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清完全没想到苏言会在这里等。
现在还是下午,苏言应该在公司上班才对。
苏言听到苏易那句话就冷笑了声:“我为什么会在这儿?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怎么会和我女朋友在一起?”
女朋友这三个字让苏易的目光沉了下来:“女朋友?”
苏言紧紧攥着韶清的手,看着苏易说:“哦,对了,哥,我忘了告诉你,我和韶清已经在一起了。”他说着,松开韶清的手腕,改为十指紧扣,眼睛定定的看着苏易。他的手不自觉的用力,他还记得在巴塞罗那那一个晚上,韶清坚定不移的走向了苏易。
苏易看向韶清,那双墨色的眼眸里是深不可测的海,看似平静的海面下蕴藏着无数涌动的暗流,随时都可能掀起一场海啸。
韶清有那么一瞬间居然有些不敢直视苏易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心口突然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传来尖锐的疼痛感。
苏易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他从韶清的沉默中已经得到了答案。
突如其来的胃部泛酸和灼痛感似乎盖过了心脏的疼痛,痛不可忍。
苏易的脸色有些发白,他看着韶清,几乎维持不了风度,惨淡一笑:“恭喜。”
苏易开车走了。
韶清不知道为什么,胸口有些发闷。
“别看了,他已经走了。”苏言松开了韶清的手,冷冷的说。
韶清收回目光,看向苏言。
“现在可以解释了,你和他去哪里了?”苏言问。
韶清抬眼看着苏言,说:“去法院了。”
“去法院?”苏言皱起眉。
“我五年前的案子,翻案了。”韶清轻描淡写的说:“我今天出庭,苏易也去了,还有我哥哥和我两位老师。我们刚吃完午饭,苏易顺便送我回来。”
苏言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一脸失望的看着她:“所以这件事情你告诉了苏易却没告诉我,我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大的事情,你都没有想过要告诉我吗?韶清,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韶清看着苏言,冷静地说:“我只是不想把你拖进这里面来……”
苏言打断了韶清,语气冰冷:“不想把我拖进来,但是苏易可以是吗?”
韶清今天本来就很累,再加上苏言的纠缠不休,脸色也冷了下来,看着苏言说:“苏易从我被从同安大学开除以后就开始调查这件事,我并不知情,他也没有告诉过我。今天法庭上提交上去的证据,百分之八十都是苏易提供的。开庭的日期,也是我哥告诉他的。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苏言难堪的愣住了。
韶清被同安大学开除以后,他为韶清做了什么?他把那个嘴里对韶清不干不净的同学打进了医院,托好友把那些在贴吧攻击韶清的id挖出来真实身份公布。
仅此而已。
韶清叹了口气:“苏言,我今天很累,不想和你吵架,我先上去了。”
韶清转身就走。
苏言追上来,从后面把她一把抱住,喉咙发苦:“对不起,韶清,对不起。”
他只是没有安全感,还有……嫉妒。
韶清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掰开苏言的手,转身看着他,平静地说:“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做错什么。不过我今天是真的累了,想上去休息一会儿,你也去公司上班。有什么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好吗?”
