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是正经书，但人不一定是正经人。
宋棠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决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
结果顾宴这个“老师”不太对劲。
也不是说他基础专业知识不合格，更不是指他的教育能力有问题。
相反，顾宴这个人有点相当于那种超大型的私人移动硬盘，什么零零散散的知识点，他都可以说上一点，哪怕是宋棠随口念叨的一句电话号码，过了两个小时，宋棠遗失了那一张记电话号码的单子，他也能够完美的复述一遍。
早上起来念半小时英语阅读理解，接着看一会儿专业知识，包括了中外美术史论和艺术史学，等到下午还要抽空关心国家政治大事，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
合格的话，她就可以获得一块巧克力小蛋糕；但是如果不合格，就会被顾宴卷着报纸敲手心。
一切看上去都是这么的井然有序，出去偶尔敲手心的时候，顾宴会若有若无的用手指滑过她的掌心。
开始两次宋棠毫无所觉，等着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蹦就是三丈远。
“不要色诱我！”宋棠堂堂正正的警告，“我这可是为了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没想到顾宴比她还正经：“没错，刚刚知识点整合有问题，我觉得你的小蛋糕没有了。”
宋棠瞬间变了一个脸色，立刻就是一副狗腿子的模样：“我觉得你色诱一下我也挺好的，毕竟大伙都说要劳逸结合！”
然后，顾宴作为非常尽职的老师，当然要体谅学生的身心发展，特别可尽职守的带着她，去“逸”了。
“逸”完的宋棠眼睛疼鼻子酸，腰疼嗓子哑，突然觉得这个“劳逸结合”是错误的，不正确的，失去光明前途的，和它比起来读书这件事情还是挺轻松的了。
她为了能让自己专专心心的读书，甚至不惜放弃了本地的圣诞节，紧赶慢赶的催着顾宴回国，去搞了一大堆成人教育的资料辅导书。
虽然宋棠本质上还在是一个学渣，并且连知识框架都理不清楚。
但是没有关系，顾宴表示自己雅思四个八不是问题，不就是文化艺术史和美学赏析，他一定没有问题。
当完成了大半的课时学习，宋棠可谓是目光呆滞，步伐僵直，终于从学海无涯里暂时搭到了小船。
傅宁胥打电话来的时候语气不太好，精神也显得有些奄奄的：“我们的服装展不办了——”
宋棠差点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听见她这么说，有些难受：“出什么事了吗？”
“反华思潮，”傅宁胥只觉得自己脑壳发昏，“本来这就是一场私展，很多都是中国古代服饰的复原和重新运用，莫名其妙被当地人举报……”
“我最近烦心事也多，干脆就不办了！”傅宁胥说道，“就这样吧，我这有点事，先挂了——”
宋棠什么事情都还没反应过来，傅宁胥在那边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这个人依旧是幼年时候的心性，无论过多久，都觉得自己还在是大姐头，为傅宁胥打抱不平。
又难得林奕和林清殊过来吃饭，宋棠把这件事情说给了饭桌上的大家听。
抱怨道：“哪怕世界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依旧会有一大群大聪明自以为是！”
末了，极其生气的怒骂：“别让我知道是哪个二货玩意儿举报的，我一定让他下半辈子都活在举报的阴影之下！”
林奕本来是过来感慨苗宗那小子突然间跟换了个人似的，不仅主动的来和他道歉以前那些不太好的言论，重要的是他整个人就连态度和气质都不一样了，终于少了点莫名其妙的自负。
结果冷不防说到了这件事情上，林奕当场气愤万分：“这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傅姐的展在哪里？我去给她捧场去！”
林清殊连忙拉着傻瓜弟弟：“你别捣乱……”
