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问完这个问题之后，顾宴转过头来，对着她笑的像是一个大灰狼。
宋棠直觉告诉自己，她好像说了不得了的事情。
立刻摆正了态度，企图显得人畜无害。
可是顾宴显然没有被她迷惑到，并且极其温文尔雅地问她：“你的作业做到哪里了？”
宋棠上一秒还在春光灿烂的笑脸，很快就僵直了，她左右摇摆了一下目光：“一点点……”
“还剩一点点？”
“哈哈哈哈……刚刚开始一点点……”
于是乎，还没等着宋棠农奴翻身把歌唱，就已经被从天而降的作业本压得直不起腰来了。
这样苦逼的日子持续了很久，久到宋棠都没有闲心去关心，到底谁是白月光？谁是小青梅？谁吃醋了？谁抱着大醋缸？
她只是在某一天白久言来给他送东西的时候，顺眼看到了画封上的标语，然后极其顺口的背了一段艺术概论常识。
白久言那一瞬间的表情跟见了鬼似的：“你还好吗？”
“不太好，”宋棠长叹了一声气，“这种灵魂无限接近上帝的感觉……”
白久言一脸了然的点头：“没关系，再过两天就过年了，顾宴就算再严厉，也会让你出去玩两天的。”
宋棠闻言呜呼哀哉：“他跟我说一张试卷就可以多玩一个小时，实不相瞒，我现在已经做了26张试卷了……”
白久言这一瞬间简直都要对她肃然起敬了，和她执手相看泪眼。
“那这样也没两天呀——”白久言道。
宋棠开始觉得自己多少有点神志不清了，喃喃道：“对呀，这还没有两天呢……”
宋棠一瞬间抱着白久言就开始嚎啕大哭：“我想吃锅包肉，我想去放风筝，我还想吃糯米团子……可是我作业都做不完……呜哇哇……”
“你哭什么？！”白久言一瞬间手足无措，“锅包肉和糯米团子倒是简单，可是大冬天的，你想上哪儿放风筝呀？”
“我这只是一个比喻！”宋棠推开他，“自由，这是自由的味道，你知道吗？”
自由还没有半个小时的宋小姐，很快又回去继续学习，白久言原本还对她突然爆发出来的学习热情产生怀疑。
顾宴还非常适时的抬着茶杯，像个老干部一样晃到了她的身边：“试卷错误率太高了，折算成半天。”
宋棠完全不可置信，抢过他手里的参考答案和红笔，再一次对了一遍，然后像是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眼睛里都没了高光。
但是此时此刻，白久言也只是对她比了一个“佩服”的手势，然后火速逃离了现场。
但是她这样的努力终于在过年的前几天得到了回报。
宋棠回家里头吃饭的时候终于活跃了起来，就连以往最看不上的钓鱼都有闲情逸致去陪着老爸蹲一会儿了。
宋棠终于从学海无涯里挣扎起来，被压抑折磨了很久的宋棠实力演绎了什么叫做“在沉默中变态”。
她对顾宴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先生先生，我想吃西瓜。”
顾宴正在和宋棠回来的那些螃蟹斗智斗勇，阻止它们从袋子里爬出来，完全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
“什么？”
“西瓜！”宋棠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但是在顾宴的反问里觉得他是想再一次耍赖，“你是不是又想骗我？说好了试卷换休假，这两天什么都听我的！”
“……”顾宴难得无语，“这个季节你想上哪找西瓜？”
宋棠眨眨眼，一听居然觉得好像也是啊。
“行吧！”宋棠大小姐二郎腿一翘，“那至和斋的新年限定藕粉糖糕总可以了吧？”
“新年限定有什么特殊吗？”
“没什么特殊，”宋棠倒是挺诚实的，“就是特别好看，据说集齐了一套，还可以做成小屏风。”
得，顾宴这下可算是听明白了，说白了就是藕粉糖糕不过是顺手随便吃吃，可是她想要里面的那些卡牌。
“行。”顾宴问她，“一盒？”
宋棠怀着那种耍赖的态度，倒在沙发上就开始敲抱枕：“顾宴真的太小气了！居然就只给我一盒藕粉糖糕？每天一盒就是吃到年初十五，都记不起他家一万半的卡牌！”
“——我只是答应你这几天随意你高兴，我可没想到你为了套卡牌，一天要吃那么多甜食。”