苏言点了点头。
韶清摸了摸他的脸,看着苏言的眼神,心又软了:“晚上你再过来我们一起吃顿饭庆祝一下吧。”
苏言晦暗的眼睛顿时亮了亮,握住韶清贴在他脸颊上的手:“好。那我下班以后就过来接你。”
他想韶清还是在乎他的,不然不会在生气以后还主动约他晚上吃饭。
韶清笑了笑:“嗯。”说着把手抽出来:“好了,别磨蹭了,去上班吧。”
苏言脸色缓和了不少:“那我走了。”
韶清回到房间,倒在床上,想睡一会儿,但是脑子里却很乱。
一会儿是苏易对她说恭喜。
一会儿又是苏言和她说对不起。
扰得她不得清净。
心里的枷锁去掉了,但是生活中的烦恼却永远不会离开。
韶清把判决结果告诉了包括程薇苏文竹在内的一些朋友。
另外还特地去监狱看望了林洋的母亲。
穿着囚服已经服刑一年的程君宛气质依旧独特。
看到程君宛从门外走进来,韶清立刻站起身迎接:“程姨。”
“坐吧。”程君宛随意的说。
韶清跟着坐下。
“找我有什么事吗?”程君宛开门见山的问。
韶清出狱前程君宛就有言在先,不要动不动就给她打电话,更不要没事跑到这里来看她,她没那么多时间接待她。
韶清早就习惯了程君宛的风格,就有事说事的把自己翻案的事情说了,顺便提了提自己成为邵家人的事。
“没想到你居然是邵如许的女儿。”程君宛有些惊讶:“怪不得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有那么点眼熟。”
程君宛和韶清的母亲相交不多,再加上两人性格都比较独特,玩不到一起去,虽然两家人私交不错,但是程君宛和邵如许都只是维持表面上的和睦,并无深交。
邵如许二十多年前为了一个男人就和家里决裂然后离家以后音讯全无的事在圈子里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只是程君宛没想到,韶清居然会是邵如许的女儿。
韶清作为邵家的人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真是可怜,而即便是这样,邵如许都没有想过要为女儿做点什么,就更显得韶清可怜了。
“你妈也回邵家了?”程君宛问。
“没有。她不愿意回去。”韶清说。
程君宛冷笑了一声:“这也是她的做事风格。”然后看着韶清说:“幸好你和她一点都不像。”
邵如许是个极端自我的人,韶清却不一样。
韶清笑了笑。
“你和林洋怎么样了?”程君宛突然问。
韶清愣了一下。
程君宛看着韶清说:“上次那个小子专门跑来这里让我同意他和你谈恋爱,之后呢?你们两个有什么发展吗?”
韶清有些尴尬:“我只把林洋当弟弟看待。”
“可他没把你当姐姐。”程君宛说:“我先表个态,你不用顾忌我。我很欣赏也很喜欢你,跟你是不是邵家的人无关,如果你和林洋在一起,我乐见其成,绝对不会反对。林洋你也知道,看起来脾气差,难管教,但是却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他要是真心喜欢一个人,会一心一意的对她好。”程君宛顿了顿,然后说:“当然了,这件事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我不会多插手,只是表明一下我的态度,我很乐意你当我的儿媳妇。”
“谢谢你,程姨。”如果不是程君宛,她现在都还在牢房里,什么梦想和家人,就都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行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昨晚上没睡好,我得去补个觉。”程君宛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最后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看着韶清说:“不管怎么样,别太伤了那孩子的心。”
韶清知道程君宛说的是林洋,心里顿时十分愧疚,程君宛把林洋托付给她,可她非但没照顾好林洋,反倒让林洋为了她伤心难过,倒不像是报恩,倒像是报仇了。
程君宛摆摆手走了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韶清知道程君宛这样的人物在监狱里过的也和她不是一种生活,不需要她太过担心,从某种程度来说,程薇的作风就和程君宛这个姑姑也十分相似。
韶清走出监狱大门,拿出手机给林洋打电话。
依旧是无人接听。
她去过一次林洋那里,然后发现林洋把锁都换了,像是彻底要和她划清界限了。
出租车师傅还在外面等,因为韶清给足了钱,也不急,慢悠悠的在外面抽烟,看到韶清走过来,就把烟头往地上一丢,踩灭了上车。
送韶清过来的时候出租车师傅在路上和韶清搭了几句话,见韶清兴致不高,就识趣的没再说了,回去的路上也保持了安静。
苏言公司搬进了高档写字楼。
今天和员工一起去庆祝。
苏言想让韶清去,但是韶清不喜欢这种交际应酬,苏言虽然有点不开心但是也没勉强韶清。
韶清难得放假,程薇就兴致勃勃的说来参观她的新住处。
这次程薇没有叫苏文竹。
就她们两个。
两人吃过晚饭,程薇开了她带过来的红酒,倒了两杯往沙发上一坐,对沙发的柔软度很满意:“这沙发挺软的。”
韶清笑了笑。
这沙发是苏言买的。
还有放在墙角在这间不大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局促的双开门豪华冰箱,以及她卧室里快占了房间一半面积的大床,也是苏言买的。
程薇喝了点酒,很是感慨:“真没想到你居然会选苏言。”
韶清正好在给苏言发信息,让他少喝点酒。
发完信息就把手机丢到一边,然后也坐到了沙发上:“苏言很好。”
“苏易不好吗?”程薇目光如炬的看着韶清。
韶清一愣,然后淡淡的说:“他太好了。”
这回换程薇愣住,似懂非懂的看了韶清一会儿,然后说:“说实话,我想象不出来你和苏言是怎么相处的,他是不是很难伺候?”
