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机的画面不断闪动,里头放映的不知是什么片子的角色,则是像鬼畜剪辑似的,刚说出一个字就被切换了镜头。
往复循环地使用了好几回“活字印刷术”,才差强人意地组构出了一句语法还算正确、音调却略显怪异的句子。
“我的电波和灵体曾受过不可逆的损伤,可能丢失了与圆梦师相关的记忆洛托。”
这种东拼西凑的信息交流方式,倒是和某位声带受损而用车载收音机代替的赛博坦星人有几分类似。
拍去了手掌沾染上的灰尘,又从身前忽明忽暗的鬼畜画面移开目光后,梁寅仔细甄别起个别发音失准的词眼——
至少从句末的口癖来瞧,电视机里的家伙的确是自己的圆梦客户没跑了。
“你应该是误解了我的意思,洛托姆,”梁寅哑然失笑,清了两下嗓子,颔首解释道,“我此行是为了完成你的心愿,之前也没和你有过接触。你没有关于我的记忆才是理所当然的。”
紧接着,他把跟每一位圆梦客户(除了对坂木忠心耿耿的喵喵以外)都讲过的换汤不换药的例行介绍词,娓娓道来地说给电视机里的洛托姆听——
告诉对方自己是来自异世界的人类,是被宝可梦圆梦中心选中的员工,致力于帮助需要帮助的宝可梦们实现它们的心愿云云。
然而洛托姆的反应却令人意外。
“你愿意帮助我寻找他吗?”
它倏地一顿,电视机画面的切换速度不断加快,说出了一连串的话:
“不不不,你绝对做不到的!这个世界已经失去了‘太阳’很久了,所有人所有宝可梦都失去了‘太阳’。快走!你们的‘太阳’也会不见的!他不可能回来了,他也已经回不来了!你们快走!”
洛托姆的前半句话分明还留有希冀,可到了后半句却像是遭逢了什么巨变一般,不仅在语意上颠倒重复,而且字里行间只剩下了负面情绪充盈的尖锐否定。
如果再配合此刻暂停的显示屏上,那个男性角色狰狞癫狂的可怖表情,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几乎要从电视机里溢出来了。
“……”
按照先前委托的经验来看,圆梦客户们至少对实现愿望本身,还是洋溢着热情的。
无论是伊布拒绝进化的决心,还是捷拉奥拉保护幼小的坚定,亦或是喵喵赢取宠爱的努力,超梦找寻父亲的执着,都不外如是——要不然从因果逻辑上也不能被称作是“心愿”了。
而与它们相比,现在洛托姆的精神状态似乎有一丢丢不太对,好像是丢失了那完成心愿过程中理应保持的热情劲头。
难道说这就是原本是普通委托的【洛托姆的心愿】会进阶成紧急委托的关键所在吗?
意识到这个可能性,梁寅不禁皱了皱眉头,猜测洛托姆或许正在从“热情”等积极情绪开始,慢慢地失去它的“心”。
导致消极情绪一时间占据了上风。
毕竟这里是赤日达成野心后所创造的“没有心的世界”,出现这种“失去心”的状况,倒也是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尝试性地劝说了几句,“妄图”对洛托姆发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嘴遁招式。
只不过梁寅的终归是不如小智的主角嘴炮振聋发聩,最后取得的效果甚微。
然而洛托姆仍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别说是从电视机出来见一面了,电视机内置音响呼啸的声音里,“不”字的含量更是严重超标,就像是在用“不”组词造句似的。
“洛托姆,你想见的人叫做‘赤日’,”深吸了一口气,梁寅索性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在洛托姆的心里炸起了不小的水花,“务必相信圆梦师的业务能力,我们绝对有办法帮助你再次见到他——实不相瞒,不久之前我和赤日‘打’过一个照面。他心里其实也一直记挂着你。”
他还特意在“打”这个字咬上了重音。
确实是“打”过一个照面,虽然是物理意义上的“打”,并且以梁寅侥幸逃脱、临走前还不忘嘲讽出气作为结局的。
这回电视机里的洛托姆没有急于否定。
似乎“赤日”这个名字让它冷静了不少。
“赤日,赤日……没错,我要找的就是赤日洛托!你真的见过他吗洛托?!你真的能带我去找他吗洛托?!”因为记忆受损,洛托姆遗忘了不少事物,其中就包括了它所等待的“太阳”的名字——这在委托第一版【介绍】的开篇句中就有过提及,“实在非常抱歉,刚才我好像说了很多不太好听的话洛托。”
梁寅敏锐地注意到一个特征:对方似乎在使用口癖的时候,其情绪也相对来说比较正常或者说是稳定。
“梁寅,洛托姆是不是有点精神分裂?”目睹全过程的伊布,勾了勾自家训练家的衣领,凑到他的耳畔轻声低语道,“……如果向它揭穿赤日的真面目,真的没问题吗?”
肯定会出问题的啊!
要是直接把“你想见的赤日其实是把世界搞成这副鬼样子的元凶”甩到洛托姆的脸(电视机屏幕)上——先不论对方会不会相信,就算姑且相信了,它能不能承受住那幻想破灭的冲击还是二话呢!
好说歹说的,一只上下尖尖、穿着蓝色半透明等离子外衣的橘红色宝可梦,闪烁着“噼里啪啦”的电光,挥舞着闪电形状的的双臂,终于从那台老式电视机内部钻了出来。
这还是梁寅第一次亲眼见到洛托姆。
确实是一种构造奇特的宝可梦,看起来像是靠电运作的幽灵,把电和幽灵双属性的特征表现得淋漓尽致——比某些外表根本和龙不搭噶,却拥有龙属性的宝可梦们长得坦诚多了。
洛托姆绕着梁寅兜转了一圈,旋即飘到捷拉奥拉面前留滞了片刻,又“咻”地一下钻回了电视机里:“抱歉,以现在我的状态,并不能在外面停留太长时间,必须在电器里寄宿洛托。”
还没等梁寅开口,伊布先行动了。
轻车熟路地打开梁寅的背包拉链,小狐狸把爪子探进去摸索了一番,拨开那些干巴巴的压缩食品和奇形怪状的玩具,最后翻找出了一只旧手机——梁寅还是履行了之前的诺言,给它拿下了那部华而不实的品牌机。
因此原先的旧手机,伊布也就顺爪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