“我都饿瘦了！”宋棠完全不准备和他讲道理，“我多吃点藕粉糖糕补补怎么？”
顾宴非常平淡的陈述的事实：“昨天体检体检报告上说你比两个月前重了三公斤。”
“……”宋棠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么仔细的去看体检报告单，但是很快，他就想到了新的抵赖手法，“那是知识的重量，我都学了这么多了，他们当然会显得我沉重一点！”
顾宴一瞧她那模样，就知道她今天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不过是去买一点藕粉糖糕而已，也不算太难。
顾宴决定在此事上对她放松一点：“一套卡牌一共有几张，我们要买几次？”
宋棠见他松口，立刻就爬起来：“卡牌是只有六张，可是这六张卡牌是随意包在不同的天数里，所以我们连一天都不能漏！”
顾宴问她：“这套卡牌这么好看？”
“好看呀，好看呀，是当年的生肖主题！”宋棠道，“我每一年都会买——当然，最主要的是他家糕点很好吃，所以也要顺道把卡牌集齐！”
顾宴算是接受了她的这个回答，下午的时候叫人去打包糕点。
没想到被派去的人一个电话打回来，就差在电话那边哭出来了：“老板，这人真的太多了！”
顾宴终于知道宋棠为什么不自己去买了。
此时此刻的蹲在影音室里，抱着零食袋子看着喜剧片，笑得前仰后倒，完全不在乎顾宴在厨房里握着锅铲对着她点的菜查食谱，还要抽空接个电话。
她就是刻意把困难的工作扔给了自己。
顾宴这一刻，有了无比清醒的认识。
“那就辛苦你多排一会儿队，”顾宴语气还算是平和，“我给你算三倍的加班工资。”
电话那边哀得愁眉苦脸的员工闻言，立刻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排半天的队得三倍加班工资，这都快要赶上一个月的薪水了！
电话里，他立刻向老板保证：“我一定把藕粉糖糕安全护送回来！”
宋棠在这一天里尝试了香酥虾蟹，顾宴手艺不错，所以显得不是那么难吃。
他们在将近六七点的时候才从跑腿的员工那里拿回“藕粉糖糕”。
宋棠还是极其会看顾宴的脸色的，因为她自己也知道今天真的是折腾的有点狠了。
立刻选择给亲爱的老公大人戴高帽。
顾宴也可能是真的忙昏了，居然会被她一声声“老公”“亲爱的”“honey”叫得昏了头，甜言蜜语好话一说，一手就决定了接受明天究竟谁去买藕粉糖糕。
等着顾宴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点来不及了，宋棠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笑眯眯的抱着藕粉糖糕的盒子从他面前经过。
然后在盒子里翻出了第一张卡牌。
依旧延续了他们家一贯的创作风格，第一张卡牌就已经让人惊喜不已，宋棠可谓是爱不释手，拿着它左右的番看了好一阵。
猝不及防被顾宴抽走，宋棠抬头看他：“怎……怎么了？”
顾宴目光好像很和缓的看了她一眼：“的确是挺好看的。”
“对吧对吧，我就说很有收藏价值！”
顾宴简单的“嗯”了一声，就不再言语。
宋棠仰着头看着他，两个人的目光在卡牌中间镂空的地方相遇。
如此紧张的气氛得到了缓解，宋棠觉得她这么大度，肯定不会生气。
但是紧接着两个人过长的目光注视就有了点不一样的意味。
旖旎粘稠的像是要拉出丝来一样气氛，让宋棠察觉到了一点点不安。
这是她自打学习以来休假的第一天，并不打算“白日宣淫”。
况且按照顾宴的脾性，今天这个淫要是真的宣了，明天她的休假计划就算是泡汤了！
宋棠觉得现在非常有必要说点什么。
恰是此刻，东郊别墅里顾爷爷让司机送了些年货过来。
这些东西宋棠倒是看懂了，毕竟按照老一辈的意思，取意“年年有余”送了条桂鱼，又有几件不错的瓷器，甚至还包了压岁包一起送过来。
宋棠对着顾宴说道：“我们明天可得抽空去看一趟爷爷！”
顾宴说道：“他明天可能不在家。”
“为什么？”宋棠奇怪，要过年了，不在家能去哪里？
“他们家里的几个长辈，每年过年都会去寺庙里吃天斋饭。”
