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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助汉则楚亡(1 / 1)

景泰三十二年十月己巳钦天少监奏帝曰彗星见西北如火变白光芒长可六七尺正昼犹见卷舌入紫微垣竟天东行无所不犯十日而灭。

深秋星变客星陡至眼看彗孛横穿长空尚且直入紫微中宫帝象受侵黎民百姓得见奇观自是大为震动上起宫室大夫下至陋巷平民千万人仰头惊叹或谓妖星或谓瑞星各自议论纷纷。

“师父!师父!大事不好了!”

是夜三更铸铁山庄的几名弟子本在看守天炉哪知好端端的却见炉子忽尔腾烧起来众人见怪事生出火势更是越烧越烈忙匆匆回庄禀报登把熟睡中的欧阳南给惊醒了。

欧阳南缓缓起身让夫人披上了外衣推开房门待见弟子跪在门口沈声便问:“生出什么事了?这般大惊小怪?”一名弟子面带惧怕颤声道:“适才天炉不知怎地居然自行烧起大火冲天恐怕会泱及城内。”

欧阳南心下一惊忙道:“师父立刻过去。你们也去通知大师兄一声请他带人过来。”那弟子应道:“大师兄早已得知消息他怕火势一不可收拾此际已率人过去救火了。”欧阳南听说事态严重更不打话急急驾马出庄便往城郊疾驰而去。

赶到城郊距天炉尚有一里之遥已见烈焰冲天热气更是逼人欧阳南催马向前赫见大批弟子接力送水巩志正自指挥全场一桶又一桶的冷水浇下天炉全力灌救但火势兀自四下延烧周围百尺内的树木都已焚为灰烬众弟子见水桶无济于事便从庄里运来水龙打算直接抽出井水好来浇熄火头。

欧阳南行到巩志身边沈声便问:“怎会生出大火?可有人粗心大意弄出祝融之灾?”

巩志抹去脸上的飞灰喘息道:“弟子也不清楚天炉破损这几日师兄弟们都在出力修补好容易昨夜有个头绪哪知子时之际这天炉竟然无端焚烧至今不歇。”

欧阳南面色惨白道:“炉子里有东西么?”

巩志摇了摇头道:“除了铁精残渣炉内空无一物照说是烧不起来的。真不知为何会窜出火苗。”

欧阳南长叹一声摇头道:“错了错了咱们全搞错了。那些底料不是残渣而是千古难得的铁精骨。咱们差点糟蹋了奇珍异宝罪过啊罪过”巩志奇道:“什么铁精骨?师父的话好生难懂。”

欧阳南不去理他迳自提声喝道:“来人!去取雷泽刑天锤!”众弟子听师父要取来神锤那是有意造剑了众人答应一声便急急赶回庄去。巩志心中惊讶忙问道:“师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您可否明说?”

欧阳南神情凝重道:天地万物有正便有反有阴便有阳卓凌昭带来的那块铁精阴柔精华全给“神剑擒龙”得去余下的残存之物定是至刚至猛的骨渣却给咱们当成了废料。天炉灵性不泯不甘良质美才荒废其中这才自行冶炼烧起了大火。”巩志听得目瞪口呆骇然道:“这么厉害?那又会烧出什么样的兵刀来?”

欧阳南沉思半晌道:“我欧阳家故老相传这块风水宝地若有灵物冶炼便会造出一柄绝世神兵。名唤“擒龙”果然此剑降世便即睥睨天下无人能挡。只是万物依着阴阳五行的道理无不相生相克一旦生出天下无敌的物事造物便会另辟途径以求制肘。”他凝望天炉叹了口气道:“照此看来说不定天炉另行烧结了一柄兵刀以来抗衡擒龙剑。”

巩志吃了一惊那“神剑擒龙”已是怪异莫名的妖物若还另生一把威力无穷的奇形兵器天下岂不大乱?他还想再问却也不知从何说起已是呆立当场。

过不多时神锤已然取来欧阳南走向天炉提声喝道:“大家各持一只水龙分占角落以水柱为我开路我要进炉!”众弟子闻言大惊巩志更是急急劝阻但欧阳南执意甚坚众人奈何不了只有听命行事霎时六座水龙同时洒水替欧阳南开道巩志更是亲驾一座水龙紧临欧阳南之旁水柱直直喷洒身上就怕师父年老有失别遭烈焰吞噬。

