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腿不是腿,塞纳河畔的春水……”
一个小团子在旁边喊道。
我穿着一身绿衣,从水中出来,像小团子扫了一个眼刀。
小团子瞬间闭了嘴。
绿裙分了叉,我低头看去,洁白笔直的腿上,还沾着一些水珠,确实没得惊人。
我不知道我现在算什么身份。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已经不算一个人了。
之前和羊皮卷做交易,我本来是将死之人,为了活下去,我找了无数办法。
最后终于活了下来。
但是不太像一个人。
人会老。
但我不会。
每隔十年,我会褪一层皮,这之后,我又会回到十八岁的样子。
也就是说,这一生,我只有18到28岁这个年龄段。
虽然看上去很美好,但每一次蜕皮,都要蜕一年,并且痛苦不堪。
我不知道我已经蜕了几次皮了。
我终于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些无聊,于是我捡了一个小团子。
小团子长得粉粉嫩嫩的,很可爱,被我养大之后一定是一个大美女。
就是嘴巴皮了点。
不过这样,反而给我的生活增添了许多趣味。
毕竟,我早已选择隐居深林,远离人间里。
可我没想到,
在这里,我还会碰到一个故人。
我以为几十年过去,原来的故人就算还活着,也早已面目全非了。
可他依然还是原来的样子,几十年过去,和我一样,不见老去。
“你这样,真的很像一种妖物。”他缓缓开口。
“只要活得够久,总有一天,我还能见到他的。”我淡淡的答道。
“这就是你活下去的方式?”不愧是张,一下就猜到了我没死成的办法:“生了一个和他有关的执念,这样就永远活在和他有关的剧情内。”
“算是,不全是。”这个过程,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艰辛,就连我也不愿回忆起。
我看到他开了开口,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了嘴。
我知道,他想说,哪怕我活了千年万年,忍受千百次蜕皮之苦,我也再也不可能看到他了。
不过这没关系。
对我来说,人生最重要的只有两件事,一件事他,另一件是活着。
我知道,人生总是充满缺憾的。
尽管这个缺憾的代价有点大。
“你来,不会是为了看我的吧?”我和他,还没那么好的交情。
“师弟走了。”张垂了垂眼眸,黯然道。
我知道,他生命中有几十年,适合他师弟一起过的。
但凡人终有可能生老病死。
我突然有些悟了。
他来找我,不是因为我和他关系有多好。
而是我和他都是亲历这一段剧情的,并且长生不死的一类人。
“见过那么轰轰烈烈的人,若是以后一辈子只能埋在心底,不能再提起,岂不是遗憾?”我知道他说的是谁。
顾牧。
一个过了几十年,我依然记得很深刻的名字。
我突然有些怀念。
怀念那些和他有关的人和事。
我想,张也是同样的心境,才会突然造访。
”去见一见吧,那些人,也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人间。“果然,张平静到。
这几十年,刚好是一个凡人的一生。
我知道了他把他的师弟葬在他们最开始生活的小寺庙,然后花了很长时间修补。
他说,见了这一路,他依然会回到这间小寺庙,守着他的师弟,岁岁年年。
可能几十年后,还会找一找我,回忆一下曾经那些人和那些人,之后,各过各的隐居生活。
其实这也挺好的,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我一个人还记得。
我又该怎么让别人相信,我喜欢的那个人,比所有人都了不起呢?
我还看到了南国的江山一代又一代,但依然屹立不好。
挺好的。
这个几乎能撼动世界的大国,
曾是他打下的江山呢。
最后,我走到了鹭小尧的坟前,这曾是我的情敌。
可此刻,黄土埋美人,岁月无情。
令人奇怪的是,她的坟前,还跪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老太太虽然头发全部白了,可依然能看出曾经是个很有气质的美人。
她看了我们一眼,脸色平静。
有些迟钝的想了想,然后问道:”你们是姐姐的故人?“
大概,她也曾听鹭小尧说起过这一段故事。
”我不知道姐姐喜欢的曾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也不曾参与过你们的故事。“这位叫青荷的老太太笑了笑:”可我很幸运,能陪着姐姐走完这完整的一生,尽管姐姐到死也从未接纳过我。“
”可能一直陪着姐姐,已经是我最幸福的事了。“
老太太笑容很平静。
美人就是美人,哪怕老了,也是这么好看。
有种特别的,说不出的气质。
我突然有些感伤。
凡人这一生,短短几十年,实在是太短了。
我们莫名其妙的爱上了一个人,还来不及学会爱,就已经失去了那个人。
我们来不及爱上另外一个人,就已经离开了这世界。
老太太一直笑着,在坟前放下一束花,说着哪里新的零食很好吃,希望姐姐能尝一尝,她一定会很开心的,说着说着,眼中含着泪花。
她们的这一生,很快也走到尽头了。
“所以你知道为什么活的越长,就越喜欢隐居吧。”
张和我下山后,突然问道。
我明白的。
我回到了我隐居的山林,张也回了他的寺庙。
小团子在家等着我。
而我会看着她一天天长大,最后离开我,去到红尘世界。
最后也会变成一个白发苍苍,却很好看的老太太。
而我,不愿给她送终。
小团子却不明白,这短短几十年的人间,有多残酷,也有多美好。
她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我:“你回来啦,你走了好几天,刻意为你抓的山鸡都快被我养死了……”
……
一餐一宿。
日升日落。
秋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