宋棠还是第一次认识到这个习俗，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就只好改天又去了。”
她说完这句话，又低头去收拾送过来的东西，居然从箱子里翻出了红枣和桂圆干。
“先生先生——你家里头煮腊八粥吗？”宋棠问他，“顾爷爷给我们送了红枣和桂圆耶！”
顾宴家里头像来亲情比较淡薄，有些习俗都是能免则免，他也压根没有听说过有煮八宝粥这个习惯。
不由得垂头看了一眼。
“……”
“怎么了？”宋棠看他表情有变，好奇。
“这是早生贵子。”顾宴笑了一声，“简称催生。”
这一下换宋棠沉默了。
她压根就没想到，老爷子居然还会有这个想法？
瞬间就觉得手上的这点东西有点烫手了。
顾宴好像调笑一样，问她：“还想回家去拜年吗？”
“不不不！”宋棠恨不得跟兔子一样蹦远一点，“不想去了！”
可是去不去不是想不想能决定的，宋棠最后还是收拾了年货，和顾宴一起开车过了东郊。
他们特地选在晚上，为的就是家里头客人多，顾爷爷就没有闲心来过分执着这件事情。
宋棠自以为自己聪明绝顶，殊不知，再一次撞到了枪口上。
顾爷爷这一次的好友居然会是上一次一同品尝汤圆的几位老人家。
他们短暂的喝完了茶，刚刚下楼就遇见了推门而进的宋棠和顾宴。
还有人记性挺不错的道：“这不是你孙子孙女吗？这是……来给你拜年呢！？”
就连顾老爷子的表情里都出现了一点点茫然，然后很快就想起了自己信口开河说的谎话。
“咳！”他脸色有点不好，但是依旧有模有样，“你们回来啦？”
宋棠捏捏手里的礼品盒，脑子飞速运转，回忆上一次自己的人设。
然后立刻从容不迫的上去辅助了老爷子：“爷爷，我和哥回来的太晚了！您可不要生气。”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老爷子还是一贯的语气，立刻就能接过宋棠的话头，“来的正好，和你哥上楼去收拾一下东西。”
这简直堪比两个戏精过对手戏，谁都没有露出破绽，甚至得到了身边几位老人家的嘉奖。
“还是老顾家有福气！瞧瞧两个孩子都是孝顺！”
顾宴和宋棠就在这样的声音里，礼貌而客气的上了楼。
然后，宋棠大呼了一口气。
“演的像不像？没有露馅吧？”
顾宴目光戏谑：“是挺不错的——难不成你以后在外头都要装孙女？”
“你这人太不会说话了！”宋棠戏精瘾还没有过完，装模装样的点着他，“不是说嫁进门来就算半个女儿了吗？我哪里装了，我不也是半个孙女吗？”
“行。”顾宴眼睛里好像有点深邃。
是一个宋棠完全看不懂的表情。
但是很快她就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了。
他们陪着老爷子聊了一会儿天，老爷子言语含蓄的提醒他们年纪都不小了，顾宴说了一句“我们有把握”，成功拦截了他还想进一步发展的话题。
等差不多到顾爷爷休息的时候，家里的阿姨也把顾宴的房间收拾出来了。
今晚上他们本来也就没打算回去，甚至带了一些简单的日用品。
宋棠洗完澡出来，就看见顾宴已经卧在床头上看书。
“吹头发。”他道，“别站在窗子边，小心着凉。”
宋棠本意是想看看远处的烟花，可是她才走过去，烟花就已经没了。
索性就退了回来：“知道了。”
但是顾宴好像没打算就这样睡了，放下手里的论文期刊：“咱们来聊聊今天的事？”
宋棠心想不好，这是要算账了啊！
立刻装的跟小白兔似的，凑过去。
没想到顾宴伏下身来，轻轻松松的就挡住了宋棠所有的逃跑路径。
宋棠立刻察觉到：危险！！！
赶紧补救：“这是在你家里！明天还见不见人了？”
顾宴的模样简直就是打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吻就落在了她的侧颈。
“怕什么……叫声哥哥来听听？”
“！！！”宋棠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不是你说的吗？半个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