大火飞腾洪武天炉望之若同魔龙怪兽一时呼啸喷火似欲烧尽世间万物欧阳南行近炉口巩志喷洒的水柱尽成弥漫水气猛听欧阳南惨叫一声全身已然着火巩志急道:“快浇水!”六道水柱同朝欧阳南喷去已然扑灭他身上的火势。巩志怕师父受伤当下顾不得师父责怪拖着水龙也往炉口冲去。

大水冲下烈焰卷出水火交攻之间四处都是蒸水雾但旋即又给热气冲开。欧阳南仰天暴喝抱住神锤竟无视于高热烈焰猛朝火头下窜人。

巩志怕他有所闪失拖着一座水龙紧靠炉口猛将水柱灌了进去热焰烧来连他的衣角都已着火。

众弟子见师父奋不顾身的冲进大师兄也已面临生死大险心下都是惊骇震荡众人不顾己身安危无不朝炉口靠近一时之间众志成城六座水龙一同挤在炉口浇灌漫天水气飞扬齐心合力之下火头竟被压下。水气弥漫中但见一人朝外滚出此人全身焦黑一片身上衣衫被烧个精光连眉毛头也不能幸免这人模样狼狈却是一代铸剑宗师欧阳南怀中兀自紧抱那只刑天锤。

巩志靠在炉旁自也惨遭波及身上手上满是水泡他见师父滚倒在地生死不知顾不得自己身上疼痛急忙上前扶起叫唤道:“师父!你怎么了!”

他叫了一阵欧阳南却浑然不觉只是一动不动好似死了一般。

巩志知道拖延不得当下剪开师父的衣衫取过清水将他上下冲洗干净跟着急急命人取过伤药替他细细擦抹。铸铁山庄整日与火为伍救治烫伤之术算是天下无双自来烧伤者多死于各种感染凭着伤药中防脓止烂的奇效只要欧阳南没给烧成焦炭在他们眼中都算有救。果然伤药擦在欧阳南身上宛如冰镇伤处的红肿糜烂更见消灭。

欧阳南给这么一阵治疗已然缓缓苏醒他稍一恢复神智立时指向炉口惨嚎道:“神剑现世魔刀随生……大家快逃呀!生灵涂炭啊!”说着双手连连挥舞宛如失心疯一般。

巩志等人闻言大惊急忙探头去看却见炉内一片焦黑除了满地铁渣之外实在看不出有何怪异之处。

巩志咳了一声低声吩咐众人:“先将师父带下去歇着等火头降下咱们再进炉去找。”

欧阳南给弟子抬起眼神仍是惊恐无限喃喃地道:“神剑擒龙业火魔刀里头的东西是柄妖物……咱们决计不能让它现世否则天下要有兵祸……”他口角微动欲言又止霎时全身乏力晕了过去。

巩志望着黑沈的炉口想起里头的东西玄妙异常绝不在神剑之下心下自感惊骇他召来门人低声吩咐道:“大家听了师父方才所言绝计不能外泄否则各大门派前来劫夺神兵咱们铸铁山庄定有覆亡之祸。”众弟子答应一声心下都是惴惴不知炉里面的东西是何来历。

火龙窜天欧阳南身受重伤已被抬离火场余人犹在全力灭火巩志抬头望天只见彗星横空而过当此异象巩志想起师尊所言的“业火魔刀”心中只感忧虑良久良久仍是说不出话来。

却说秦仲海看过城西鬼屋之后心里只感烦乱不堪料知刘敬定有什么阴谋怕还是冲着自己来的秦仲海生来机敏警觉遇上这等事自是逃都来不及。他这几日专躲着刘敬只在西角牌楼喝酒足不出户连家也不回了。听了属下秉报彗星降临好生美丽要他到外头赏玩秦仲海也当屁一样来听全不理会。

