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颗
周嘉正倍儿热情,麻溜地腾出一张靠窗的桌子,亲自点菜上菜,“这火锅都是无烟专利,放心,吃再久都没有火锅味。诶,同学,一定要尝尝这个猪脑,农场养殖,一头猪就一个脑。”
霍礼鸣睨他一眼,“不然呢,要有几个脑?”
周嘉正摸了摸后脑勺,笑得憨厚,店前可忙,他陪不了太久,“同学随便吃,想吃什么就点,哥哥请客。”
霍礼鸣冷呵,“难得见你这么大方。”
“不难得。”周嘉正拍了拍他的肩,“我说的是,你这个哥哥请客。”
粗口|爆到嘴边了,一想起佟辛还在,又给活生生地咽下去。
这是佟辛第一次见他的朋友。
她恍然,认识这么久了,这算是初次沾边他的生活。
鞠年年大咧性子,有的吃就忘乎所以。她把配菜都往辣锅里下,佟辛一直盯着,口水也快流出来了。
“熟了!吃吧!”鞠年年兴奋道。
佟辛的筷子迫不及待往辣锅里夹,还没进去呢,就被忽然伸过来的筷子给挡开了。
“这么看我干吗?”霍礼鸣皱了皱眉,“流鼻血自己不知道啊?”然后夹起清汤锅里烫熟的蘑菇放她碗里,“熟了,吃吧。”
佟辛:“……”
一时间,鞠年年都若有所思地安静下来。
霍礼鸣心说,是不是太凶了点?刚想缓缓气氛,鞠年年啧啧感慨,“这样的哥哥更酷了。”
佟辛:“……”
以后这种花痴朋友,就少带出来了吧。
吃完火锅,周嘉正还送了俩人一个火锅公仔,说是找香港那边的设计团队专门给弄的。别说,这公仔还挺可爱,佟辛摸了摸它的爪子。
霍礼鸣说:“再多送一只。”
佟辛抬起头。
他笑,“给佟医生也带一个。”
人走后,周嘉正顺嘴提了句,“这两个妹妹很可爱啊。”
“具体说说是哪个。”
“那个扎马尾的。”
扎马尾的是鞠年年,霍礼鸣“嗯”了声,不甚在意。
周嘉正又道:“但另外一个,叫什么?星星?美人胚子,漂亮的很。”
霍礼鸣扫他一眼,“周嘉正。”
“啊?干吗?”
“你能别打她主意?也不算算自己什么年龄,老就算了,颜值也没法儿弥补。还开火锅店。”霍礼鸣冷飕飕地说。
“不是,开火锅店的怎么了?”
“油腻。”
周嘉正一脸黑线外加一脑袋莫名其妙,“至于吗,我就夸了一句女同学很漂亮。”
“不是你的女同学,你有什么好夸的?”霍礼鸣这表情不像玩笑,还有了几分较真,“你别打她主意。”
周嘉正:“……”
自己不到三十,年轻有为大好青年。突然被哥们儿说得怀疑人生,难不成岁月不饶人,自己真长得像猥琐男了?
“姓霍的,你他妈摧毁一个人的自信只要十秒。”
这一天,周嘉正的心情都不好了,他给远在上海的程序发微信:“认识一妹妹么?清礼市的,挺漂亮,皮肤白。”
程序秒回:“认识啊,小霍爷的邻居,佟妹妹。”
周嘉正字还没看完呢,程序又发:“怎么了,是不是你也知道小霍爷从不跟我们去泡温泉是因为他其实是长歪了的难言之隐了??”
周嘉正一顿,还有这种**的小八卦?这火锅店今天开业还真开对了。遂问:“你怎么知道的?”
“佟妹妹泄露的,你可千万保密啊,知道的人不多。不过在李东陈其顾西升李小强……等人面前说没事儿,他们都知道的。”
周嘉正:“……”
这还叫知道的人不多?
晚上,霍礼鸣一直打喷嚏,莫名其妙的。
他在客厅打喷嚏,宁蔚就在卧室里狂咳嗽,咳得撕心裂肺,震天撼地。
“拖了这么久还没好,你要不要换个医生看看?”
宁蔚嗓子嘶哑,“没事。”
“都这样了还叫没事?”霍礼鸣眉头紧蹙,忽然冒出一念头,“你没钱看医生?”
宁蔚白他一眼,没吭声。
霍礼鸣心里有数了。这姐姐的路子他一看一个准,坦荡荡地承认时,一般都是逗人扯淡。唯有沉默不说话,那就有几分真了。
“你驻唱那酒吧收费不便宜,我看你也有那么多粉丝,赚得应该不少。”霍礼鸣皱眉,“你连看病的钱都没有?”
宁蔚费劲地开口:“我是嗓子疼,不想说话。”
霍礼鸣:“……”
待了会,他走去外边给佟斯年发微信。
“佟医生,请教个事,咳嗽快把肺咳出来了,是什么病?”
