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沈执欢什么都看不见,但也能感觉到对方如野兽一般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她思考三秒钟,还是决定抢救一下。
张嘴‘啊’了一声,声控灯顿时亮了,沈执欢看着眼前这男人如点漆般的眼睛,一脸认真的说:“我真的只是一个无辜的路人,真的,我没想杀你,刚才一切都只是巧合。”
男人静静的看着她,半晌眼睛里的锋芒逐渐收回。
沈执欢知道他没打算讹自己了,不由得松了口气:“需要我帮你叫个救护车吗?”
男人还是盯着她,一个字也不说。
沈执欢蹙眉:“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男人神色淡淡的,对她的话没有半点反应。
想到他受了这么重的伤,醒来后却连痛哼一声都没有,沈执欢恍然:“懂了,你是耳朵有问题,所以听不到声音对吧?”
说完想了想,伸手点了点男人的方向,男人眉头微蹙,在她伸出手指的时候下意识绷紧了身体,见她没有碰到自己才放松下来。
“你!”沈执欢指完他的脸,手指的朝向变成了他的伤口,夸张的撇了撇嘴后,挥舞小手模拟水流,然而仿佛在跳海草舞,“伤口哗啦啦流血。”
接着又指向自己,“我!可以帮你叫……”救护车该怎么形容?
沈执欢觉得自己遇到了难题,纠结三秒后用手比划车子的形状:“给你叫救护车?呜哇呜哇呜哇……”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聋子是听不见你‘呜哇’的,”男人看着她,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而你现在比划的,更像一个骨灰盒。”
沈执欢:“……”
声控灯再次灭了,沈执欢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你特么装的?!”声音之大直接照亮楼道。
男人一脸平静:“我没装,只是不想跟你说话。”如果不是她呜哇的太烦人,他还是一个字都不想说。
“我好心帮你,你凭什么不想跟我说话?”沈执欢瞪眼。
相比她的激动,男人很是淡定,甚至一个字都不用说,只需要低头看一眼腹部的伤,再看向她,一切就不言而喻了。
沈执欢:“……”艹,竟然就这么被说服了。
男人稍微动了一下,动作似乎牵扯到了伤口,他的手瞬间握成拳,一脸忍耐的仰了仰头,下颌线绷得更紧,性.感的喉结也因此曝光在沈执欢眼前……不得不说,这男人真是人间极品。
沈执欢眨了一下眼睛,勉强把发散的思绪收回,掏出手机就要拨打120,结果刚按下一个数字,手机就被眼前的男人抢走了。
沈执欢惊了:“你都这样了还想抢劫?”
“……我是为了阻止你打电话,”男人沉默一瞬,接着道,“这种小地方医院就两三所,他们肯定已经在那边守着了。”
“谁们?”沈执欢追问。
男人冷淡的扫她一眼,还未开口目光突然一凛,沈执欢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正在不远处闲逛,似乎正打算往这边来。只一眼,她就确定这些人不是小区里的人了。
“你家在哪?”
沈执欢注意力还在那几个男人身上,脱口而出:“六楼。”
“走吧。”男人说着,扶着墙勉强站了起来,他的呼吸开始不稳,伤口也再次流血。
沈执欢沉默一瞬:“去哪?不好意思哦,我没有要带你回去的意思呢。”这种看起来像混混干仗的事,她是躲都躲不及的好么,毕竟现在的她是个没身份证的黑户。
随手帮忙联系个救护车可以,但如果有把自己搭进去的危险,那还是算了吧,沈执欢微微一笑,趁他虚弱把手机抢了回来,扭头就往楼上去。
“他们今天做的事,肯定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男人突然意味不明的开口。
沈执欢脚步瞬间放慢,支棱着耳朵听他说话。
“如果我告诉他们,有一个目击者看到了他们的脸,你猜他们会怎么样?”男人仿佛在陈述事实一般,完全不像在威胁人,“六楼是吧。”
沈执欢:“……”
她僵站在原地,察觉到身后的人缓缓靠近,瞬间产生了替那两人解决这个祸害的冲动。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她刚获得美丽人生,还不想进监狱。
沈执欢斜了已经走到身侧的男人一眼,一脸郁闷的前方带路了。男人按压着伤口止痛,强打精神一步一步的挪动,等到了楼上时,沈执欢已经站在玄关等着了。
男人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勉强看清为自己留的门,撑着一口气走了进去,关上门的瞬间再也支撑不住,双腿无力的朝地上跪去。
沈执欢心里一紧,急忙冲过去扶他,男人脸色猛然一变,声音第一次如此严厉:“滚!”
