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看着女孩，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那个，时间也不早了，莫大哥早点休息吧。”
灵儿抿了抿嘴，移开视线。
“好。”
他抬头看了看，大厅内的一块圆形钟表正在滴滴答答转动。
时间显示现在大约是晚上八点半。
在这暗无天日的，常年不见阳光的地下避难所里，钟表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
它让人们有了行动的准线，即使看不到日出日落，也能按时休息和工作。
这种规律性，是维持人正常生活的必要存在。
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钟表对人类生活的必要性。
在没有钟表前，人类对时间的感知像是一条没有止境的河流。
而钟表出现后，时间有了刻度，人们的智力，体力劳动有了时间作为标准，人们的活动成果也有了衡量的准绳。
可以说，钟表是区分现代社会的一个重要标志。
而在看不到阳光的避难所里，它也变得更加重要。
忽然间，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王叔从通道另一端冲了过来：
“灵儿，有黑怪袭击！”
“什么？”灵儿愣了一下，立刻站起身来，问：“规模怎么样？能顶住吗？”
“能！”
王叔坚定地点点头：
“多亏有你的安排，我们在西面和北面两个方向上都安排了二十四小时的值守。现在进化者的数量也比原来多了几乎一倍，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一声。现在受到袭击的是北边的通道。”
“很好，我知道了。”灵儿毫不慌乱，平静地点点头。
“我先过去了。”
旁边的谢寻阳提起手边的长矛，直接向着通道一边冲了过去。
作为卫队队长，这个时候她责无旁贷。
“莫大哥……”灵儿转身看向莫云。
“我正好也过去看看，黑怪究竟长什么样子。”
莫云拿起手边的长刀，迅速站起身，跟着王叔和灵儿一起向着北边走去。
他刚进入避难所的时候，是从东边的通道进来，而这次来到北面。两边的大致构造基本相同，但北边通道的房间大部分是卫队战士们居住的地方。
此刻通道两边的房间都空着，通道尽头隐隐传出喊杀声。
再往前走，能够闻到浓厚的血腥味，这种味道显然是积累了很久所形成的。
向前看，谢寻阳正站在正前方的一处高台上，手持长矛，大声指挥着，控制场面。
等到莫云和灵儿几人走过来时，厮杀已经停止了。
两名身受重伤的战士被抬了下去，他们的身上满是利爪的撕裂伤口，血流不止。
但幸好他们都是进化者，恢复力和防御力都比普通人要强不少，因此这种伤口对他们来说并不致命。
如果能好好休息，补充营养，应该还是可以恢复到正常水准。
几名身穿黑色兽皮的年轻人正在归整沙袋，将几头怪物的尸体扔出去，堆在洞口另一边，集中焚烧，以防止怪物尸体腐烂而产生病毒细菌，感染普通人。
它的头很尖锐，像是纺锤一般，尖牙利齿，身体表面呈现暗青色，皮肤光滑坚韧，四肢发达。
一名手持长矛的年轻卫队成员，每次看到一头怪物尸体，就狠狠对准它们的脑袋戳下去，确认怪物已经死亡。
另外两名队员正在恢复被怪物冲破的防御工事，用地下水冲洗钢铁栅栏上粘稠的鲜血。
防御工事另外一侧的地面，已经被鲜血染成暗红色，浓郁的血腥味传出，让所有人都眉头紧皱。
“攻击已经被打退了，这看起来像是试探性的进攻。”
谢寻阳从指挥台上跳下来，因为失去了一只胳膊，没掌握好平衡，差点摔倒，幸好灵儿冲过去扶住了她。
“这胳膊没了，还真他么的不习惯。”谢寻阳爆了一句粗口。
“谢姐姐，你赶快回去休息吧。”灵儿满脸担心之色，“你的伤才刚好，本来不应该做这么大的动作。”
“没事，能把老歪那伙人弄死，这对我们来说才是件大事，这伤倒不算什么。”谢寻阳拍了拍灵儿的肩膀。
莫云扫视一圈，发现这里并没有什么他能发挥的空间。
他本来以为这回也需要自己出手，但反过来想想，如果怪物随便一次进攻就能突破避难所的防御，那避难所不早就消失了吗？
“为什么不干脆把这个通道封起来？”莫云问，“它有什么重要意义吗？”
“其实这原本才是我们和其他避难所沟通的主要通道。”灵儿说，“附近的几个主要避难所，都是基于旧时代的下水管道系统扩充而来，平时商队来的时候，也都会走这条路，所以……”
“所以这是你们真正意义上和外界交流的通道。”莫云如有所思道。
“对。”谢寻阳也点点头。
“莫大哥，你今天也做了很多事，去休息一下吧。”灵儿看向莫云，“今天多亏了你。”
“好。”
莫云也不再推辞，既然这里没什么他能做的，那他倒也乐得清闲。
于是他便和谢寻阳两人一块回通道的房间休息了。
灵儿留在工事入口，和其他几名卫队队员说着什么，大约是鼓舞士气之类的话，他也没在意。
五分钟后，他们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莫云，你是怎么变得这么强的，天生的吗？”
谢寻阳坐在自己的床上，和对面房间里的莫云相对着，随意问道。