韶清失笑:“他真的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我们两个在一起,其实更多是他照顾我。”
“苏言照顾你?”程薇实在是想象不出来苏言照顾人的样子:“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韶清笑着喝酒,在自己家里,总不用担心喝醉了。
“你和苏言是玩真的吧?”程薇问。
韶清点了点头。
“冲结婚去的?”程薇又问。
韶清笑着摇头:“我对结婚没兴趣,苏言也知道,我们说好了,只谈恋爱,不说其他。”
“这么潇洒?”程薇有些意外韶清和苏言居然会达成这样的共识。
“你呢?”韶清看着程薇问。
程薇往后仰倒在沙发上,笑着反问:“我怎么了?”
韶清笑了笑,没点破。
程薇也笑了笑,这是这笑夹杂着一丝苦涩,她忽然看着韶清说:“韶清,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韶清讶异的看着她:“怎么说?”
程薇看着她:“觉得你很酷。”
韶清不解的看着她。
程薇重新坐起来:“我是表面上的酷,但你是真正的酷。”
韶清抿一口酒,微微挑眉:“也许你看到的也只是我的表面。”
“也许吧。”程薇说:“但我相信我的感觉。”
程薇走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两人聊得太久了,程薇有点醉,韶清送她到楼下,和代驾嘱咐了一声慢点开,然后目送程薇离开。
韶清转身给苏言打电话,却发现电话无人接听。
又给他发了条信息,还是没有人回。
临睡前韶清又给苏言打了个电话,还是无人接听,想到上次聚餐,韶清猜苏言肯定又喝醉了,有那么多同事在一起,也出不了事,就放心的睡了。
第二天韶清特地起了个大早,给苏言煮了点解酒汤,然后去苏言住的地方准备给他一个惊喜,免得他一直抱怨自己不关心他。
韶清用苏言给她的钥匙直接开了门。
刚开门就看到苏言一边揉着头一边从卧室走出来,看到韶清,愣了一下,立刻眼睛一亮,一脸惊喜的走过来:“你怎么来了?”
韶清说:“昨晚上是不是喝醉了?头还疼吗?我给你煮了点解酒汤,你喝一点头就不痛了。”
苏言一脸感动的看着她,手臂一张就一把抱住她,撒娇似的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韶清,你对我真好。”
“好了,先去洗漱吧。”韶清说。
苏言点点头,刚一转身,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震惊的质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韶清的目光微微一偏,然后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一个女孩子,端着韶清专门给苏言买的小锅站在厨房门口,一脸无措的看着他们。
她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男士白衬衫,堪堪遮住大腿根,下半身像是什么也没穿,露出两条又直又白的长腿,下面穿着一双黑色男士拖鞋,长发披肩,十分清纯。
韶清认出来,这是上次去苏言公司见过的一个女孩儿。
这实在是一个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的场景,看起来像是捉奸现场。
那个女孩儿端着小锅,一脸慌张的看着韶清说:“韶小姐,你别误会,我和苏总没什么!”
苏言这才反应过来,猛然转身看向韶清,眼神带着恐慌:“韶清……”
韶清却伸手握住他的手,镇定的看着他:“别慌。我相信你。”
然后看向那个女孩儿,目光从上扫到下再扫上来,她扫视的速度很慢,让周曼云产生了一种无比煎熬的感觉。
韶清没有半点气恼,而是很有风度的微微一笑:“这位小姐,是不是先去换一下衣服比较好?”
这个女孩儿身上穿着苏言的衬衫,实在是刺眼的很。
周曼云轻咬下唇,怯生生的看了苏言一眼,然而苏言眼神里**裸的厌恶和冰冷却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贯穿了她。
周曼云脸色一白,放下锅,然后走到苏言的卧室去换衣服。
周曼云一走,苏言立刻转向韶清,慌乱的解释:“韶清,我昨晚上喝醉了,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我敢肯定我什么都没做,真的,你相信我,我真的没碰她!”
