一个眼歪嘴斜的扭曲样子,以表达自己的“受不了”和“松口气”。他以为严昭著看不见,结果严昭著用精神力看得一清二楚。
“阿东。”他淡淡地唤了一声,把阿东吓个半死。
“严严哥,”他转过身来,“叫叫我有有有事吗。”
严昭著瞄着他,半晌一笑,“心理承受能力要高一点,情绪要淡定一点,表情要沉稳一点,这样才能好好活下去,明白吗?”
“明明明明白!”阿东点头如捣蒜,胆颤如筛糠。他再次认为:严哥真是神了,他怎么知道我表情不沉稳的?
“去吧。”严昭著表面严肃,实际上心里很乐呵。光刃这群人,真是个个活宝。
沈用晦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轻轻勾了下唇角,低头认真给严昭著烤东西吃。
晚上,因为还处在危险的环境里,两人没有放开吃肉。
严昭著趴在沈用晦怀里,他喜欢用这个姿势睡觉,扑面而来全是那个人身上的清香和温暖。
沈用晦知道他喜欢自己身上的味道,杀丧尸的时候,不惜耗费更多异能也要用远程的招式——为了不让丧尸气味沾到自己身上。
他摩挲着严昭著的面颊和头发,呢喃道:“严严,你有点变了。”
严昭著还没睡,迷迷糊糊听到这句话,问道:“什么?我哪变了?”
沈用晦没有回答。
他等了一会儿,等不到回答,便陷在昏沉的睡意里。不知道为什么,在沈用晦身边,他轻易就能毫不设防地沉睡。
彻底睡过去之前,他嘟囔了一句:“我怎么变不要紧,你要是因为这个离开,我就杀了你。”
“我不会离开。”沈用晦用气音说。
不知过了多久,严昭著进入深眠,他才补了一句,“……如果是因为我,我很幸福。”声音几不可察。
有人在落日尽头变成一束辉煌的烟花,有人莅临众生之巅观察炊烟人家,有人来自万千星海甘心囿于昼夜和爱。
何德何能,可以在泱泱人世,邂逅这个浩瀚而孤独的灵魂。
如果愿意付出信任,在此处扎根……他不会让他失望,永远都不会。
第二天早上,挖掘遗迹的工作正式而全面而彻底地展开了。
封笑笑有些激动,不过周煜留在基地没跟过来,她一腔情绪不知道跟谁分享。
严昭著的身影出现在工地附近,她回身搬起两个大箱子,重重地放到他面前。
“昨天你功劳最大,一大半晶核给你,大家都没有意见。”她说道。
“早啊,气色不错。”严昭著懒洋洋地说道,随手把箱子收到空间里。他现在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空间了。
封笑笑抿唇一笑,“想不到,咱们俩居然有和平谈话的一天。”
“这话说的,又不是什么大仇人,我还记你个救命之恩呢。”严昭著朝她后面看,“嗬,土系异能者有这么多。”
“是啊,据说宝藏埋在地底三千多米,这么深的距离,也不用考虑爆破了,直接上异能者更方便。”
“封笑笑,你也不用瞒我,咱们干脆开诚布公吧。”严昭著说,“你对遗迹的事,知道多少?”
封笑笑面色一凝。
严昭著说道:“我从另一个重生者那儿知道的。但也一知半解。”
“这件事牵涉重大,我不能告诉你。”
“咱们是一个阵营的。”严昭著说,“还记得我昨天开的炮?”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很厉害吧,那个人给我的。”
“可……”封笑笑犹豫。
“你不想告诉我遗迹的情况,也没关系。回答我另外一个问题。”
“你先说。”封笑笑定了定神。
“你知道,”严昭著直视她的眼睛,“晶核科技吗?”
此话一出,他注意到,封笑笑攥紧了双拳。
“你知道。”他说。
良久,封笑笑说道:“我不知道你怎么定义所谓的晶核科技。”
“就是那些能用晶核驱动的东西。”严昭著说,“所以,上辈子,它们出土了?”
