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原本晦暗的视线,在落在李昕身上的一瞬,微微一滞,连带着身上的也开始僵硬了起来。
她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刚刚程逸那样的躲避不敢看她。
因为此时,同样面对李昕,她也有了相同的落荒而逃的感觉。
是因为什么?
因为愧疚,自责……还有害怕。
李昕的视线从苏瑾的身上渐渐下移,最后停在了谢素的脸上。
她对于谢素的印象不是太深,当初看着程逸那副清冷疏离,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模样,隐约只感觉这人的家境应该不差。
但真正知道他的身份时,还是程氏给突然给学校一笔巨大的捐赠。
虽然他们学校不缺有钱人,大大小小的捐赠也是层出不穷,但程氏的那个手笔,显然是前所未有的程度。
也就在那天的全体大会上,面对校房的感谢,一向业务繁忙的谢素居然也来到了学校,身姿优雅的款款走上台来,接过话筒,当时说了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
唯一只记得的最后一句,谢素面朝着台下,视线定定的落在……程逸的身上,缓缓说道:“程逸,今晚记得回家来,妈妈很想念你。”
众人的视线也瞬间锁定在程逸身上,记忆里,少年那一瞬间苍白面色是那样清晰。
“原来,真的是你做的啊。”李昕到时没有表现的很震惊失色,她之前的心里其实就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只不过,如今彻底得到证实了而已。
正当她正看着谢素的惨状时,一双手,又突然轻轻的挡住了她的视线。
“别看…”傅然从进来开始就安静沉默的异常。
他原本是打算,不说话,尽量不在这里,因为自己嘴上的笨拙,而引的李昕不高兴。
但现在事情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怀里的李昕安静温顺的异常,没有一丝细小幅度的抗拒。
他抬眼,冷冷的看了一眼谢素。
这些人,这些事,他都不感兴趣,只有一个念头,他淡淡的说着:“太轻了…”
这样离他要的结果,还远远不够。
“留着她的命还有用。”程逸出声,他看着面色不好的苏瑾,眼里的担忧不减半分。
扫了一眼众人,苏瑾淡淡垂眸。
死死的踩住谢素的小腿,深入皮肉的瓷片,让谢素痛的接近失声。
她艰难的睁开眼,就看见面前的这几人,有她不认识的。
但落定在程逸身上时,她还是嚣张的扬了扬嘴,“没想到啊程逸,你真的……会告诉她这些事,这样一来,你不就什么也不是了吗?”
程逸显然对于她的话,没有一丝得在意,“我什么时候和你明明白白的说过,程家是我要的?你所在乎的一切,我都不稀罕,钱权如此,程家亦是如此。”
多么熟悉的话。
多年前的深夜,程庭生站在窗前,而她那时正在庆祝着一笔巨大生意的胜利,虽然手段不那么光明,但只要结果赢了不就行了?
程庭生对于她做的那些事显然心知肚明,但他总是不愿多理会她,一个人整天在屋子里,摆弄着那几副破画。
谢素是个酒疯子,她讨厌极了程家男人,连带着嫌少接触,却被她软禁着,只为维系着程家夫人的名义的程庭生,也毫无缘由的讨厌着。
喝醉了就又故意去他房里又摔又砸,程庭生似乎对于一切都不在意,任由她发着疯,直至酒意上头昏睡过去,谢行履当着他的面,将她抱去房间,也无动于衷。
留给她的只有紧闭的房门,和那双始终装不了任何人,任何人的眼睛。
终于那次,她发着疯,杯中的红酒洒在了一旁的画上,一直冷淡疏离的程庭生突然发了火,脸色难看的异常,一把从她手上抢过画,小心翼翼得擦拭起来。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程庭生的眼里有了东西,不是钱,不是利益,就只是一副画而已。
“谢素,你现在是什么样子,自己不知道吗?”
程庭生似乎是气急了,他一像不带情绪的眸子,头一次有了明显的厌恶。
“我是什么样子?嗯?”谢素自然也看见了他的厌恶,但这样反而让她有了隐隐报复成功的快感,这人这样瞧不上她,现在还不是在看着她了。
她故作轻浮的拉开衣带,想要看看程庭生被她引的暴怒后的模样,抬眸看去,却只见那人满眼冷漠的站在原地。
也没有躲避的视线,不带一丝情欲,反而让她有了一种,自己是他绘画时,廉价请来的模特一般,极致的平淡,让她有一种深深的羞辱。
“疯子,”程庭生淡淡出声,“面目狰狞的疯子,谢素你没有发现,你是真的疯了吗?”
他的话不带一丝刻意的嘲讽,眼里反而还多了几丝怜悯,“谢素,你可真可怜。”
谢素脸上的表情一僵,“你说什么?”
她如今的权利和地位,誰不艳羡?誰不畏惧?哪里来的可怜?
程庭生淡淡的看了一眼这人的疯状,眉眼里的疲惫显而易见,他的视线落在手边的画上,眼里是明显的温柔,那才是属于他原本的样子。
程哲安绝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他和程哲安从来都是不同的。
“你所求的,皆如你愿,现在这样的疯态,又是在折磨着谁呢?”
他缓缓出声,对于谢素他们那些人的恩怨,他从来就不清楚。
常年离家在外,平常也鲜少联系没想到这次一回家,竟然是这样的变故。
他那个向来阴冷算计的兄长,如今居然也败在了这个女人的手上,成了一具尸体。
“程家的一切,我从来就不想要。”他转过眼,看着明显不信的谢素,“我这一生没有远志,只求一人,一家,共白头而已。”
一人,一家,共白头。
那是她在无数利益算计中,听过的最虚伪,最可笑的谎言。
但到底是不是谎言。
程庭生反正直到死,都在念着一个女人,圆着他那个只求一人,一家,共白头的“谎言”。
“哈哈,程庭生,你的影子到底落在谁的身上!程庭生,你做了这么多年的鬼,都不放过我!”
谢素显然意识不清了,她看了看程逸又看着苏瑾,脑子里嗡嗡的转,趴在地上喊叫着。
直到苏瑾一掌袭来,后颈一痛,她才彻底晕了过去。
“原本就不该让她再活着的。”苏瑾冷冷的说着。
“现在该轮到谢行履了。”
苏瑾看了一眼程逸,还没有动作,突然只听见她自己的手机响起。
接过电话,苏瑾声音中的冷意还未散去,“喂?”
那头似乎停顿了一瞬后,才淡淡的出声:“是我,楚太太。”
他的声音刚落下,手机就传来了机场的广播声。
那是帝京的地名。
苏瑾的声音一紧,显然也有些诧异,“你在哪?”
楚云深似乎轻笑了一声,看着周围走过的人群,还有陌生的地方,出声说道:“冒昧来你的故乡打扰,不尽一下地主之谊吗?阿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