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玨泽坐在一侧,看着叶念凝眉眼弯弯的嚼着麻团。
她腮帮子吃得鼓鼓的,皮肤在黄昏余晖照耀下更显吹弹可破,嫩得出奇,让他想要伸手戳一戳。
叶念凝笑得眼睛都亮了,一时也忘了之前想要和祁玨泽划清界限的想法:“真好吃!”
声音也和麻团似的,糯糯软软,让祁玨泽坚定如冰的内心,又软了起来。
他终于还是绷不住,板着脸凑到叶念凝跟前,一脸严肃地说道:“跟我玩。”
叶念凝吓得差点被麻团呛住,幸好她反应快,麻溜地把麻团咽了下去,然后用清甜的声音说道:“不行,他们都说了,跟你玩,我会死的。”
祁玨泽脸色更冷,眸中闪过桀骜嗜血的暴躁,可又被他压抑下来。
他知道,他们是谁。
太子和秦季珣,他会牢牢记住。
可眼下,他还是要哄着眼前的小团子,不要让她怕他才是。
于是祁玨泽耐着性子,平时冷得掉冰碴的语气里,也努力带上了一丝温柔之意:“不会。”
虽然他还是只说了两个字,虽然他努力温柔起来的语气显得有些突兀。
但叶念凝和他对视,近距离看到他的眼睛。
他的眼眸冷淡到几乎有些透明,蕴着淡淡的紫色,深邃而幽暗,像深不见底的漩涡。
虽毫无温度,却没来由地让她觉得真诚。
似乎是卸下所有的防备与伪装,露出最柔软的地方,交付于她,望她信任,愿得其心。
叶念凝独属于小孩子的那份直觉,让她说不出理由,却愿意相信他。
她扬起笑脸,在夕阳下露出整齐的一排白牙,笑得同样直率而天真。
“好呀,我相信你。”
叶念凝很怕死,但是她好像不怕祁玨泽。
祁玨泽见着她天真的笑脸,也被这份天真的快乐渲染似的,唇角显露出微薄的笑意,遮住了他眸中惯有的点点寒光。
丝丝温暖,从她的眼角眉梢,顺着空气中微微的热意,流进了他的心窝子里。
可这温馨的片刻,祁玨泽还没来得及享受,便听见不远处唤叶念凝的声音。
叶念凝也听到了有人唤她,是秦季珣很不高兴时的声音。
虽然秦季珣这个人喜怒不形于色,总是那副淡然之中无欲无求的样子,但是叶念凝却能很轻易的感觉到他的情绪。
比如现在,他唤她的声音,便是拉长了尾音,一字一顿,极其不悦的声音。
叶念凝缩了缩脖子,躲到祁玨泽身后,露出个小脑袋:“秦季珣,你怎么来了?”
她不是叶念淼的时候,就喜欢叫他秦季珣。
非亲非故,拉开距离,立场坚定地表明对他的讨厌。
祁玨泽喜欢她躲到他身后,让他有被信任的感觉,尤其是在秦季珣面前,让他觉得自己好像高了秦季珣一阶似的。
但明显,秦季珣对叶念凝的这种行为,没有任何反应。
他只是眉眼清冷的晃了晃手中的食盒:“太子让我给你送芙蓉糕。”
叶念凝忽的想起,是前几日秦季珣生辰时,太子欠她的两盒芙蓉糕。
她咽了咽口水,脱口而出:“你放在树下就行,我待会回去时再提走。”
秦季珣眉眼一抬:“我说错了,太子是送给叶弟的。”
叶念凝差点咬了舌头,怎么秦季珣随口一说,就把她绕进去了。
当日,她可是以叶念淼的身份向太子敲诈诓骗的这两盒芙蓉糕,怎地现在自个儿一点也不疑惑,好像完全明白事由来去一样,毫不多问就让秦季珣放在那里?
不不不她要重来qaq
可惜秦季珣并不给她重来的机会,而是拿着芙蓉糕,假装不经意的瞥了祁玨泽一眼,然后自顾自的说道:“我去寻叶弟。”
叶念凝这下倒是急了,也顾不上躲在祁玨泽身后了,撒开脚丫子就去抱秦季珣的胳膊。
“秦……秦季珣!你等等!”
她哪能让秦季珣去院子里找叶念淼啊。
他哪能找到叶念淼啊。
秦季珣那么聪慧,定会生疑的!
她只好跟紧了秦季珣,匆匆忙忙跟祁玨泽挥了挥手:“我先走了!你也赶紧回宫里吧,可不早了!”
祁珏泽没有应声,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垂下眼眸,敛住眸中寒光凛冽。
叶念凝走在秦季珣身侧。
没有注意到他微微勾起的嘴角。
胜利者的浅浅笑容。
叶念凝全副身心都在思考如何阻止秦季珣去寻另一个她。
她着急得不了了,都快急哭了。
没想到秦季珣到了院内,却只字不再提起。
而是直接把装着芙蓉糕的食盒给了她。
“拿着吧。”
叶念凝惶惶然的接过,心虚地多看了秦季珣好几眼。
绿树飞花之下,他的脊梁挺得笔直。
衣袍熨帖平整,随着热浪轻轻翻起。
黑眸沉沉,凝在她身上,像能把她烫个洞似的。
“不早了,我先回去歇着了。”
叶念凝不想多待,不愿再被秦季珣的眼神洞穿。
真真是浑身难受。
“不许再和祁珏泽接触。”
秦季珣蓦然开口,带着笃定的口吻。
不容置喙。
偏偏叶念凝最讨厌他这般语气。
头一扬,眉毛一挑:“我偏要!”