“何止是出土。”封笑笑说。
严昭著等她继续。
她似乎在努力克服着什么,拳头攥得更紧,身体紧绷。
开口的第一句却是:“你认识穆青?”
严昭著想了想,没有瞒她,“我救了他。”
这是穆青告诉他的。如果当时不是他把人从丧尸堆里拉出来,激发他求生的意志,他也不会活到现在,顺利打开祖先的传承。
严昭著不知道的一点是,穆青的玉坠实际上也是因为他,才能打开的。既然是高科技智脑,就必然消耗能量,玉坠默认需要的能量是源能量,而且,它被设定成末世降临才能开启,充足的丧尸毒素刺激,才能触发它的开关。
在医院时,严昭著提到,如果把丧尸晶核随身佩戴,可能会有助于激发异能,或者有什么别的好处。他的本意是多接触丧尸晶核,能刺激基因护盾的生成。穆青不知道这一点,但他记住了这个提醒,也因此,玉坠才能接触到充分的尸毒刺激,提前开启。
“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了。”封笑笑说,“我救了你,你救了他,然后他活着。”
严昭著明白过来,上辈子穆青死了,遗迹分布图失落,所以遗迹出现得很晚。
虽然晚,总归也是出现了。封笑笑说道:“上一世,末世第三年,太平洋海底发生一场地震,这场地震造成了一次灾难般的海啸,也让史前遗迹的第一缕端倪,冒出来。”
“太平洋?”严昭著惊讶。
“嗯。太平洋的海面上,浮起了一块石碑。”
封笑笑眼神有点失焦,“你知道那块石碑有多么大吗?”她比划着,“那几乎不是石碑,是一座岛。它平躺在海面上,有字的一面展现出来,只要站得高一点,所有人都能看见。”
“有字?”严昭著心中一动。
“嗯。不多,只有一排大字。”封笑笑说,“不认识的字。”
“你还记不记得,那些字长什么样子?”
“印象深刻,但不可能原原本本地记住。”她摇摇头,“总之,是地球上不存在的字。”
严昭著若有所思,“然后呢?”
“然后,”封笑笑说,“然后,欧洲和美洲传出消息,说其实早就已经发现遗迹的存在,但一直没对外公布。这个消息在国内各大基地的上层流传着,他们瞒着普通百姓,开始秘密地挖掘。”
“陈天风运气很好,领地上刚好有遗迹存在,他也是最早挖掘出来的。这一世,我一直试图寻找遗迹究竟在哪,但不知道具体位置,也没想到居然离基地这么远。”
“他挖出了里面的东西?”严昭著终于问到最关键的点。
“是的,挖出来了。”封笑笑沉默下去。
“怎么……?”
“那批东西里,几乎什么都有,涵盖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其中数量最多的,是武器和交通工具。一开始还好,他没有公布遗迹的消息,只说是实验室里的秘密研究,而且这些东西数量很少,只能供给上层使用。”
“可是后来……因为交通工具变得很先进,世界各地的交流重新变得繁荣起来,那段时间丧尸也退了——对,就是在你的带领下,无缘无故地撤退藏了起来。有人说你被晶核武器吓怕了,但我知道不是,因为说起晶核武器的话,丧尸王自己用起来,不是比人类用起来更方便吗?”
“我说多了,说回去。因为交流变多,丧尸撤退,东西方开始互通有无,当西方宣布破解晶核科技的时候,我们马上就知道了。”
“西方宣布破解晶核科技。”严昭著重复道。
“是的。”封笑笑说,“那时候我们才知道,他们不知为什么,居然能够翻译史前文明使用的文字。后来我才知道,那可能是一种传承,因为穆青,似乎也能翻译那种文字。”
严昭著立即意识到不对,“那海面上的石碑?”
