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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1 / 1)

徐若麟止步于帐外,目送赵无恙入内后,正待离去,一个侍卫出来了。

“徐大人,王爷有请。”

徐若麟燕藩时,逢战事,被称将军,平日里,便一直挂总兵差委,所以被泛称大人。

里头虽有萧王妃,只徐若麟每次回金陵,必定会去探赵无恙,与王妃也很熟稔,故也没什么避嫌之处,当下便撩帐而入。见赵琚正坐于榻沿,王妃立一侧,目光双双都正落身前赵无恙身上。

“孩儿见过父王母妃。”

赵无恙低头下去,小声道。

“你方才去哪里了?年纪不小,如此场合,怎还如此悖放,丝毫不知收敛?”

赵琚严厉地盯着面前这个儿子,斥道。

赵无恙慢慢抬头,迎上自己父亲目光,一语不发,唇紧紧地抿一起。

萧荣暗叹口气,正要开口,徐若麟已接道:“王爷息怒。世子方才就侧旁不远处,向我请教几式刀马功夫,我见他好学,便指导了下,这才没及早回来。是我疏忽。”

赵琚脸色这才稍缓,朝儿子挥挥手,示意他站一边去,起身看向徐若麟,道:“若麟,方才王妃与我商议,想你暂时留下,以督导无恙。你意下如何?”

徐若麟略微一怔。

萧荣到他近前,微微笑道:“徐大人,我晓得这委屈了你。倘若你不愿,当我没说便是。”

徐若麟立刻道:“王妃言重。督导世子责重,蒙王爷与王妃信任,若麟必心力,不敢懈怠。”

他此刻说,确是心里话。

此次回金陵奔丧,他虽没想到过后会留下,但心中,并非没替赵无恙考虑过。

前世这个时候,平王此一行人南下时,路上屡遭各种阻拦,后虽奋力赶到,却迟了多日,后遭了羞辱。此次他自不会让旧事再次发生。对于赵无恙这个自小起便称他为师傅世子,自然不愿坐看他重蹈前世命运。只是他也清楚,于平王来说,此刻稳住那个登基侄儿皇帝,远比让王妃母子脱离如今境地要来得重要。既无平王授意,国丧结束后,自己又要回燕京,一旦回去,事务缠身,这边恐怕便鞭长莫及了,只怕后还如同前世一样,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到底该如何,短时期内,他一时也没想出稳妥之计。不想此刻要被留下,这倒颇合他心意——帝发难,如果一切照旧话,是明年春,如今还有数月,可周详计划。即便有变,提早而动了,他这样留下,也能防范周全。而且,还有一桩事。说自己完全不想留她近侧,那必定不实。哪怕见不到她,她也不愿见到自己,但知道她时时刻刻就近旁,心里却也觉熨帖。所以听到这样安排,当即便应了。

萧荣露出笑容,忙唤儿子过来致谢。徐若麟谦了几句,这才辞出大帐。站帐外,望向远处旷野那一眼看不到头为大行皇帝所点星星点点白蜡之光,迎着拂面微凉晚风,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

次日五,送殡队伍便继续西行。晌午到了魏庄。按规制,像国公府这样内眷们便可止步返回了。又一阵乱哄哄后,初念终于随了国太廖氏往回去。当夜仍住彰义村黄大户家,一夜无话,次日起早赶路,到了晚上天擦黑时,马车终于入城,回到了国公府。

这一趟,来回共计三天两夜,着实把人累得够呛。初念回到濯锦院,从头到脚沐浴换衣过后,整个人便瘫了床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弹一下了。当夜徐邦达也十分温柔体贴,大约知道她疲累,只拥着她睡去。

一夜好眠,次日初念起身后,整个人缓了过来,这才发觉丈夫仿佛有些不对。

他近身子瞧着虽好了些,但这“好”,也只是和他先前自己情况相比较而言,大体来说,白日里有半日光景,都还是床榻上度过。只是这一天,精神却比往日好了许多,不过只睡了个午觉便起来了。

这本来是好事。只是初念总觉他与往日有些不同,不是很放心。又发现他两颊隐有赤色,后背汗也比之前多,一个下午便换了两次内衫。问他,他说自己都好。6zz初念说去请太医来瞧瞧,徐邦达不应,只说自己确实没事。