连躲了二十余日这夜宫中无事虎林军众人心存孝顺知道老大这几日闷得厉害便从御膳房偷出好酒好肉取过大批赌具银两便想让秦仲海乐上一乐。秦仲海见大伙儿这般心意怎好推拒?当即第一个带头胡搅率着-众下属袒胸露肚群来赌博欢饮。直把牌楼深处当仙境虎林军中做天堂便天王也换不得。

诸人围坐三五桌你吃酒我吃肉众人神色紧张一时骰子乱滚银两推移直是“沧海桑田输脱裤泪眼犹湿钱复还”赌局直是起伏不定让人大喊痛快。

正厮杀间门口传来-阵敲门声此时夜深人静还有几名下属在宫中巡逻大概是回来歇息的一名下属哈哈一笑道:“他***大半夜的八成是回来拉屎的弟兄。”说着上前应门。

板门才一打开那人已挨了个清脆的耳光跟着向后滚出众人吃了一惊无不拔出钢刀翻身站起霎时一名太监跨入大门傲然望着众人却是薛奴儿来了。

深夜之际薛奴儿以东厂副总管之尊居然降尊纡贵亲自过来造访?秦仲海万没料到此节一时不及躲起:心下只是叫苦连天。薛奴儿见他嘴歪眼斜料来定在诅咒自己当下十分着恼骂道:“你装着一张怪脸做什么?心里骂我么?”

秦仲海心中烦躁口气却似没事人一般他哈哈两声道:“没事我见副总管大好了可以下床走路心里替你欢喜难免表情多了些您可别见怪。”

薛奴儿前些日子卷入祸端竟给皇帝送去毒打一百大板看他现下武功尽复旧观伤势定已痊愈。薛奴儿想起当日被秦仲海作弄的情状恨恨只道:“死家伙你上回偷看咱家的屁……屁那个给我小心点”

秦仲海听他支支吾吾立时笑道:“什么那个这个的不就是个屁股么?公公的屁股左边长黑痣右边生黑毛模样挺威严的跟面孔差不多。秦某真算有眼福了。”他笑了笑又问道:“公公深夜过来西角牌楼可是专程来谈这“屁经”的么?”

秦仲海说话荒唐不经大批虎林军手下自是掩嘴偷笑薛奴儿大怒欲狂他竭力自制喘息良久这才呸了一声尖声道:“混蛋东西!要不是刘总管有事找你你当咱家闲得无聊自愿上你这狗窝来吗?你再给我贫嘴休怪我赏你两个耳括子!”

秦仲海听他提起刘敬心下便是一凛他咳了两声推托道:“原来是刘总管召见他老人家平日公事忙得很吧?什么时候方便见我?”

薛奴儿冷然道:“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他现在便要见你!你乖乖跟我来别耍花招!”

秦仲海吃了一惊想不到刘敬竟会深夜召唤丝毫不让自己有推托的机会此番召见如此慎重定有大事生出。薛奴儿见他迟迟不移步便冷笑道:“怎么样?到底敢不敢来?”

秦仲海心下打量既然麻烦上门推也推不掉倒也不必再藏头露尾索性便来一探究竟。当下翻身站起道:“既然如此有劳薛副总管带路。”

虎林军诸人听了这话无不替秦仲海担忧薛奴儿平日手段凶狠性格残暴若是有意来害

秦仲海不免要糟。秦仲海见下属多有惶急之意便向他们暗暗摇手示意众人放心。上回刘敬自称替自己保举高升不会无端对自己不利只是刘敬要他过去城西鬼屋又称识得他的师父定是有备而来想到一会儿定有意想不到的大事还是忍不住忌惮。

当下两人一前一后秦仲海便跟着薛奴儿离去。

深夜之中二人在宫中行走他两位一是东厂要角一是禁军统领自无人敢过来罗唆只见薛奴儿脚下疾走却是往宫外行去秦仲海微微一怔叫道:“刘总管不在宫内么?”薛奴儿不去理会冷然便道:“你只管跟在后头问这许多做啥?”