“那是用另一种文字写的。”封笑笑说,“随着遗迹越来越多被挖掘,人们发现,这个史前文明,其实分为两个种族,他们使用着不同的文字,居住地的布置也有所不同。而且,两者之间关系很奇怪,亦敌亦友,看似对立,实则非常统一。”
“西方破解晶核科技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继续说着,“不知道国内的高层付出了什么代价,总之,晶核科技,开始慢慢普及了。”
“可是,丧尸却撤退了。”严昭著说。
封笑笑抬起头来,凝视着他,“是的。”
后面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不言而喻。
人类开始疯狂寻找丧尸王和他的丧尸大军,但零星找到的几群,根本不够满足晶核科技的需求。
人类捕猎世界上所有的丧尸动植物、变异动植物。
直到最终,人类提出了一个概念。
丧尸养殖。
问题在于,白蔺的记忆,和封笑笑的,并不重合。
白蔺并不知道丧尸科技的普及,在他的记忆中,遗迹是一个模糊的存在,丧尸科技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有许多模糊的地方,包括严昭著审问他时,末世后的新格局是什么,哪些领导者冒头,他支支吾吾,许多事情都说不具体。
严昭著对白蔺的死感到无比遗憾。他留着白蔺的命,原本就是为以后审问做打算,没想到对方根本不经吓,上个实验床就吓得跑出去送死了。
“后来呢?”严昭著问道,“我听说我没彻底藏起来,最后还反扑了。”
“没错,你反扑了。损失惨重,但占据上风。”封笑笑说,“你能控制丧尸,人类被他们养殖的丧尸反噬,有再多晶核武器,都得沦陷。”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她一顿,随即嘲讽一笑,“晶核武器出现之后,异能者和普通人的心,不齐了。”
“可以想象。”严昭著说。
毕竟,晶核武器需要的关键能源,就在异能者的身体里。
“普通人——尤其是备受欺压的普通人,对异能者,实际上是怀恨在心的。可是末世里,又有多少普通人不受欺压呢?”
“除了普通人怀恨在心之外,异能者也有顾虑。第五年的时候,世界各地陆续传出一个消息,越来越多的人发现自己能够免疫尸毒,就像穆青那个样子。异能者开始害怕,害怕这种情况逐渐扩大,到时候再无丧尸可以养殖,人们只能对异能生物开刀。”
严昭著不理解一个问题,“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对眼下遗迹的开采,这么热衷?”
长风拂过,吹动封笑笑的衣廓。她今天穿着花式简单的卫衣和军装长裤,搭配很不和谐,衣服被风吹贴在身上,显出下面肌肉流畅的肢体,倒有种奇异的美感。
“正因为知道,所以才热衷。”她说。
“我时常对基地里的人说一句话,你们现在所经历的都不是地狱,我见过地狱。”
她说,“但我越来越明白一个道理,地狱是没有极致的,当你以为眼前经历的一切已经足够恐怖,可是永远有更恐怖的东西,在后面等着你。”
“所以我不惧怕,也不忌讳,我只是面对它。”
这一番谈话,不但没有让严昭著解惑,反而加深了他的疑虑。
谈话结束的时候,他一转身,发现沈用晦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他。
他走上来,没有说其他的,“大家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吗?”
严昭著这才想起来,几人说好,利用这几天的时间,杀丧尸杀个过瘾。
就连沈用晦,都已经两个多月没杀丧尸了,作为一个大佣兵团的团长,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他和封笑笑谈了一个多小时,这期间,沈用晦就站在一边远远看着。
“你不吃醋?”严昭著问道。
“吃,已经让醋撑死了,你现在看到的其实不是活人,是一只丧尸。”沈用晦难得开了个玩笑。
“丧尸啊?”严昭著挑挑眉,“作为丧尸能满足我吗?不能的话还是趁早踹了吧。”
沈用晦完败。他拉下脸来,“我会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满·足。”
“难道你以前都没来真的?”严昭著撇嘴,“这么不用心,果然还是踹了吧。”
沈用晦……再次完败。
他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严昭著想撩骚的时候,就配合着点让他撩,让他占多少便宜都没关系,晚上总能再占回来的。
“踹了我谁给你做好吃的?”他搂过对方的肩膀。
鉴于十多年在梦里吃草的经历,对于食物这一方面,严昭著虽然不挑,可是能讲究的时候,他还是尽量讲究。
严昭著想了想,“行吧。其实我很不情愿的,谁让我的舌头就喜欢你这份手艺呢?”