不愧是圈子里有名的社交达人，林清殊越想这件事情越不对劲，突然间抬头和顾宴道：“你还记得那个尹总吗？”
顾宴还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你在德国读书的时候，一个意大利过来的同学。”林清殊试图提出相关信息，换起他的记忆，“叫什么我还不记得了，可是前段时间人人都在传，他在追一个服装设计行业里的华人女设计师。”
这么些年来，服装设计行业里的华人女设计师屈指可数，年纪对得上的还真的就只有傅宁胥一个人。
这么说，顾宴好歹想起了多少一点儿，点点头道：“西西里岛上来的那个小混血？”
林清殊点头，表示：没有错，就是他。
“……我记得年纪很小呀——”顾宴顿了一句，“你的意思是那个人就是傅宁胥？”
林清殊赶紧摆手：“我可就是随口一说，真的假的，我可不知道！”
顾宴还真的留了个心思，叫人专门去查了一下这个事情。
结果发现，这小屁孩就是小屁孩，博不到关注，就总是给别人捣乱，傅宁胥那一场私人展览停掉的原因，很大程度上还真的就是他。
在中国，他的名字随母姓叫“尹乐圣”，不过在意大利，又有另外一个名字“文森特•白朗蒂”。
白朗蒂这个姓氏非常的少见，在一些人的度谣和传闻里，“白朗蒂”这个形式曾经有过不短时间的西西里霸主地位。
不过也仅只是谣传与传闻。
很巧合的就是，顾家居然会和尹氏正好有一个合作项目。
顾宴带着宋棠是去蹭饭的，原因就是宋棠学习烦闷就总是忍不住想出门走一走，恰好有这么一个机会，两个人干脆收拾收拾出去和对方吃一顿饭。
尹夫人的丈夫来了中国一样随妻子姓，大家都叫他“尹先生”，他也非常欢乐的和所有人打招呼，中文不是太标准，但是勉强能够理解含义。
尹夫人的儿子似乎才大学毕业，尹夫人当然要带着他多认识身边的人脉。
顾宴见了真人才知道，难怪傅宁胥会忍不住和这个小孩子谈恋爱。
真的是长了一副乖巧可亲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在这样一个商贾之家成长的孩子，头发是柔软的茶色，眼睛却比较随父，居然会有一种翠绿的感觉，如同宋棠刚刚看上的那对绿宝石耳环。
瞧上去没有什么攻击性，甚至用宋棠的话来说，这就是一个狗狗眼小奶狗。
可是很明显，他这个人的行为方式和他的外貌极其的不符合，居然做得出利用当地政法限制私人展，说明法律的空子还是钻的不错的。
——不会是什么好人。
“尹夫人晚好，”顾宴携这妻子和他们打招呼，尹先生像是喝了一点酒，笑眯眯的拉着儿子坐到他的身边。
“这是我的儿子，”他道，“听刚刚顾总的意思，和你还是校友？”
顾宴点头：“以前见过，我记得……是学法律的？”
尹先生哈哈大笑：“乐圣，这是小顾总……”
“何必这么见外，既然是校友，当然是叫我名字就好。”
尹先生非常的乐意见到这样的画面，对他们道：“你们年轻人聊，文森特，收敛一点，你的那些坏心思！”
尹乐圣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眼光居然微微的斜瞟到宋棠身上。
“我记得你。”他笑。
笑起来像是一副乐观开朗的学生模样，宋棠有些诧异，指着自己：“我？！”
“嗯，”他继续道，“我女友有很多和你的合照，你真人比照片漂亮。”
宋棠脑回路并不繁杂的脑子里千回百转，最后回答了他一句：“那……谢谢？”
可是宋棠依旧想不起来，她到底和谁有能有这么多的合照？
顾宴打断了这样的对话，只是问他：“为什么会回国来呢？我记得尹氏很多产业已经外移了。”
“只是我母亲的那部分资产外移了一些，也没有很多。”他道，“主要还是我女朋友和我分手了，我就想回国来看看，到底是什么让她拒绝了我？”
顾宴礼节性的微笑了一下，倒是对他这样的回答有些讶异，不仅仅是压讶异他回国居然是为了来找女朋友，还是感到奇特尹家资产的构成。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该关心的问题，顾宴对他礼貌的告辞，可是他好像没有打算放过两个人。
“宋小姐，”他道，“听说二人好像结婚了？”
宋棠并不感觉有任何的奇怪，毕竟这在圈子里几乎已经是人尽皆知。
“是呀，”宋棠偏着脑袋对着他笑，他一向对长相可爱的小孩子有好感，“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他笑道，“我刚刚回国，不太知道这些事情，只不过前段时间听我女朋友说了一句。”