眼见他行止神秘秦仲海更起疑心虽知东厂之人不会下手加害自己但刘敬安排得如此奇怪不能不叫他加倍提防戒慎。

行到承天门已要出宫门口侍卫见副总管过来自是赶紧让路连问也不敢问上一句秦仲海看在眼里自是暗暗摇头当时朝政大坏太监随意来去宫门众人习以为常早已见怪不怪。只是长久以往纲常法纪不免紊乱结党营私更是由此而生。

薛奴儿走了出去便换秦仲海了他虽与守卫相识却乖乖取出令牌送上缴验那守卫看过令牌低声便问:“将军也要出去?”秦仲海咳了一声道:“我有些急事回家一趟去去就回劳烦兄弟开门。”他平日虽然荒诞不经但遇上正事却仍方寸严谨一板-眼丝毫马虎不得。若非如此却要他如何带出纵横沙场的精兵?

那守卫知道薛奴儿与秦仲海一向不和岂知两人却同出宫门心下虽觉奇怪但也不敢多问急急开了宫门任他二人离开。

薛奴儿见秦仲海缓缓走出霎时冷笑不休道:“不过出个宫而已居然还要缴验令牌看你们柳门就是少了点人望真个可笑啊。”秦仲海冷冷地道:“薛副总管人望这般高何不上江太师府上晃去?每日喝骂属下专在自家地盘招摇这种祟隆声誉秦仲海可不敢要。”

薛奴儿气得脸色惨白可又答不上腔只得尖叫道:“少废话!随我过来!”只见他运起轻功左一绕右一拐便往城郊而去。秦仲海见他身法快绝便也提气直追紧跟在后。

薛奴儿方才给他讥嘲一顿:心下有气只想板回些脸面冷笑道:“好你个秦仲海!咱俩没打过架这下刚好比比脚力看看谁才是大内第一!”他脚下一点已如飞箭般向前射出。秦仲海哼了一声也是力急追。

秦仲海比薛奴儿年轻了二十岁体力健旺起初几里丝毫不落下风只是路程一长便不能没有内功相佐秦仲海虽有九州剑王这等名师点拨武艺但内力修为仍不及薛奴儿深厚果然行出十余里已是相形见拙。

薛奴儿见秦仲海坠后心下更是大乐他有意戏弄不停左右窜跃上下飞驰好让秦仲海追个脸红脖子粗。秦仲海跑得气喘吁吁自知不敌霎时停下脚来喝骂道:“操你奶奶雄!姓薛的!你再敢戏侮老子便自己去见刘总管!”薛奴儿是个暴躁性儿听他拒绝同往立时取出天外金轮尖声道:“杂碎!你轻功不及我正该乖乖认输向公公磕头请益现下却耍无赖?你不同我去休怪公公给你点颜色瞧瞧!”

秦仲海咒骂两声掉头便走连话也懒得多应一句薛奴儿见他对自己毫不理睬不由得慌了手脚忙道:“喂!姓秦的!你别生气了快回来啊!”

秦仲海呸了一声停下脚来往地下吐了口脓痰恶狠狠地道:“来不及啦!你现下抬八人

大轿过来老子也懒得理你。你自个儿去死吧。”

薛奴儿脸色又青又红不知该如何是好要他低头去求秦仲海不如跳崖自杀还来得爽利可要眼睁睁地看着秦仲海离开却又不能向上头交差他连连搓手全没了主意。

秦仲海满心得意左摇右摆大剌剌地离去正走间忽见路边坐着一名老者这人头上带着斗笠两脚却挡在路中若要正面行过定须跨过这人的双腿秦仲海不愿惹事当下侧身让开哪知那老者两脚忽尔抬起脚尖却是往秦仲海膝间点来秦仲海见这老者后先至已然算准他闪避路数当下微微一凛他抬起右脚便往那老者的脚尖踢去那老者不闪不避等他脚下踢实脚掌一侧已将脚跟对准秦仲海的足底秦仲海这脚若要踢下不免脚板受伤。

秦仲海见此人武功毫无霸气但招敷却是精奇沉稳他嘿地一声跳开两步手握刀柄冷笑道:“俗话说了好狗不挡路老兄行止这般凶恶却是哪家香肉铺里逃出来的?”