沈用晦决定,今晚要让他的舌头喜欢上另一样东西。
“对了,”严昭著补充道,“如果吃醋,要告诉我,还有别的心情,统统都要告诉我。”
“好。”沈用晦耐心地记下。
其实刚才,他并没有多么吃醋。他懂得信任,明白分寸,知道什么是情趣什么是过火。
他看到的,不是两个人再次凑在一起,而是他们的态度自如、谈笑礼貌。
他不会在他们谈论正事的时候,不合时宜地凑过去,而是远远站在那里看着,独自品味心里那份爱意。那份爱意厚重,而不狭隘。
但是,沈用晦也不会告诉严昭著,他没有吃醋。适时的撒娇,能让严昭著感觉到,自己被全心相待、如此重视。
总之,一切能让严昭著感觉很好的事情,他都愿意去做。
两人相携而去,封笑笑在背后看着,眼眶湿润。她知道自己从此不必再抗拒对严昭著那份挥之不去的喜欢,因为拿不起和放不下都显得那么卑微,那么不重要那么没有存在感。她该迎来一个新的自己,不是以前那个被笑作便利贴笑作包子的软趴趴的女孩,而是一个真正坚韧、强大的灵魂。
七天后,挖掘工作宣告结束,土系异能者真的在下面挖到了东西,是一层空心的坚壁,看上去像是金属材质。
顺着这层坚壁,异能者们一路找到了遗迹的入口。
封笑笑虽激动,但沉得住气。她下令召回所有外出的队伍,并给众人多加了两天的休息时间。
这两天里,战斗人员忙于调整状态、准备物资,非战斗人员——就是那些专家学者,则在挖掘出的土壤里转来转去,进行各种探测。
严昭著有时候到工地上去看,看到他们又摇头又点头,长吁短叹,似乎有所发现,可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两天后,天色将明的清晨,严昭著他们早早来到了集合地。
旁边不远处,是专家团的成员。
“唉,不行不行,还是不行,要是小曾在就好了。”他听到有人在那边感慨。
“小曾不是一起跟来了吗?这几天他一直没出现呀。”
“唉,别提了,保护他的那个佣兵团,来找我诉苦,说想换一下呢。没别的——这小曾,还是一心想要寻死啊!”
“这……”
“唉,你说,科学界百年难出的一个天才,原本前途多么大好,怎么就,怎么就……”
“痴啊,痴啊。可如果不痴,也就不是那种天才了。”
“听说了吗,前阵子,南边——好像是z市基地,派了人来请他,说他原先就在z市基地,想要重金把他聘回去,重新担任首席能源工程师。啧,多好的待遇啊,可他……”
听到这里,严昭著心中微动。天才?能源工程师?
说话间,后方传来了一阵喧哗声音。
“封老大,封长官,基地长大人!我们是真的没法儿了,这曾觉霖,他他他一心一意就是寻死,一个劲儿就想往丧尸堆里撞,这不刚才他又想偷溜。下了地底,不定发生什么事儿呢,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封笑笑皱着眉。
严昭著打量着被他们拖在后面的人,是个文质彬彬的青年,神采奕奕,样子看起来特别精神,也特别……能作。
“你们……”封笑笑说道。
“要不交给我们?”严昭著主动举手,“我觉得我这里可以接盘。”
负责保护曾觉霖的佣兵团团长愣了一下,“那个,你们不是有穆先生了吗?”
“是啊,再加一个又怎样。难道你觉得我保护不过来?”
不敢不敢,质疑谁都不敢质疑这位。团长感恩戴德地把曾觉霖送过来。
曾觉霖冲严昭著露齿一笑,满脸都写着我要搞事四个大字。
严昭著玩味地瞧了他一眼,但也仅此一眼,然后就转过头,一幅毫不在意的样子,摆出的姿态完全不似一个保护者。
封笑笑见事情解决了,就走到队伍前头,打头阵进入坑洞,顺着土系异能者挖出的盘旋楼梯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