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把我们说得像是什么卑鄙小人一样，”那男人怒道，“让你们出去会出大事儿的！你只想着自己的性命，而我们，则是为了人民。”
“你们代表了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吗？”
“生产力这个……”
“那代表了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龙子炎打断他。
“不，和先进文化应该也……”
“或者代表了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龙子炎截口问道。
“不可能最广大……”
“十个明确，十四个坚持？”龙子炎问。
男人哑了。
“抱歉，这样说来，还是我这边更伟大一些，”龙子炎道，“你的理论太落后了，并不能说服我。在你死后，我将带着这些项目突破房间到外面去。走好。”
他说完这话，被子很欣赏地说：“想不到你还挺聪明的。”
男人大喊：“等等，你真的不能这样做，不能出去，更不能带它们出去！你会后悔的！这样做只会加速位面的腐蚀！我们费了非常大的力气才把这些异常控制在这里！你不能这样！”
“关我什么事？”龙子炎道，“位面腐蚀不腐蚀我一点儿也不关心。”
他一边无情地套着话，一边却是将这些词都记了下来。他想外边的人应该也会开始分析的，这样如果他最后身死，其他人也能继承这些情报。
卡出，位面，腐蚀，项目，异常，控制，加速，等级。
像是在黑夜中搭乘邮轮靠近巨大的冰山。离得近了才能看见，可当看清楚它的全貌的时候，就是船进水沉没之时。且哪怕最后粉身碎骨，也未必能探究到它的真实，因为更大的部分仍然藏在海面之下的黑暗里。
“外面有人存在的。他们活着，居住在这里，这是他们出生的位面，没有离开过这里，生平也没有接触过任何异常。借由腐蚀的机会，我们从其他位面卡进来，花了非常大的力气才控制住位面腐蚀，将出现的所有异常都收容在这个小小的医院里。原住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可以平安地活着。”
男人叹了口气：“那些是与你我一样的人类。如果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不会产生对那些东西的恐惧，平衡可以继续维持下去，位面的腐蚀不会加大，他们可以永远在这里无知无觉地度过一生。”
“哪怕在身边就生活着可以夺取他们性命的东西？”
“我们不会让这些东西出现在他们的生命里，”男人道，“我们控制，收容，保护。”
似曾相识的三个词让龙子炎眯起眼睛。
但他没有纠结这个，而是又问了一句：“所以为了控制收容保护，我这种在这里卡出的，需要被强制处决？”
“那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男人说。
龙子炎都听得摇头。
神特么更伟大的利益。合着就是只管自己想管的那边吧，他与动物园的黑衣人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龙子炎进入这个位面已经有了九个多小时，与这男人对谈甚久，也和小护士交谈过。
这期间没有人打算问他的来意，没有人想知道他的身后是否挂着自己国家的几十亿条人命。
他们只是简单地将他分类为“精神病人”或者“d级人员”，等待6小时满执行处决。
知道事实就会产生恐惧？一知半解状态才是真正的恐惧。人会变得傲慢，像这样拒绝询问，拒绝真相，拒绝一切信息输入，困在信息茧房里自己吓自己，将外来的一切都视为邪典，自己不敢看，也不允许别人触碰。
何其傲慢。
不过龙子炎懒得跟这人解释，又没有气运点，他废这个话干嘛。
“这也是梁亮的想法吗？”他只是问。
问这句话的时候，他只是想试探一下梁亮身份如何，或者基金会中是不是全是这样一根筋的家伙，结果那个被被子困住的人突然惊道：“你怎么会知道梁亮？”
这句话出口的语气大异他先前一直镇定或者自傲的态度，是一种彻底到甚至忘记加以掩饰的惊慌。
“你们都将我编成病号了，还设置了主治医师，自己却没有权限看么？”龙子炎道。
男人倒抽一口冷气：“你是梁亮负责的项目？在8号站点……你——你是——你……你今年，多少岁？”
龙子炎皱眉，那份病历清晰地在他脑海中浮现。
【年龄：16-26岁】
他的“异常”，果然被界定为与年龄有什么关系吗？
然而下一秒，男人突然拔高的声音瞬间响彻整条走廊！
“高危项目收容失效！请求支援！风险等级——”
他的语速极快，声音又极大，一时连正在沉思的龙子炎也没反应得过来，但等待已久的被子却是二话不说将人给包住了。
为被子裹住后，男人再也没能发出任何声音，龙子炎手上却是一轻。
他本来是将被子拿在手上，裹住男人之后虽然靠男人的体型“站”在了地上，他却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在被子旁边。
现在被子像一张真正的被子一样摊开来在他手上不动了，里面的男人却是再也没了踪影。
龙子炎二话不说，立刻打开灯，大步走进里间开始铺被子。
而就是这么短短的十多秒，外头已经有脚步声冲了过来。
男人在进入房间之前就使用对讲机与上面的同事传播着信息，两人交谈的过程中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开着对讲机。但此时再犹豫也是来不及了，龙子炎只得用如同被查寝般的速度将被子给铺开捋平。
幸好他在男人到来之前已经将镜子与窗帘整理过了，不然无论如何都没可能来得及。
来自场外的短信提示音响起，几乎与此同时出现的是任务完成的提示，以及利器破门而入的声音。
龙子炎先前就料到会有人冲过来，铺被子时特意先去了靠窗的那侧。此时他人在靠柜子的那边，自门口进来的人一时也看不到他。
他点开短信，一眼扫过。
“离开，无需拖延，目前两个副本都有隐形时间限制。safe/euclid/keter含义暂时推定为从安全到危险。位面腐蚀不明确，勿携带项目离开。”
言简意赅，不过龙子炎也没打算带走那些项目。就连刚刚在偷袭那白衣男人的时候，他也只是双手捏着被子的一角，且随时准备着将其丢下。
随便基金会对他的定义是什么，他知道自己是人类，完全有可能被饥饿的被子给吃掉，自然不会以身犯险。
脚步声冲进房间。
【是否离开副本？】
在那电光石火的0.01秒中，龙子炎顾着去点击“是”，校服的衣角不留神挂到了柜门上挂着的布。
布落了下来，那后面是一块很大的镜子。
而柜子另一侧，随着脚步声对准他的，是数个已经拉开保险栓的、黑洞洞的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