那老者再笨十倍也知秦仲海骂他是狗他听毕之后却不动气只哈哈一笑道:“秦将军说话实在难听咱家见你走得好急一时心急才把你留了下来倒没什么恶意。”说着解下斗笠秦仲海转目急看这人七十来岁年纪脸上没半根胡须正是东厂总管刘敬。

此时薛奴儿也已赶来他凑了过去低声向刘敬道:“总管这姓秦的小子脾气太坏嘴又贱得紧不教训一下不成。让我揍他一顿吧。”秦仲海挖了挖耳孔冷冷地道:“别那么小声说话薛公公倘要动手秦某立刻奉陪。”他给东厂两大高手围住了非但不让步反而主动搦战想来确是性格刚强吃不得亏当下拔刀出鞘真要干上了。

薛奴儿听他口气甚恶登时大怒他性格强悍王府胡同双战昆仑二三把交椅西域客店身受江系三大主将联手夹攻无不从容应付丝毫不落下风。武功之高自是不言可喻此时秦仲海狂言挑战他如何会怕?当下尖叫一声便要取出金轮杀人。

刘敬看在眼里忙拦到两人中间笑道:“干什么啊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争的?”说着左掌轻挥推开了薛奴儿右手便往秦仲海肩上搭去、秦仲海见他神态亲热讪讪便道:“刘公公别来这套了。我依着您老人家指示鬼屋也瞧过了您到底有何吩咐不妨快说吧!”

刘敬微微一笑道:“去过鬼屋了那你可见到鬼了么?”秦仲海呸了一声嘴上没说话心中却道:“老子活见鬼见了你这没鸟的烂鬼”刘敬看他满脸不忿便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好啦不管你有无撞上鬼怪咱家这便带你去开个眼界见识一下真正冤死的孤魂野鬼。”

秦仲海咦了一声正要开口询问刘敬已拉着他纵身朝西方一条小径行去。秦仲海有意把事情看个明白便任由他带着倒也不再多问什么。那薛奴儿却神态戒慎一路上四处张望不时跃上树梢眺头远望似怕后头有人跟踪。

三人行到一处地方已是黎明时分秦仲海藉着曙光望去眼前好一片湖水湖面如镜深秋破晓中湖水罩在薄雾中岸边矗着几间宗祠寺庙土墙红砖看来颇有诗意。

湖边几名汉子本在垂钓似是渔夫一见刘敬过来立时放下鱼竿过来相迎引着刘敬等人便往湖畔建筑而去。秦仲海跟在后头见这几名渔夫下盘功夫扎实武功竟是不弱心下暗暗警戒。

三人行到深处见是座小小佛堂门外两人自坐地下这两人光头秃顶一人手中編著竹篮一人拿着鱼篓洗刷。秦仲海见这两人低头不语面无表情但太阳穴高高鼓起目中神光湛然看来武功绝非泛泛。秦仲海吃了一惊想道:“好你个刘叭什么时候招揽这许多高手?这老家伙究

竟想干什么?”

正猜忌间刘敬已然走入佛堂跟着伸手召唤秦仲海秦仲海跨脚进去却见薛奴儿守在外头不曾进来。秦仲海犹疑片刻就怕里头有什么机关正要问却听刘敬笑道:“你莫理旁人只管进来。”秦仲海干笑两声只得拱手人内。

跨入门中只见佛堂里摆着张茶几两张竹凳。堂后挂了幅笑眯眯的弥勒佛像望之颇为简陋好似真是贫苦修道人的住处般。

刘敬招呼秦仲海坐下亲自为他斟茶秦仲海见刘敬一路不言不语好生神秘有心杀杀他的威风。当下伸手端起茶碗猛吸了一大口跟着漱了漱嘴呸地一声整碗吐到了地下弄得佛堂肮脏无比。

秦仲海眯起了眼懒洋洋地道:“刘总管大半夜地硬把老秦拉到佛堂里参拜可是要劝我出家么?”说着又咳了一口痰狠狠往地下吐去。刘敬看他举止粗鲁却仍笑眯眯地道:“秦将军说笑了你乃当世虎将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是块做大事的好料子谁敢要你长伴青灯?”