秦季珣微微叹了口气。
不听话的小孩真是难以管教。
“你……不怕死?”
秦季珣知道,这个小哭包,肯定怂得要命。
偏偏又初生牛犊不怕虎,非要去招惹祸害。
叶念凝被秦季珣问住了。
她很怕死。
但是她不怕祁珏泽啊。
叶念凝扁扁嘴,不信邪似的说道:“祁珏泽说了,我不会死的。”
“你可知……”秦季珣顿了顿,犹豫片刻。
最终,还是云淡风轻地问出:“人血是何滋味?”
叶念凝脖子一缩,小脸煞白。
她虽嘴馋,可总不至于嘴馋这等滋味。
看向秦季珣的眼神,也不自觉地带上了嫌恶与一丝害怕。
他怎会问这种问题?
他莫非想试?
想想便觉得恶心……
秦季珣很满意叶念凝露出的神色。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手心带着温暖坚定的力量,似乎是怕她被吓到。
用手心牢牢覆住叶念凝的头顶。
秦季珣才不急不缓地说道:“祁珏泽,饮人血,实乃人间恶鬼也。”
这么可怕的话,秦季珣依旧云淡风轻的说出。
却让叶念凝惊起了一身冷汗。
她光是听着,就已经有些手脚冰凉了。
秦季珣收回手,感觉小哭包的脑袋实在是毛绒绒的。
像温泉庄子里,管家养的那只大黄狗。
叶念凝并没有从秦季珣的手心汲取到任何力量。
逃开他的魔掌钳制,她立马后退了几步。
“记着了吗?”秦季珣黑眸沉沉的落在她慌张的神色上。
对于这个效果,他很满意。
叶念凝咬着牙,眼眶微红。
似是快要被吓哭了。
秦季珣见势不对,只好缓一缓。
怕吓坏了这小哭包。
本来脑子就不太灵光了,万一吓傻了,叶祭酒找他麻烦,他可承担不起。
秦季珣把缓缓往后越推越远的叶念凝,又拉回了自己跟前。
“饮人血这事,不可跟任何人提起,尤其是太子。”
这也只是宫内的传闻,众人心知肚明,却不敢提起。
因为每一个提起的宫人,都被皇上砍了脑袋。
叶念凝只当秦季珣是担心吓坏了太子。
便胡乱点了点头,神思已是完全被惊吓到了九天之外。
“我我我困了,我回去吃芙蓉糕了……”
用最俗的借口逃了,叶念凝回到屋子里。
面对精美食盒装着的芙蓉糕,竟觉得不复往日清甜可口。
夜里上了榻,竟也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生平第一次,未能安眠。
一会子担心祁珏泽会饮她的血。
一会子担心秦季珣知晓了她的秘密。
一会子又担心太子知道这事,会被吓成一个傻子。
叶念凝这才知道。
原来知晓太多,也未是什么好事。
当个小傻子,倒才算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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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一整夜的叶念凝,也未能想清楚要如何再面对祁珏泽。
一想到他饮血的画面,她便一身恶寒。
凉意从脚底直直冒到了脑袋顶上。
可她又不愿意相信祁珏泽真是那样的人。
毕竟他对她那样好。
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她。
虽然整张脸都冷冰冰的,但她却没感到过害怕。
遑论什么饮血。
潜意识里,叶念凝觉得,祁珏泽不会害她的。
顶着忐忑的心思,叶念凝到了学堂。
还未跨入门槛,她在门外边第一眼,就瞧见了祁珏泽。
见他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就连后脑勺,也带着股孤独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其实祁珏泽向来是这样趴在自己桌上的。
但叶念凝今日心情不同,所见所感便不同了。
今日太子告了假,随着皇上去东山围猎了。
要去三日。
所以昨日送芙蓉糕也是秦季珣帮着送来的。
至于秦季珣不去围猎的理由,是他一介书生本不擅这些。
刀剑无情不长眼。
读书人都是这样,沉迷圣贤书,不爱这些舞刀弄枪。
圣上和太子都理解,便没有让秦季珣随行。
叶念凝内心纠结,小脸板着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看着前面太子的座位空空如也,控制不住的叹了口气。
偏偏这时候最需要找他排忧解难的时候。
真不仗义。
先生还未到,学堂内还是一片熙熙攘攘的吵闹景象。
犹以丞相府的嫡次子张晋安为甚。
这张晋安是乾朝丞相的嫡次子,也是他最小的儿子。
从小放在手心里宠着,养成了骄纵狂傲的性格。
平日里太子在的时候,他不敢造次。
只是在他的小团队里耀武扬威。
今日太子不在,他整个人说话的音量都拔高了好几个声阶。
嚷得整个学堂都能听见。
毕竟现在,属他爹的官职最高。
他说话都底气十足。
看人也要仰着头,用鼻孔看人才显得自己高人一等。
叶念凝向来和张晋安没打过交道。
私以为他俩无冤无仇。
还有同窗之谊。
可没想到,张晋安竟毫不避讳的开始奚落她。
“哟,你们看,今儿个某人的主人没来,整个人都蔫了吧唧的。”
“啧啧啧啧,马屁精没马屁拍咯!”
“昨日先生教了个成语,形容得很是贴切。”
“——溜须拍马!”
“我还知道一个,叫什么……奴颜婢色!”
刚开始还只是隐晦的讽刺。
到后来,直接开始挑明了说。
“看他平日在太子面前那个狗腿样,真是让人笑掉了牙。”
“对啊,从没见过这样的狗腿子呢。”
“我听说啊,他还想把他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一半,换了个换行方法。
你们喜欢之前那种行距,还是现在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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