可惜已经晚了,沈执欢扶住了他的胳膊,让他的膝盖平稳的降落在地上,男人脸色刷白,对着旁边的地板‘呕’了一声。
沈执欢紧张的看着他,他又干呕一声,沈执欢抓着他不放,他第三次要吐——
然而什么都没吐出来。
而他第三次干呕,与其说是身体不舒服要吐,不如说像是装的。沈执欢沉默一瞬:“你在碰瓷吗?”
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吐出来后,男人眼中出现一丝愕然,静了一瞬后他收敛情绪,平静的看向沈执欢。
沈执欢睁大了眼睛和他对视,一脸认真的提醒他:“现在让你躲我这里,完全是出于好心,如果你敢碰瓷或者动别的心思,就你现在这种状态,我能一个打十个哦。”
话音刚落,男人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指,然后戳了她的脸一下。
沈执欢:“……你特么当我在开玩笑?”
“真的没有吐,”男人奇怪的看她一眼,低喃一句后直接在玄关处坐定了,“有医药箱吗?”
沈执欢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转身去拿了药箱给他:“你先用酒精消一下毒吧,然后用绷带缠一下,记得不要动刀子,万一出血过多……”
她话没说完,男人就咬着纱布将刀拔了出来,一瞬间鲜血涌了出来,而他的额头上也出了一层密密的汗,沈执欢彻底惊了。
男人将酒精倒在伤口处,闷哼一声后用纱布缠上,手法利索得仿佛练过一般。做完这一切后,他闭上眼睛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歇过来,气息还未喘匀时,眉眼就已经放松了下来:“这就吓到了?”
“我今天刚拖的地,”沈执欢深吸一口气,十分不高兴的盯着他,“你就这么给我弄脏了?”
“……”
“算了,今天就不收拾了。”沈执欢站了起来,“等那些人走了,你就离开吧。”
说完,她一脸平静的回屋了。
卧室门关上的瞬间,她脸上的平静立刻崩了,意识到自己可能领回家一个凶徒,她焦躁的在屋里转来转去,最终注意到自己的梳妆台,当即推着去堵门了。
玄关处的男人静静的倚着墙坐着,听到屋里重物挪动的声音后,眼眸默默的别开了。演技不错,他刚才真以为她一点都不怕。
他从兜里掏出屏幕破碎的手机,按了两下没有反应后,便把里面的手机卡抽了出来。
男人将手机卡随手放进衬衣口袋,渐渐放松下来,眼皮渐渐沉重了,陷入昏睡前脑子里还在疑惑,为什么自己被这个女人碰了却没有吐。
这边沈执欢堵了门之后,终于能安心睡觉了,然而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就被尿憋醒了。她租的两室一厅,卧室里是没有洗手间的,想上厕所只能去卧室外面。
她纠结半晌,终于憋不住了,丧着脸去把梳妆台挪开,一开门就要往洗手间冲,结果冲到一半想起什么,又跑到玄关去了。
果然,那男人还在,而且睡得死沉。
沈执欢嫌弃看他一眼,蹲下推了推他:“喂,凌晨两点了,你也该走了吧?”
男人没有动静,沈执欢又推了一下,他的身体随之倒下,吓得她忙扶住他的头,才没有磕到他,而这一下她也察觉到他的额头,温度似乎高得不正常了。
“喂……喂……”沈执欢叫了两声,男人不耐烦的闷哼一声,确定没有昏过去,沈执欢这才松一口气。
看到他倒在地上后身体就缩了起来,沈执欢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去抱了一床被子盖到他身上,接着又去倒了杯温水,找了退烧药过来。
她一手拿药一手端水,比划了两下后发现太不方便,只能先把东西放下,把男人的头扶正后,往他嘴里塞了个药丸,这才捏着他的嘴喂水。
水顺着他的牙关渗入,沈执欢看到他的喉结动了一下,就知道他把药咽下去了,当即把水杯放到一旁就着急的要站起来,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沈执欢低头看过去时,他已经睁开了眼睛。
“我给你吃的是退烧药。”她下意识解释。
男人看了眼自己握着她的手:“为什么我没觉得恶心?”
“……吃个退烧药能有什么恶心的,你放开我,我有急事!”
男人手上又增了一分力道:“为什么只对你不犯恶心,别的女人却不行?”
沈执欢挣扎几下都没能挣开,面无表情的停了下来:“我不知道你现在为什么不犯恶心,但我知道,你如果再这么抓着我的手不放,你肯定会犯恶心。”
“为什么?”
“我想上厕所,憋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