秦仲海把脚高高翘起哈哈笑道:“好说好说。刘总管我这人性子直不喜拐弯抹角。前几日总管替我遮掩了文渊阁的丑事小子感激不尽今日你老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开门见山别来尔虞我诈好不烦人。”

刘敬微微一笑并不说话静静替他斟上茶水。秦仲海见他仍是阴阳怪气当下一把将茶杯抢过扔出佛堂讪讪地道:“别倒什么鸟茶了昨晚吃酒开心兴致却给你们打断爷爷还没喝够哪;有酒便取出来吧!”

茶杯飞出门外立时听到薛奴儿的咒骂声秦仲海哈哈大笑:“他***可是砸中这老贼的脑门了?”刘敬听他满嘴粗话又见了恶形恶状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摇头道:“秦将军你如此粗鲁无文可是打小没了娘亲教诲方才野成这模样?”

这话要在常人听来刘敬自在讥讽秦仲海举止鄙俗毫无家教秦仲海自也该反唇相讥。但秦仲海自从在鬼屋中给人搅扰心神始终不宁此时听刘敬提起自己的娘亲莫名间身子便是一震但此刻他与权臣对席而谈万万不能示弱这惊诧神色一闪而过便即哈哈笑道:“不瞒总管吧秦某孤儿出身一向无父无母石头里蹦出来的。少了娘儿们过来罗唆管教恰好粗鲁痛快自在逍遥。”

刘敬听了这话却是一声轻叹道:“乡下人常说有娘的孩子像个宝没娘的孩子似颗草。可怜你自小没有母爱温暖风雨飘摇独个儿过活唉……这许多年下来可真生受你了。”

秦仲海精明老练旁人心里想的盼的他只要摸个片刻便能猜个**不离十哪知与刘敬相识以来始终落于下风不曾猜出这名老太监半点心思想。他听刘敬这话毫无来由直是莫名其妙当下喝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刘敬喝了口茶淡淡地道:“秦将军别生气闲聊几句而已。”秦仲海心里的疙瘩给他连番撩起颇感不快冷冷地道:“你再东拉西扯休怪我掉头便走。”

刘敬微微一笑道:“秦将军不喜欢谈家事那咱们便谈谈国事吧。”他凝目看着秦仲海

笑道:“秦将军冒昧问你一句你忠于皇上么?”

秦仲海听他这话又是天外飞来不由得皱起眉头不知这老太监何出此问莫非是要刺探自己他急忙定神冷笑道:“秦某奉公守法自问没半分对不起朝廷之处公公何须试探?”

刘敬面带微笑望着弥勒画像颔道:“你与柳昂天情同父子他忠于国家你秦仲海自也跟着效忠这我当然知道。只是我今日问你一句倘若皇上赐你一死你待要如何?”

刘敬这么说话要是卢云坐在这里定会全身巨震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卢云身为儒生自是深受薰陶若是皇帝下令赐死尽管百般悲怨他还是会引颈就戮。便是伍定远听了这话也会心口剧痛想着慷慨赴死的壮志豪情。

哪知秦仲海实是天生的土匪料听了这话却只嗤地一声把痰吐到了地下跟着冷笑两声睥睨斜视全不作答。

刘敬看了他一眼道:“看来忠君一事秦将军好像还差了那么点。”

秦仲海哼了两哼他从不是什么忠臣孝子的典范皇帝若要赐死管他天大理由他老秦自是左脚抹牛油右脚擦猪油当场溜之大吉但这话既是刘敬所问自也不好明说当下只嘿嘿干笑道:“公公你呢?皇上若要你死你会死么?”

