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做到吗？
这句话直击顾晓姿内心，她一颤，低下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办公室里又恢复了久违的安静，万玲憋着一股气，对于顾晓姿这种墨迹又犹豫的态度很是上火。
“到底行不行，你给个话！”万玲烦躁的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走：“给个痛快，来不来？不来我好去考虑别人。”
顾晓姿忽的站起来与万玲直视，目光凿凿，毫不退却：“来，我干！”
惊喜之情溢于言表，万玲一时间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捏着顾晓姿的肩膀，“决定了啊，你有什么条件？现在可以提出来。”
“五险一金。我早上不能早来，你知道的，我要送小鱼，每个周休一天，多多住校回来我总要陪陪她。”
万玲连眼睛都没眨，“好说，工资你想要多少？”
“…3000。”
万玲瞪直了眼：“3000！”
顾晓姿一瑟缩，差点把刚积攒起来的硬气憋了回去，“多…多了吗？其实2000也可以，但是我怕多多上学生活费不够。”
“我是恨你就这么点出息。”万玲白了她一眼，支着脑袋，坐在沙发上烧水，“保底4000，这是我们这里护理员的工资，还不算加班，你的话，我再给你加500，后期根据情况在谈，另外你的工作还是先以护理为主，像伺候老人这些你不用插手，但是喂饭是必须的，早上可以不用，两个班人多，中午和晚上必须喂。”
“晚上？那小鱼怎么办？”
“我有空我去给你接。带到这里等你下班一块走。”万玲找出自己独藏的花茶，取了一些放进茶漏，倒上热水，“你还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就行。”
蒸雾熏花了顾晓姿的双眼，隔着玻璃，里面新注入的清水开始发黄变深，茉莉味混着茶香钻进了顾晓姿的鼻中。
她不在是一无事成的家庭主妇，她也可以像任何人一样找工作，谈薪资，为自己想要的生活努力。这是她期望的，盼望的，想象的，以为遥不可及，而现在…
顾晓姿端起万玲给她倒得茶，轻饮一口，茶香入喉，是前所未有的舒服。
这是她应得的！
“没有。之前让我写的我已经写好了，给我安排工作吧。”
“没问题。”
两人一拍即合，开始讨论所需要的东西。
咚咚咚——
方姨开门进来：“院长。”
两人齐齐看她。
“家属找来车了，一会抬下去。”
万玲点了下头，“我马上去。”
方姨走后，顾晓姿疑惑的问：“怎么这么着急就送殡仪馆？不是应该停放三天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一般是应该停放三天，但是现在不比以前，不管是放在养老院还是医院，多一天都要算钱，而且现在很多人不想老人死在家里，怕沾上脏东西，所以恨不得当天就处理完。”
“这样好吗？中国人不是讲究个落叶归根，死也在自己的屋子里走？”
万玲摆摆手：“你这都多少年的思想了，现在跟以前可不一样，行了，我也不跟你多说了，你等着见多了就明白了，走吧，怎么说也是从养老院死的，去送老人最后一程。”
说完，两人出了门。
正巧撞上家属联合着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抬老人下楼。
嚎啕的哭泣声传遍了整个医院，一路从二楼哭到了一楼，万玲跟在后面，扶着老人的大女儿，颤颤巍巍下了楼。
按照习俗，应该给老人先烧点纸，才能送老人走，可这里是医院，且不说影响不好，关键还污染空气，引得别的老人心慌慌。没办法，只好让家属在大门口烧些纸，算是祭奠一下老人。
