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年」人不如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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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六点吃完饭,龙子炎就上了楼。有妈妈跟他约法三章在先,他不拖时间了,将作业写了。

这次的作文是英语的,让人总感觉中英文老师可能约好了轮流来整他们。让人给李明写一封信介绍自己的家人,80词。

龙子炎一边在这普通的信件中毫无必要地塞入定语从句、宾语从句、虚拟语气、现在完成时等多种花哨语法以求炫技,一边想那李明呢他有家人吗,他的妹妹是不是叫李华,他的爸爸是不是叫李雷,妈妈叫韩梅梅。

想得把他自己都逗乐了。英语卷子写起来比语文可快了太多,找爸爸签完名回来也才八点。

可也没什么事做。

还没到九点钟吧反正……他打开房间里的电视。这是被淘汰下来的电视,前几年爸爸给奶奶买了新的,奶奶又舍不得丢掉旧的,就放在这里。

电视很老了,是那种大块头电视,颜色与声音都失真。收得到的台也少,是西川这边的地方台,上面全是购物广告。什么刘老头肉包、杂种炒饭之类的,广告也很朴实,突出一个干净卫生美味可口,幸好他吃完饭还没多久并不饿。

没有别的能看的东西,龙子炎关上电视。被窝也被他坐暖了,就躺下来关灯准备睡觉。

农村的夜里真是太安静了,安静得他甚至偶尔有耳鸣的错觉。过于安静反而让人睡不着,他辗转反侧了很久。

出现那声音的时候,龙子炎并不确定是几点钟。

好像是遥远地方传来的脚步声,间杂着搬动什么重物的声音。

不,也未必,可能就是白蚁也说不一定。

不是不能忍。他特意锻炼过自己在吵闹的课间写习题,如果那些声音不会影响他做题,那么现在的声音也不应该会影响他睡觉。

他把被子拉高一些,堆到耳朵上面,借以隔绝声音,并告诉自己赶紧睡着。

可是夜里实在是太安静了,显得那声音反而比大白天的课间要更突兀。它穿透空气、被套与棉絮的阻拦钻进他的耳膜。龙子炎已经在竭力控制思绪,却还是忍不住迷迷糊糊地想象那些声音的来源。

脚步踩在细碎的硬质物体上。

搬动大块材料的声音。

粗糙表面互相摩擦的沙沙声。

那真的是白蚁咬木材发出来的声音吗?虽然脚步声有可能是建筑中的钢筋在热胀冷缩下导致的,但是这房子很老了,他都不能确定它是否真的有钢筋。

还在响。

是真的有人在搬动什么吧……?龙子炎想。是有小偷?不对。就这条件,有什么好偷,找条步行街摆碗都比这赚得多。那是什么?谁在搬动东西?

他想起来某种在英语阅读上看过的可能性,有些老人会异常地重复一些行为,那是老年痴呆的前兆。

龙子炎屏声静气地躺着。他的精神似乎分裂成两部分,一部分正在试图睡着,另一部分仍在垂死挣扎地活跃着,思考着为什么会有这个声音。他想过要不要还是起来跟父母说一声,终究因为被子外面太冷了而未能成功。

两边如此在他脑中对峙,过了仿佛很久他也还是没能睡着。

声音也还在持续。单调的行走,搬运,划动。像要钻进他脑子里去。龙子炎逐渐把整个脑袋都缩进被子里了,那声音还是没有消失。

快去问一下啊。他想,爸爸为什么不去呢。是他们都睡熟了吗?

还是说……又是只有他一个人……听得见吗……

他想起床。再次验证这是不是他一个人的幻觉,这次父母就在附近,如果他找到了声音的源头,那就第一时间直接把爸妈都叫下来。

可是手臂和眼皮都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外面又很冷……那么冷,让他的勇气又被消磨些许。可能就是白蚁,或者是附近的哪家在夜里开什么工。

很多未解之谜其实背后都是科学,只是人们不想相信罢了。

迷迷糊糊地想着,他成功在那单调枯燥的声音里睡去。

第二天早上他成功地醒得很早,因为爸爸早就在楼下扫地,笤帚发出风吹落叶般的声音。龙子炎毫无精神地披衣起床,在走廊上看到妈妈。

“昨天晚上一直有好大的怪声,我差点一整晚没睡着。”妈妈抱怨道。

龙子炎刚睡醒本来还没想起来,闻言精神一振。

“你也听到了?”

“怎么可能听不到啊,那白蚁一直在吃木头,沙沙响,一直跟你爸说把那箱子丢了算了,他非说那是奶奶当初的陪嫁,丢了她会心疼的。关键是放在这儿让白蚁吃成一堆粉就不心疼吗?”妈妈说起话来嘴就停不下来,可龙子炎敏锐地抓住这话里的重点。

“沙沙响?”

“对啊。”

“还有脚步声,你有听到吗?还有那种……把木板之类的东西拖着在地上走的声音。”

妈妈摇摇头:“怎么可能,难道白蚁还会穿人的鞋,还把箱子搬走?”

龙子炎跟在她后面下楼,感觉自己的心也在一点点跟着下沉。

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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