刘敬昂向天凛然道:“士为知己者死我虽是个肢体残缺之人这点气节也还有的。”

秦仲海嘻嘻一笑假意哦了一声道:“了不起啊好一个士为知己者死啊却不知那日副总管差点把皇帝老儿切成两半这又算他***哪门知己啊?”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数月前皇帝狩猎忽遇双虎袭击那时薛奴儿以金轮救驾却差点伤及皇帝秦仲海始终怀疑此事有诈此时便提了出来要看刘敬如何应付。

刘敬听了问话神态一如平常。他斜了秦仲海一眼淡淡地道:“此事纯属意外将军休得讥讽。”秦仲海当场嗤之以鼻冷笑道:“刘老爹你瞒得过锦衣街那帮蠢才却瞒不过老秦的眼去啊。凭薛副总管的武功不过是杀只大虫焉有失手之理?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嘿嘿……你们***是不是想…想…嗯…啊?”秦仲海想将“谋害皇上”四字说出却又不敢开口便只“嗯啊”两声混过毕竟这事牵连太广岂能随意言之当下便不明说。刘敬面对森厉质问神态却是不温不火他淡淡一笑道:“秦将军难得有缘谈心别说这些恼人的。你静下心来先让咱家同你说个故事可好?”秦仲海听他面无喜怒只轻轻巧巧地转过话头心下暗暗敬佩:“这老太监行事沈稳等闲不露真性。那江充虽然厉害但与这老贼相较火候怕也差了一截。”

刘敬见他目光凌厉便微笑道:“怎么样?这故事将军听是不听?”秦仲海双眉一挑冷冷地道:“公公日理万机今日却好兴致。您要说故事在下自然洗耳恭听。”

刘敬微微一笑道:“你愿听便好。不过这故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说不定你也听过了。距今三十二年前朝廷有场御驾亲征这事你知道么?”

秦仲海听他提起此事忍不住心下一凛颔道:“这事我听柳侯爷说过。听说先皇武英帝兵败西疆遭大臣反噬终于死在异邦。”

刘敬笑了笑说道:“你家侯爷说的不错不过这只是江充的说法。”

秦仲海嘿嘿一笑道:“听总管这么说难不成还有别的俾宫野史传下么?”

刘敬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当年御驾亲征的惨祸牵动天下气运几达三十年之久余波所及非但弄出个怒苍山来还伤及无数英雄好汉的身家性命。说起来不只秦霸先便连江充、你家侯爷、我刘某人无不大受影响。甚至一些武林人物像是少林天绝僧、华山宁不凡“九州剑王”方子敬也都深受其累。”

听得这许多人物牵扯在御驾亲征的大祸中秦仲海心下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凝视着刘敬、知道他一会儿所言定与薛奴儿刺杀皇帝、琼贵妃偷人等情有关。当下正襟危坐不敢再有轻视之意。

刘敬往他看了一眼两人目光相遇刘敬忽地叹了口气道:“此事株连之大死伤之惨实非常人所能见。秦将军当年便你一个小小孩童也因而改变一生这你晓得么?”

猛听此言秦仲海忍不住嘿了一声前几日那老人将他误认为秦家二少爷已令他好生不快此时刘敬又影射自己与秦家有关直教他心中又恨又烦秦仲海伸手往桌子一拍怒道:“刘总管!你三番四次的影射秦某的身世究竟想说些什么?老子不过姓秦又***犯了天条吗?”

刘敬听他怒喝却只微微一笑道:“有空去看看师父方大侠会说个明白的。”

秦仲海听他提起方子敬更是怒不可遏他手按刀柄霍地站起喝道:“刘敬!我明白告诉你!你别以为我师父反逆出身你便能挟制秦某人你如意算盘可打错了!”

刘敬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喝了口茶道:“你太多疑了。我刘敬若要挟制你方法何其之多真会用这蠢笨的法子么?”说着森然一笑眼神中全是奸狡。

秦仲海全身冷汗涔涔而下立时想起刘敬的诸多厉害手段此人若要对付自己确有无数法门实不必拿自己的师承来历作文章。他放脱刀柄坐了下来哼道:“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有意整我那是找错人了秦某给逼急了杀人放火无所不为你硬来惹我那是自找死路。”

刘敬听他说得凶狠知道他心里暗自害怕反而笑了笑道:“你别生气咱家只是要你听个故事而已别无用意。”秦仲海嘿地一声他按耐住性子挥手道:“公公有话请说有屁快放。我一会儿急着回宫。”

刘敬喝了口茶道:“武英十五年腊月御驾亲征惨败前线飞鸽传书转送军情回京。信中指证历历言道武德侯谋害先皇亲手将圣上杀死。此事传出风云变色群臣哗然京城立即戒严。”秦仲海熟知此事便点了点头。

刘敬又道:“听说皇帝被害满朝文武无不骇然秦霸先一向忠于皇上如何无故反叛?虽说军情如此却无人相信此说。阁揆大人立即召集六部便要派人查证说不定皇帝仍然好端端地在西疆只怕有心人从中挑拨生事。”秦仲海冷笑道:“这位有心人姓江吧!”