佟斯年五分钟后回的消息,言简意赅:“拍个片。”
霍礼鸣:“你上班的医院行吗?”
又过五分钟,佟斯年:“得排队。”
“行,那我让她去别处。”
“她?”这一次,佟斯年秒回:“这个季节是容易呼吸道感染,这样吧,你让她来医院找我,我帮她举荐一个好点的教授。拍片子不好插队,中午休息时间,我跟同事打个招呼就行。”
发完文字,佟斯年的语音消息紧接而来:“她咳得很严重?咽痛吗?嗓子哑吗?感冒发烧吗?你描述得详细一点。”
霍礼鸣忽然产生幻觉,这态度,是同一个人?
辛滟今日下班早,难得的和佟承望一起到家。她还在忧愁内退的事,申请报告已经递交,但几位院长都找她谈了心。
辛滟一方面是真的热爱自己的岗位,另一方面,她的腱鞘炎越发加重,握手术刀都很吃力了。和老伴儿感叹了几句,“罗院长希望我再坚持一年,带带这帮年纪轻的。”
佟承望说:“量力而行,你要能坚持,多传授技业也是好的。”
“我再考虑考虑。”辛滟话锋一转,总算有了个让她欣慰的迹象,“斯年最近转性了啊?休息时间也不往外头跑了,早起出门儿晨跑,晚上出去夜跑,都没听辛辛说,‘哎呀!哥哥又去酒吧听人唱歌了’。”
辛滟都学起女儿说话了,可见心情是真不错。
佟承望对这事比较大条,拎着菜进门,“我去烧鱼喽。”
佟斯年晚上八点半去学校接佟辛一块儿回的。佟辛最近学习压力大,总犯困。想着明天周末,终于能晚点起床。
但第二天,佟斯年大清早的就叩门,“辛辛。”
佟辛眼睛都睁不开,“啊?”
佟斯年穿着家居服,也不是要出门上班的装扮,他手里拎着一个鼓鼓的塑料袋,说:“去给礼鸣家送点药。”
佟辛稍稍清醒了些,“他病了?”
“他女朋友病了。”佟斯年微微抿唇,似是提及了不愉快,“我早上看礼鸣出门了,我一男的上门不太礼貌,你去送吧。”
佟辛一听是宁蔚,嘴巴就往天上撅,满脸不乐意。佟斯年直接忽视,“洗漱,早点去。”
佟辛有点不可置信,这才六点半吧我的亲哥。她才不乐意去给宁蔚送药,回床上又呼呼大睡。刚睡着,敲门声又响。
佟斯年的声音隔着门板温和又清亮:“起来了,辛辛,别赖床。”
佟辛:“……”
磨磨蹭蹭洗漱完,佟辛坐在房间里多想。去隔壁,见那个漂亮姐姐。霍礼鸣什么眼光?……还挺不赖的。
佟辛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素面朝天,双眼皮不稀奇,鼻梁虽然高,但好像没那个姐姐的好看。嘴唇没口红,刚睡觉起来好像失血过多的病人。
佟辛越看自己越丑。
她猛地起身,拉开书桌最下层的抽屉,把积灰的一个小纸袋找出来。打开,里面是眼影盘、口红、睫毛膏,化妆刷。
这还是鞠年年送她的。鞠年年挺时髦,高一就开始研究化妆,各种倒腾,买了乱七八糟的化妆品。当时这一套送给佟辛时,佟辛就说了一句话:“我如此天生丽质,用不上的。”
鞠年年狂晕,摸了把她的脸,“好好好,清礼市花。”
现在佟辛才懂得,自己不是市花,简直就是井底之蛙。
她开始对着镜子第一次化妆。先化什么?她沉思了半天,拿起了睫毛膏。看着很容易的事儿,怎么一凑近眼睛就开始手抖呢。
佟辛勉勉强强地化完,一看……凑合。
接着是画眉毛吧?可她的眉毛还不错,就不画蛇添足了。然后粉底液,腮红,佟辛把所有东西挨个儿往脸上糊。她自己觉得行云流水,可一照镜子……她沉默了。
怎么形容呢,很像一个恨嫁的花枝招展的要出去浪的女人。
不过佟辛转念一想,女人就女人吧,至少某一层面,也是和那个姐姐平起平坐了。于是,佟辛挺直背脊,自信地去送药。
佟斯年正在厨房喝水,隐约瞥见人影一晃而过,“辛辛你出……”
“嘭”,门关了。
佟辛做了一路心理铺垫,告诉自己别怂。
她站在门口深呼吸,扬高下巴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半天都没人应声。佟辛又绕到左边从窗户里往里望了望,似乎没人在家。
佟辛拎着药回家,佟斯年听见开门动静立刻走出来,“姐姐怎么说?”可当他看见佟辛这张脸,顿时收了声。
佟辛有点心虚,她哥这什么眼神啊。
佟斯年一言难尽,并且尽力语气委婉,“辛辛,今天化妆了?”
