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内,众人都在谈笑风生,推杯换盏。苏少云举着酒杯,走进人群里,一眼就看见了偏僻角落里,像一个根木头似的静静地站在那得李海。有些没好气举着酒杯的走过去。李海微抬了眸,看见来人,也没有丝毫动静,只待苏少云走到跟前,微微颔首,“苏叔叔,好久不见。”苏少云没好气撇了李海一眼,冷冷出声。这莫名其妙的态度,弄的李海也有点懵,但他一向对于苏少云的阴阳怪气也是习惯了的,所以也没有说什么。两人就这么各自沉默着,又陷入了一片死寂。终究还是苏少云憋不住了,他转过眼看着李海,没好气的说道:“怎么,你那好兄弟现在在别处花前月下,你就在这守木头庄子,还真是尽职尽责啊。”李海微微转过脸,似乎对于苏少云的很是莫名的样子。苏少云看在眼里,颇带着有些挑拨离间的口吻说道:“怎么,你不知道?程逸那小子有了新欢,你居然不知道?”“新欢?”这个词语从一脸木纳的李海嘴里说出来似乎显得尤其的怪异。看着李海这个神色,苏少云有些窃喜的勾唇一笑,压低着声音说道:“就那个穿着一身黑裙子的女人,那小子都把人带到这里了,你平时这警惕性都跑哪里去了?”苏少云一说出那个黑裙子的时候,李海就已经知道了大概。他有些犹疑的看着明显脸色不好的苏少云,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叔叔您没见到那女孩子的脸吗?”这话一问,苏少云的脸色就更加不好了,冷着脸说道:“那女人长什么样子,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李海心下了然,转过头去,一脸沉思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苏少云看出了些问题,眯了眯眼,问道:“看你这表情,难道那女人你也知道?”李海没有出声。但这小子好歹也是苏少云看着长大的,若是没有这回事,一定会出言反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闷不做声。苏少云有些微怒,但也没说什么,闷声喝着酒。李海看着这人微勾着背,一杯一杯倒酒的模样,静了静,出声说道:“已经这么些年了,程逸就算有了别人,也不该成为他的一种过错。”哪怕这个别人,还是当初的那一个。苏少云何尝听不明白李海的意思,垂首倒着酒,脸上终于露出了难得的疲惫神色,“说到底,我也不是气愤,只是这几年我明显的感觉到了那孩子在我记忆里的样子,在逐渐的模糊。”“老的人在走,新的人也在来,她要是永远都不回来了,最后记得那孩子的人,到底还剩下几个呢?”那一时的气愤,也不过是他的私心作祟而已,自私的想要留住一切和苏瑾有关的事物,不要到了最后,就连他自己都将这个孩子的存在给忘了。李海看着苏少云脸上极少露出的软弱的神情,微张了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直到最后,他也只是慢慢的说了一句,“她会回来的,还是安然无恙的回来。”这般笃定的语气,不禁让一时有些失意的苏少云,感到莫名的好笑,看着李海那一本正经的脸,“你这木头,什么时候也学会开玩笑了。”李海没有回应,因为他知道自己说的话,根本就不是玩笑,他也从来不开玩笑。苏瑾和程逸再次回到宴会中的时候,是分开走的。程逸的脸,有太多的人认识了,一走到哪里,都无疑是那个焦点的存在。而苏瑾在刚刚经过了苏少云的那一遭后,只想自己一个人缓缓,并不想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了。程逸也看的出苏瑾心绪不宁,也没有继续让她呆在自己身边,只是叮嘱着少喝点酒之后,就让她离开了。转着头,看着苏瑾的背影渐渐走远,直到再也也看不见了,他才收回视线,迎着眼前又一群举着酒杯走上前敬酒的人,脸上也随之挂上了维持已久的疏离淡漠的神色。而苏瑾没走多远,就看见了一直不见人影的科恩。“瑾,你去哪儿了,我一直在找你。”柯恩也一眼看见了她,走上前来问道。苏瑾淡淡的笑了一声,不由想到之前的林建民,出声问道:“怎么,你的合作谈的怎么样了?”一说到这个,柯恩的眉头就不由得皱了起来,说道:“之前说的那位先生,像是有了急事,突然就走了。”还没等苏瑾出声询问,就又听见下一秒柯恩的语调一转,有些高兴的和她说道:“不过,我又很快的找到了另一位有兴趣合作的先生,还深入的洽谈了一下。”“不得不说,我们谈的很愉快。”听着这兴奋的语气,估计也是只等着一锤定音的买卖了。这是柯恩的生意,苏瑾也不会过问太多,也就只是有些打趣的问了一句:“哦,不知道是谁,有这样的慧眼。”柯恩似乎并没有对苏瑾防备太多,自己的资金主要还是靠着楚氏的支持,苏瑾就算过问,也是无可厚非的。于是他拿出那张放在衣兜里的名片,递给苏瑾。压低了声音,嘴里还在不断说着:“不过那位先生,好像身体有些什么问题,全程都没有说过话,一直是他的助理转述着。”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柯恩又突然说道:“不过要是说到关键处,那位先生还是会用文字书写着,我虽然不太懂你们的文化,但是一眼看去,那位先生的字应该是写的极好的。”他兴致勃勃的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苏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垂眸,将手中的名片慢慢的翻过来,赫然映入眼帘的就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谢氏集团,谢行履。她抬起头,那只残障的右手有些颤抖的将那张名片揉进了掌心。有些恍然的朝刚刚和程逸分开的方向看去。她没有看见程逸,反而看见了一个她几乎清晰的刻在记忆里的身影。那个坐在一侧,垂眸不言的两鬓泛白的男人。耳边传来柯恩的声音:“哦对,就是那位坐着的先生。”苏瑾没有出声,此刻她感觉浑身像是被突然淋了一盆刺骨的冷水。是啊,她回国这么久,虽然一直都清楚谢素如今的处境,被困在四方的病房内,面对着一日复一日的孤寂,煎熬着,痛苦着。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她一点都不觉得残忍。苏碧云死的时候,那满地的血有多红,有多刺眼,她就有多恨她。可是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问过这个人呢?这个一直陪在谢素身边的,看着她一步步作践别人的人,甚至还会充当帮手的人,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问起呢?李昕睡时都在下意识喊着疼的声音,还有她的小腿上那刺眼的疤痕,不都由眼前的这个人,一手操作的吗?哪怕背后是谢素的命令又如何,难道由此,那满是血的债,就都不算数了吗?那自己从来不问的原因又是什么?苏瑾转过头,朝程逸的方向看去,只看见人群中,一脸冷峻的喝着酒的男人。之所以不过问,无非就是因为这个男人多年前在,总是一脸开心的和她絮叨着,他有一个待他极好的谢叔叔,像是说着这世间最好的事物一般,那样的满心欢喜。那么程逸呢?你是否也是因为如此,才一直退让着,放任着。手心的名片,被苏瑾揉成一团,她转过视线,静静地看着谢行履的方向,许久没有的怒意和躁动席卷了她。看吧,这就是她和程逸最真实的近况。那些结痂的伤疤,从来就没有彻底的愈合过,只要稍微一丝触动,就会重新血流不止。你要护住这个人吗?可是她要决定不顾一切,去伤害这个人了,怎么办呢?怎么办呢,程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