初念见他坚持,只好打消了这主意。只终究不放心,出来后,盘问起前几日留下云屏。

云屏道:“二爷这几天和从前一样,早上巳时初起身,用饭吃药后看了一会儿书,然后午觉,过午后,有时屋里,有时院里溜达几圈。”

初念沉吟,忽听云屏又道:“哦对了,昨日过晌午后,二爷去了临芳轩,我没跟去,只翠翘服侍着,回来时有些晚,跟二奶奶你就前脚后步了。”

临芳轩是徐家后园里一处水上凉屋,夏日纳凉好场所。先前若是来了兴致,徐邦达也会叫她陪他一道过去,那里消磨一个漫长午后。

初念觑了个空,向翠翘问话:“我回来,瞧二爷精神虽好,只脸色不大对,身上虚汗也多,问他,他都说好。你是服侍他多年人,我不放心所以再问下你,二爷这几天真都好吧?若有不对,要说出来及早就医。”

翠翘沉默了下,才道:“二奶奶,这几日二爷和往常无二。昨日去临芳轩回来晚了些,是那里睡了过去。”

听着并没什么。且翠翘比起翠钗,性子是沉静稳妥。初念见问不出缘由,也就作罢了,再留意丈夫两天,见他渐渐恢复了原先样子,这才终于放下了心。

次日,送殡人陆续回了金陵。国公府里很也得知了一个消息,大爷徐若麟这回不随平王走,要留下了。

这消息不胫而走后,徐家人反应各不相同。徐耀祖以为儿子终于被自己劝动,暗舒口气,老大欣慰,想着如何让贵妃女儿替他皇面前说几句好话;果儿欢喜异常,一整天都见她笑;司国太不过吩咐了廖氏一句,说他若要回来住,那边缺人话,把自己身边玉箸派过去暂时伺候下;廖氏应了,心中却堵得难受。

陪了自己半辈子奶娘沈婆子面前,廖氏从来不会掩饰自己喜恶。她不喜徐家这个长子徐若麟,就如同徐若麟不喜她这个嫡母一样。与沈婆子两人,私下里猜测了良久他动机:他若是看出平王要倒霉了想和他撇清关系,到时候国公府不用受牵连,这是好事。但真这样话,他岂不是也撇清了关系?

家族利益大于一切,廖氏自然明白这个理儿。但事情真牵扯上一个如同利刃常年扎于自己心尖上人时,却很难做到完全理智。

就她还反复掂量时候,濯锦院里初念和徐邦达,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对于初念来说,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坏消息。

她自然清楚,作为日后建初年权臣徐若麟,此刻留金陵,绝不可能是为了和平王一刀两断。她隐约觉得,这有可能与王妃母子有关。这自然好,她也希望王妃和世子这一次能有善终。但不管怎样,于她个人来说,只要他留下,往后日子就只会如履薄冰,愈发艰难……

她偷偷看了眼徐邦达,见他正安静地半坐半卧那张贵妃榻上,视线定定望着窗外,也不知想什么,忽然,像是觉察到了她窥探,看向了她。

初念来不及躲开视线,便朝他笑了下,他也是,然后微微一笑,朝她招招手,等她到了近旁,握住她一只手,微凉拇指轻轻擦过她白嫩柔滑手背,低低地道:“娇娇,为夫只爱你一人。”

初念嗯了一声,微微吁出口气。

~~

这一夜,初念发现,丈夫徐邦达床事上,竟然如同换了个人。

事实上,自从前次春宫册子事情过后,或许是他不愿再继续一次次地她面前显弱——他是个颇自尊人,说直白点,就是爱面子,所以夜间躺下后,除了对她偶尔有爱抚亲吻外,一直没有再试图行过房事了。但是今夜,他却很不一样,两人躺下去没多久,应他索吻和牵引,两人很衣衫褪落,然后接着,初念发现,他□,竟然渐渐也抬头了。

“二爷?”

她知道自己此刻不该这样发问,但是控制不住,睁大了眼,惊诧无比地望着他。

徐邦达脸色红得异常,额头满是汗滴,呼吸粗重而急促。

他并未回答,只是一把搂住她,翻身压到了她身上。

她还没明白过来,丈夫今夜怎么突然就能了,便感觉到自己腿被他略带粗暴地分开,一阵紧张袭来,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心怦怦地跳,浑身也迅速地迸出了汗。

“娇娇,我能行了!”