佟辛不自然地笑,“嗯啊,没事随便化化,鞠年年送我的化妆品,快过期了都,不浪费。”
佟斯年本想说,妹妹你还是不化妆比较好看。但看着佟辛青葱稚嫩的面庞,又觉得没必要打击女生的积极性。
谁还没有个第一次呢?不管美丑,那也是小姑娘啊。小姑娘就是用来赞美以及温柔以待的。
佟斯年笑着说:“嗯,很好看。”又问:“只是去隔壁送药还特意化了妆?看来你很喜欢那个姐姐。”
不,不喜欢,还有点排斥。
但佟辛现在有点儿心虚,含糊地嗯了声,“隔壁没人在家,晚点再送。”然后一溜烟跑回了卧室。
回卧室对着镜子一看。
?
她震惊了。
刷好的睫毛变成了苍蝇腿,黏糊糊的晕在眼角,让她看起来像被人揍了一拳。这,就这,佟医生还说很好看??
佟辛怀疑人生。
客厅里。佟斯年若有所思,他不傻,也不迟钝,佟辛种种反应来看,一定是心里藏了事儿。佟斯年脑海里蓦地冒出一句话,女为悦己者容。
他皱了皱眉,然后下意识地往窗外望。
下午,佟斯年出了趟门,开车去商场。
在化妆品专柜,他徘徊了很久,各个品牌眼花缭乱。他打了个电话给科室的女同事,问女生一般用哪个品牌的化妆品比较好。
结果同事说了一大堆,这也好那也好的,佟斯年一个都没记住。他索性直接问:“里边最贵的是哪个?”
佟斯年找到专柜,跟导购说了一下是年轻女孩儿用的。导购很热情,推荐了一些适合少女涂的口红和粉底。
“这个呢,是今年的新品,樱桃红。你可以看看试色,非常青春,适合日常。”导购介绍道:“今天正好是会员日,您加入会员,双倍积分哦。”
佟斯年想都没想,点头说:“那帮我买两套。”
四舍五入也想当是买一送一了,这样,送礼的理由就名正言顺得多。佟斯年开车回去,停好车,就这么巧地看见霍礼鸣在路边走。
“礼鸣。”佟斯年叫他。
霍礼鸣颔首,停在原地等他,“佟医生,今天不上班?”
“休息。”佟斯年从车里下来,打开后座门,把两套化妆品都拎了出来,“正好碰见了。朋友给了两套东西,我留一套给辛辛,多余的也用不上,喏,送你,你给你女朋友用吧。”
霍礼鸣低头一看,这品牌logo他见过。之前和唐其琛去美国,看他在免税店买过送老婆。价格不便宜,佟斯年这朋友可真大方,一送还送两套。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霍礼鸣皱皱眉,“你说给谁用?”
“辛辛。”佟斯年顿了下,风轻云淡的语气,“你女朋友。”
霍礼鸣:“…………”
“不是,佟医生,你可能误会了。”
“那不是我女朋友。”
“是我姐。”
屋里飘着红烧肉的香味,佟承望端上丝瓜汤,辛滟看了眼时间,“斯年怎么还没回来,我刚才在窗户那儿都看见他的车了。”
佟辛帮忙添饭,自己那碗只添了一小坨。
“吃这么点儿啊?”辛滟瞅了眼,“多盛点,长身体呢,这么少怎么行。”
佟辛兴致缺缺,“我今天没胃口。”
客厅传来开门声,佟承望:“回了啊。”
“爸。”佟斯年声音愉悦,放下车钥匙,走进厨房,笑容满面的,“妈,老远就闻见您菜香了。”
辛滟乐的,“怎么回事,出去一趟心情变得这么好了?”
佟斯年蓦地笑了下,“是挺好。”
“行了,洗手吃饭吧。”
佟斯年洗完手顺便拿筷子,看了眼佟辛,因为情绪大好,所以忽略了妹妹的低落表情。他有些雀跃、迫不及待――
“原来我们搞错了。”
佟辛语气蔫蔫儿的,“搞错什么啊。”
“隔壁那姐姐。”
佟辛一听,更加烦了,饭勺都快要被她掰断。
“不是礼鸣的女朋友。”
“嗯?”
“我们误会了。”佟斯年自嘲一笑,笑着摇了摇头,“她是礼鸣的姐姐,他们是姐弟。”
佟辛:“……”
她先是错愣,然后茫然,最后惊愕。缓过劲儿,心底又开出一片无声焰火。
佟辛得承认,自己这一瞬很高兴,高兴得一脚踢开了那个“恋”字――是姐弟,只是姐弟!
吃饭的时候,辛滟和佟承望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了?
连着几日神神叨叨且时刻独思的儿子,笑得像个毛头少年。
而刚才还说没胃口的闺女,叫嚣着要吃三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