宋棠越发的好奇，他的女朋友究竟是何人？
“你认识的，”他笑道，似乎铺垫了这么久，只为了引出这一句话，“傅小姐。”
宋棠一顿，好像突然间反应过来了什么：“你就是那个被她说玩玩结果被当真了——”
宋棠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自知失言，有点不太自然的捂住嘴：“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岂料他的笑容更放大了一点，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她这个言论，只是眼睛里多了一点阴霾：“原来她是这样向大家介绍我的吗？”
原本的宋棠还觉得他笑起来很可爱，现在突然间闹壳发紧，发现他好像也没有那么可以亲近。
顾宴却突然间出了一步挡在宋棠面前：“据我所知，傅小姐好像没有回国。”
“对，”他居然也不否认，“所以我打算先见一见她的父母。”
宋棠开始觉得这个人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至少这个脑回路，她是真的不能理解。
“你可是把她的私人展览搞砸了，”顾宴面上居然还八风不动的和他交谈，“她会放你进门去才是怪事。”
尹乐圣原本笑眯眯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点点崩裂，肉眼可见的慌乱从他的表情里出现：“我不是故意的……这件事情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顾宴还挺云淡风轻的模样：“修炼不到家呀——趁早的赶紧放弃了算了，你这种悟性，先不说你追不追得到，就是真的让你追到了，以后岂不是天天都要出去睡沙发？”
他这个语气让尹乐圣非常的不高兴，表情露出了一点点凶狠来：“你才天天睡沙发！”
顾宴点头：“我是差一点，你——”顾宴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就不一定了。”
顾宴牵着宋棠从这个神经病身边离开，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他在身后恼羞成怒，慌不择言：“不睡沙发都要拿出来炫耀？！我看你简直是个没本事的废物！还好意思嘲笑我……”
顾宴可不在乎，甚至表示，他将会拭目以待。
宋棠已经大致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瞬间对这个小孩子改观了：“你的意思是就是他害的我家宁宁私人展览办不了了！？”
宋棠气呼呼的，看不得现在转头去薅一顿他的头发。
顾宴道：“我原本也以为他是故意的，不过看着模样应该失控了。”
但是宋棠还是不开心，扭头就去瞪他：“就凭他还想追我家宁宁，吃屎去吧！”
“嘘！”顾宴提醒她注意一下场合，但是还是不忘吻吻她的耳尖，“行啦，还可以吃两块小蛋糕，冰淇淋不可以再吃了。”
生气的宋棠很容易化悲愤为食欲，毕竟这个“仇人”就在面前，可是她不能真的上去薅人家头发，只能一勺一个小蛋糕，吃的腮帮子都鼓起来。
只不过看的顾宴又好笑又无奈，最后还是忍不住亲了一下她的腮帮子。
但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方便再多做什么了，只想着赶紧把她骗回家。
“你今天的英语阅读还没有写。”
宋棠心不在焉，随口就回答：“明天又写吧。”
顾宴看上去依旧无比端庄，语气平平：“那今晚干点什么？”
宋棠还没有领悟到这个“干点什么”的具体含义，心思还飘在刚刚那个小屁孩身上：“随便吧……你看着安排。”
顾宴嘴角不明显的翘了起来，任谁看了都会说，今天小顾总心情不错。
“好，”他道，“我安排的，糖糖要遵守规则。”
他一般说这句话就离不开试卷和套题，宋棠想也没想的：“好，我会完成任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