黄纸燃烬，路过的风吹起来打了个旋，飘到了马路上，车子随即走远，再也看不到。
“好了，别看了，走吧。”万玲拍了下顾晓姿的肩膀，“我想起哪个地方给你当治疗室好了，跟我去看看，量下尺寸，我安排人过来给你定药柜。”
“好。”顾晓姿答应一声，身体跟着万玲往里走，可是眼睛还是在川溪的马路上追寻那辆车尾灯。
直到什么也看不到，心里那块郁闷也没有消散。
重新回到二楼，但是心境却不像早上来时那样轻松。她觉得太沉重了，在这里，看着每一个老人，都压抑到喘不动气，很难想象在这里常年工作的护理员，是靠多么大的毅力支撑到现在。
但是…顾晓姿看向万玲，这是最让她佩服的女人，不管在哪里，不管是和狼狈，不管多么复杂，都能挺起骄傲的脖颈，言辞妥当的完成每一场战斗。
顾晓姿暗暗给自己打气，她可以的！她也可以做到这样！
下午她和万玲找到了适合当治疗室的房间，想好东西所安排的位置，万玲就找了人过来量尺寸。
这对于刚工作的顾晓姿而言，充满了新鲜感，她注入了持久的精神力，在治疗室里待了一下午，想象自己在里面工作会是什么样子。
直到孙多多领着孙小鱼过来找她，才打断了她美好的憧憬。
“多多？”顾晓姿难得这么高兴，扯过一旁的凳子，让孙多多坐下：“你帮我接小鱼了啊，真是谢谢你，我都忙忘了。”
到底是小恢复能力快，孙小鱼虽然经过那一晚的惊险，但好在抵抗力还不错，第二天就恢复了一些精神，第三天就开始下床来回跑，到处不老实了。
今天又送的幼儿园，情况还不错，没有任何哭闹情况，这让顾晓姿欣慰不少。
“你俩饿不饿？一会该吃饭了，我给你俩弄点吃着？”
“不用，不用，妈妈。”
孙多多连忙摆手，养老院的饭菜她可吃不惯，油小没盐，啥调料也不放，吃起来跟水煮一样，她才不要尝试。
“妈妈，我要吃。”孙小鱼坐在顾晓姿身上，缠着她的头发，软乎乎的说：“我还没吃过呢，今天是不是吃炸鱼，我上来的时候闻着味了，可香了，可把我馋坏了，”八壹中文網
“是啊，今天有炸鱼。”顾晓姿摸摸她的头：“等一会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忙完了就拿给你们吃，好吗？”
“好啊，妈妈…”
叮咚——
电梯门打开了，高照推着糊糊上来，开始按着每个区域开始送餐。
顾晓姿安排好孙多多和孙小鱼，嘱咐她们两个不要乱跑，就戴好一次性手套去了丁娟的大房间。
里面八个老人基本全都是需要喂饭的，有三个插着胃管，顾晓姿进去的时候，丁娟正拿着针管给其中一个老人打饭。
“我帮你喂。”顾晓姿端着糊糊，来回看着躺在床上的老人，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我喂哪一个？”
丁娟用针管指了指对面那个同样插胃管的老人：“喂老周，他那个针管在床头桌抽屉里，你拿出来给他喂行了，对了，别忘了往糊糊里倒点水，要不然太厚了抽不动。”
顾晓姿走到床边，墙上的床头牌写着老人名字。
周聪，78岁，脑梗塞，完全不能自理。
她把碗放在桌子上，拿起桌上的水壶，往糊糊里倒了点水，用勺子搁楞开。
别说，这用勺子一搅合，里面的香味串了满屋，顾晓姿先抽出一管，打开胃管末端的堵头，连接到针管上，慢慢往里面打饭。
很快，碗就见了底，针管也越来越涩，开始推不动了。
顾晓姿不信邪，她又抽了一管，这一次怎么努力往里面打。就是挪动不了几分，胃管里好像有一股巨大的阻力挡住了。
这时，顾晓姿看见丁娟又喂好一个，把碗摞成了小山那么高，放在了桌子上，好方便高照来收。
她一着急，把针管那一端抵在了肚子上，摁住管身，一个用力——
呲的一声。
针管里的糊糊以一个弧形的姿态飞了出去，喷了周聪周大爷一脸加一身。
周大爷睁着眼，对眼前这个景象吓得说不出来话，只能来回不停拨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