“当然不是。”莫云耸耸肩，“想要变强，就要不停锻炼，开发自己的血脉，让自己对身体的每个部分都更加熟悉，并且不断磨练战斗的技巧。”
“嗯，有空的话，你能教教我吗？”谢寻阳低声说。
“可以啊。”莫云点了点头。
“好，虽然杀人的时候很凶，但你其实是个好人。”
断了一臂的谢寻阳赞叹了一句，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停顿了一下，并没有说出口，只是拉上了房间外的帘子，直接躺下了。
过了一小会儿，对面就传来她均匀平静的呼吸声。
她这一天，经历了不少刺激的事，也确实累了。
莫云无奈摇摇头，这算夸赞吗？
他并未躺在床上，而是端坐在房间中央，因为没有什么家具，所以倒也方便。
两只手放在膝盖上，盘腿而坐。
“好久没练了。”
他低声感叹了一下，双手的十根手指忽然张开，从指间同时释放出细细的火苗。
火苗又细又长，呈现淡红色，如果不是仔细看，普通人大概根本看不出来。
炎阳真功，他其实也早就达到了一个瓶颈。
在学院的时候，他就已经达到了十根手指可以随心所欲地释放并控制火苗能量大小和粗细的地步。
这种掌控力，也是他炎阳真功修炼到接近归一境关卡层次的表现。
按照本营世界中的修炼等级，真气境，是修炼者改造身体，强化体质的必要阶段。
在这一阶段的基础打得越牢固，成为归一境后的实力也越强。
这一点和当初本营世界中杨华元给他的提醒也是吻合的。
当时意识到自己除了攻击力以外，防御和速度都很差的莫云，刚好得到的任务奖励就是两本对应匹配的功法。
其实，他隐隐觉得，这其中可能有什么问题。
这件事就相当于，他瞌睡的时候，正好就有人给他送来了枕头一般。
“掌控生存游戏的那位神灵……祂究竟在想什么？祂是依据什么样的标准来给调查员发放任务奖励的？”
到了现在，莫云不会天真地认为这一切仅仅只是巧合。
结合这个恶意满满的排行榜任务，他觉得那位很可能是在养蛊！
让蛊虫互相厮杀，用最好的资源培养蛊虫，最终得到最强的那一只……
然后呢？
迎接他的命运是什么？
死亡？还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
想到这里，莫云的情绪忍不住一阵激荡，指尖的火苗也微微荡漾，扭曲。
然而，以他目前的实力和境界，并没有挣扎的资格。
就连杨华元，那种在归一境就能秒杀自在境的强悍调查员，都在为了变强而不断奔波努力，都在为了完成任务而拼搏，那么像他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反抗呢？
命运，宿命，反抗……
联想到这些词语，他的心头沉甸甸的。
不管是当初在本营世界遇到的厉无情，还是现实世界中的李教授，都反复对他提到过这些话。
这是在暗示他什么吗？
黑暗中，火光慢慢缠绕在莫云的双手上，焰尖仿佛化成了丝状，在他的十指间流转。
他的神情慢慢变得坚毅。
他有所预感，这次任务结束后，他应该就能晋升归一境。
而到了归一境，真气外放，对血脉和身体的掌控力再上一个台阶，他也将正式脱离普通修行者的层次，到时候……
从对面房间传出的呼吸声依旧均匀和稳定，在这稳定的呼吸声中，莫云也感觉到了一种淡淡的平静，慢慢将他包裹。
他的心静下来，也慢慢进入了无意识的深度睡眠状态。
……
第二天一早，谢寻阳很快就自然醒来。
她从床上睁开眼，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揉眼睛，却发现另一边少了些什么东西。
“我忘了，少了只胳膊……”
她咧咧嘴，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感觉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平时每天晚上，她都过得胆战心惊。
在洞口关卡守卫黑怪时，她必须要比其他人都机敏灵活，不然秦哥那些人可能随时都会阴她一手，把她整死。
即使如此，她还是在被黑怪纠缠时，被直接放弃，那些人明明就在身边，也根本不帮她，结果她的胳膊直接被一头变异黑怪给扯了下来。
就算是侥幸爬了回去，晚上也不敢睡着，生怕老歪那些混混冲进来……
但昨晚，完全不同。
她几乎是躺下就睡着了，而且睡得格外香甜。
没有做梦，仿佛只是闭了下眼睛，就迎接来新的一天。
她已经很久都没好好睡过了。
这一切，全都要归结于灵儿带回来的那个男人身上。
莫云……
她用仅剩的一只胳膊，支撑起身体，看向对面房间。
对面房间并没有拉帘子，一个面色平静的男子正盘腿而坐。
相比于她见过的大部分进化者，他的气质完全不同，平静，自然，柔和。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毫不留情。
这样的人，也太可怕了……
但不知为何，看着平静坐在对面的莫云，她心里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她内心里也忍不住升起了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