耳边传来徐邦达急促声音。他继续乱顶乱撞中,初念觉到些微疼痛,身子一僵,睁开了眼睛,立刻看到他一张红得如同要滴血脸庞,呼哧呼哧地喘气,目光兴奋而混乱,两颊肌肉甚至微微地扭曲。找不到半点平日文质彬彬样子了。

这个样子徐邦达,让她忽然觉到恐惧,下意识地微微并腿,但是很,双腿便被他再次用力地分开,喘息着猛地冲撞中,忽止住了,双目圆睁,直直地盯着她,脸颊肌肉痉-挛,额头汗滴如雨而下。

“二爷,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初念颤声着,伸手探了下他额头。触手如火般地滚烫。

“我……”

徐邦达忽然现出痛苦之色,身体开始发颤,像得了疟疾。片刻后,几乎没有任何征兆地,双眼翻白,整个人便软了初念身上。

他竟就这样晕厥了过去。

初念惊骇欲狂,抖抖索索地推开还晕自己身上丈夫,胡乱穿了衣服,一把掀开帐帘,连鞋都没穿,赤脚便飞奔着过去开了门,尖声叫道:“来人,二爷不好了!”

~~

先是濯锦院人都被惊动,随即,国公府夜宁静也被打破了。

徐邦达被穿回了衣衫,只是仍旧昏迷不醒,冷汗淌得连身下褥都现出人形了。

太医是国公府熟人,常年替徐邦达看病。很赶到。翻眼皮,搭脉搏,细细察看过全身后,示意屏退屋里闲杂人。等里头只剩下焦心如焚国太、廖氏和初念后,看向初念,问起当时他晕厥情况。

初念先前已经对国太和廖氏草草说过缘由了。此刻也顾不得羞臊,把当时情景再说了一遍。

太医沉吟片刻,终于道:“若我没断错,二爷这是服了房中助兴之药。只不过量过了,他本身又虚,毒血逆流攻心,熬不住这才晕厥了去。”

这话一出,便如平湖中投了巨石,登时掀出惊波大浪。房中国太廖氏和初念,都是大惊失色。

“可有法子去毒?”

终于,司国太颤巍巍地问道。

太医道:“国太勿慌。我这就替二爷针灸放血,再辅以良药,慢慢调养,想来应该无碍。”

太医这种话,虽是套话,只六神无主国公府女人们听来,却不啻是上天下来福音。当下屏声敛气地看着他徐邦达病榻前忙忙碌碌,针灸完毕,又张他口灌药,一直到了深夜,才算是弄完。徐邦达还是没醒,呼吸平稳了不少,先前脸上那种吓人潮红,看着已经消退了下去。

太医道自己明日再来,被送走后,身子早摇摇晃晃国太已是支撑不住,看一眼脸色惨白如纸初念,对着廖氏道了声“你问下小二儿媳妇,是怎么回事”,便被人扶着走了。

廖氏沉着脸,看了眼初念,冷冷道:“你随我来。”转身便往外去。

自徐邦达晕厥过去后,初念便手脚冰凉,熬到此刻,两条腿已经软得如同棉花,简直连站都站不住了。此刻见婆婆要问话,强打起精神,拖了脚步随她往外而去。前后入了边上一间厢房后,廖氏停了桌边。

初念望着婆婆背影,开口刚叫了声娘,廖氏猛地转身,手掌心已经啪一下,重重拍了桌上,方才因流泪而泛红一双眼里布满血丝,厉声喝道:“好个二奶奶!我还道你知书达理,不想你竟淫滥至此,不声不响会对自己男人做出此等不堪之事!”盛怒之下,操起手边一只茶盏,朝着初念甩了过来,初念闪避不及,茶盏正中额角,磕碎了跌落到地。

许是心中惨淡,初念倒不觉怎么疼,面上一热,一边脸颊似有一道温热液体慢慢流下,滴到了肩上,也没擦,只立着,道:“二爷是什么身子,我会不晓得?我便是再淫滥,也不会做出太太说这样事!”