韶清看着他说:“我不是说了吗?我相信你。”
苏言显然对这个女孩子留宿在这里毫不知情,否则不会在看到她过来的时候那么开心,而且她也相信苏言,还不至于会做出这种事,即便他喝醉了。
虽然得到了韶清嘴上说的信任,但是苏言却一点都没有放松下来。
韶清走到客厅,把保温桶放在茶几上,苏言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那个女孩儿也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过来吧。”韶清一脸平静的说:“苏言说他昨晚上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周小姐说这是误会,那就由你来解释吧。”
韶清记性好,虽然不记得她的全名,但是却记得她是姓周的。
周曼云首先因为韶清知道她姓周而惊了一下,下意识的觉得韶清肯定是特意调查了公司里的女员工。
她定了定神,然后说:“昨天晚上苏总喝醉了,我就送苏总回来,苏总醉的很厉害,还吐了。我担心苏总,就留下来照顾他,后半夜我太累了,不小心就在苏总的床上睡着了……”
韶清挑了挑眉,她来的时候又没看到他们躺在一张床上,这个女孩儿倒是“老实”特地把情况给交代了。
苏言已经按耐不住,眼神冰冷的可怕:“是谁让你送我回来的?”
女孩儿说不出来。
昨天晚上是她主动请缨……
苏言脸色阴郁:“又是谁准许你留下来的?你不知道我有女朋友吗?还是你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苏言的话简直没有给她留半点情面,每一句话都像是当面抽她的脸。
韶清眼看着那女孩儿在苏言的质问下脸色白的跟纸似的,眼眶里眼泪开始打转下唇都要咬破了的我见犹怜样,都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同情了。
她真是挑错了对象,也挑错了时机。
深感身份错位的韶清温柔的一笑:“好了,既然误会解除了。周小姐要不要留下来吃早餐?”
周曼云强忍泪水:“不用了,谢谢。”
韶清依旧笑的和蔼可亲:“那周小姐慢走,我就不送了。”
周曼云看向苏言。
苏言眼神冷森。
“那苏总我先走了。”
门合上的瞬间,苏言的表情立刻就变了,哪里还有什么高高在上的厌恶冰冷,倒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紧张的看着韶清:“韶清……”
韶清一扬下巴,指使他:“去把厨房里煮的东西端出来,别人一番好意,总不能浪费了。”
苏言说:“倒掉吧,我不吃。”
“你不吃我吃,去端过来。”
苏言看她,似乎在判断韶清说的是真的还是反话。
韶清一个眼神:“还不去?”
苏言就立刻起身端了过来:“你真的要吃啊?”
韶清看了一眼,瘦肉粥,卖相挺好,顿时啧了一声:“看起来挺用心的。”
苏言卖乖:“我只喜欢吃你的做的。”
“你还不去刷牙洗脸?”韶清看着巴巴看着她的苏言问道。
苏言却不动,小心翼翼的试探:“韶清,你生我气了吗?”
韶清斜睨他一眼,嘴角带笑,眼神语气却都凉悠悠的:“你觉得我应该生气吗?”
苏言表情一僵,但还是诚实的点点头。
“那件衬衫,丢了。”韶清说。
苏言猛点头:“床单被套我也都不要了。”
“人呢?”韶清问。
苏言立刻说:“明天上班就让财务给她结工资。”
“你也被她碰了。”韶清接着说。
苏言立刻僵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明显的慌乱,僵硬的看着韶清。
韶清说:“还不快去洗澡?洗不干净别出来。”
“我现在就去。”苏言立刻起身就走,走出几步又转过身来,忐忑不安的看着她:“你不走吧?”
韶清说:“你再不去我就要走了。”
“别走,我现在就去!”苏言用最快的速度跑进了浴室。
韶清用勺子搅了搅那锅粥,冷笑了一声,然后端起来走到厨房去倒了。
苏言洗完澡,头发都没擦干就跑出来了,看到韶清还坐在那儿就放下心来,然后发现粥不见了:“你真的吃了?”
“没吃,倒了。”韶清说。
苏言走过来抱住她,用鼻子蹭她,眼睛却盯紧她脸上的表情:“我洗干净了。和你用的一样的沐浴露,香不香?”
刘海上的水珠蹭到韶清的额头上,湿哒哒的。
“怎么头发也不擦干。”
“怕你跑了……”苏言轻声呢喃着,然后蹭上来亲她:“谢谢你相信我……”
此时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件事看似完美解决了,却留下了隐患,埋下了一根导火线,在之后的某一天,彻底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