正这时,身后门被推开,沈婆子进来了,递给廖氏一个白底蓝瓷花小瓶子,看一眼初念,道:“刚从二爷房里搜出来。”

廖氏拔开瓶盖,见里头还半瓶小拇指头大小红色药丸,脸色是难看,恨恨用力连瓶子带丸砸了地上,望着初念颤声道:“你说和你无关。这从你房里搜出来,你怎么说?”

这一刻,初念忽然好像明白了过来。

原来那日自己回来觉察到丈夫异样,竟然并非是多心。想起当时询问翠翘时,她仿似沉默了片刻才应话,终于道:“这几日我,没什么事。前些日我不时,翠翘近身服侍二爷。太太叫翠翘来,问下她可有不对。”

廖氏与沈婆子对望一眼,沈婆子道:“太太稍等。”说罢匆匆而去。

没片刻,翠翘便被带了过来。脸色苍白,视线与初念相触时,大约被她流了半脸血给吓到,肩膀微微瑟缩了一下,飞避开她目光。

廖氏起先盛怒渐渐消去。此刻只坐一张椅上,神情阴冷,盯着翠翘寒声道:“我把你们放二爷身边,是叫你们好生伺候他。如今竟出这样事。不把实情给我说出来,二爷若有个好歹,你们一个个别想活着出去这宅子大门!”

翠翘一下跪地,颤声道:“太太明鉴!确实与我无干。那日二爷说要去临芳轩纳凉,我伺候着,竟遇到了三爷。我被打发了去。后来不放心,回来时,瞧见……”

“瞧见什么!”

沈婆子厉声道。

“瞧见表小姐那边秋蓼进了二爷轩屋!”翠翘眼中滚出了泪,继续道,“我起了疑心,过去推门,门却被反闩了。我唤了一声,二爷只叫我把书放门口,让我退下,我不敢不应,就一直等外头,后来秋蓼从屋里出来。回院后,二爷叮嘱我不要把这事告诉二奶奶。我没想到会出这样事。便瞒了下来……”

廖氏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头指着门,嘎声道:“去……去给我把那个不要脸东西,拎过来!”

~~

濯锦院里二爷忽然晕厥,搅得鸡犬不宁,吴梦儿这边,却因院子隔得远了些,也没人过来喊,仍闭着门,一院子主仆都睡。那秋蓼正梦得好,冷不丁房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和同屋另个丫头一个激灵醒来,还没坐起身,头皮一阵发疼,被廖氏身边两个粗壮婆子揪住了头发,拖着便往外去。

秋蓼疼得喊娘不停,婆子却不管那么多,揪她出房门后,改成拖拉。等被推搡到廖氏面前时,披头散发,两只脚还光着。

“太太,这是做什么!”

秋蓼跪地上,整个人瑟瑟发抖,颤声嚷道。

啪一下,一边沈婆子已经上前,眼疾手地扇了她一巴掌,骂道:“不要脸皮子狐媚子!说,二爷到底是怎么被你给作践了?”

秋蓼眼尖,一眼看到地上滚着红色丸子和跪另边上翠翘,明白了过来,眼泪唰地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太太,饶了我罢!真不是我自己勾了二爷。那天太太二奶奶们都还没回,三爷却早早回了。把这药给了二爷,说能助兴。二爷吃了,过后……过后三爷便叫我过去……我也是没法子……”声音悄了下来,只哭泣个不停。

“你这蹄子,平日便见你走路招风,今次又把事儿都推到爷们头上……”

沈婆子看了眼廖氏,见她脸色铁青,上前作势要再打,秋蓼抱头哭喊,廖氏猛地喝道:“把她给我关起来。去把老三叫来!”

哭号秋蓼被婆子们拖了出去。难熬死一般寂静中,终于等来了下人回报,说是三爷并未归宿。

廖氏挥叫下人都退出去,坐椅上闭目片刻后,再次睁开眼,看向仍直挺挺立着初念。

“你回去吧。把头包一下,”她朝她无力地挥了挥手,神色委顿,“好生照看老二。”

初念一语不发,拖着僵硬腿,转身离去,脚跨出门槛时候,身子微微一晃,幸被等外头尺素云屏一把扶住,借了屋里透出光,瞧见她半脸已经凝固血,一边肩膀衣襟处也落了斑斑点点,骇得不轻,刚要开口,初念摆手,低低地道:“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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