刘敬哈哈大笑颇见欢畅道:“秦将军快人快语真是一言中的。”他有意缓和场面让秦仲海稍稍松弛便取过一只新茶碗替他倒了杯热茶又朝自己碗里加了水道:“当时朝廷快刀斩乱麻一方面派人赶赴玉门关要将事情查个明白二方面由老臣徐忠进、国丈琼武川领衔一同请出太后垂帘听政好来度过这兵荒马乱的大危难。”

秦仲海举起茶碗去喝听得大理寺卿徐忠进、国丈琼武川这几位老人出马顿觉放心他喝了口清茶降了降火气点头道:“几位老臣果然精明这当口正该如此办理。”

刘敬道:“不过事情毫不顺利朝廷人马尚未离开北京就出了天大的乱子。”秦仲海吃了一惊嘴里茶水猛地喷了出来他举袖擦拭惊道:“什么乱子?”

刘敬端起茶来轻啜一口道:“也先可汗兵临城下开始攻打北京。”

秦仲海茫然张嘴那时柳昂天曾提及武德侯杀害皇帝一事却未多谈也无攻打北京一节此时听刘敬提到此事秦仲海却是第一回听到。

刘敬道:“也先大兵杀圣京城朝廷上下无不惊恐国家已入朝不保夕的惨况。那时天下军马急急来援你家侯爷率领十万大军与也先激战城郊双方杀得血流成河此战若败京师必入蛮夷之手只怕神州百姓都要沦为异族奴隶。但我朝十七路勤王人马不能无人统帅几名大臣力陈国家下可无主须得拥立一人代位以保社稷此事送入景福宫太后便急急下诏立泯王为皇储暂由御弟监国。”

泯王便是当今的景泰皇帝他在风雨飘摇间接任皇位天下无不称道此事秦仲海自也知闻。

刘敬又道:“皇储接位一心三思地替他兄长报仇立即下令处死秦霸先满门老小当时我会同柳昂天、琼武川等老臣忠言极谏言道案情尚不明朗想请皇帝收回成命但皇上眼见兄长惨死这武德侯罪嫌最大如何忍得下这口怨气?他召唤四路军马入城封锁京中来往道路即刻将秦家满门处死不容走脱一人。”听得此言秦仲海登时想起城西鬼屋里的那个老头他身子-颤心头出了几个疙瘩竟似不太舒坦。

刘敬道:“那时大祸临头京城上下都为秦家满门忧虑。秦霸先的妻子颜氏听说大军入城就要过来抄家她一人挡在门口手持先皇赐下的免死金牌只想凭手上金牌救命好让满门老小逃过一劫。”

秦仲海十分关心颤声道:“后来呢?”

刘敬道:“她一个妇道人家有这胆色也算难得了。不过闯入秦府的军官多是凶狠暴戾之辈看也不看她手中金牌一刀便把她的脑袋砍了。”秦仲海啊地一声悲声道:“她……她死了……”

刘敬低声道:“人无头安能活?颜氏贤慧貌美聪明博学人人都对秦霸先好生称羡谁知她这样娇弱的女子到头来却成了刀下的无头鬼。可怜她两个孩子不过稚弱便成了孤儿。”说着又往秦仲海看了一眼那眼神满是怜悯同情。

秦仲海与他目光相接霎时心中一酸泪水几欲洒落他生性洒脱从小到大没哭过几次此时泪水满盈却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哀伤。他急急以衣袖遮面就怕给刘敬见了笑话。

刘敬殊无取笑之意他叹了一声转过话头又道:“城内军马杀人满门城外大军却要给人屠杀。当时也先已至城外百里情势危急景泰皇帝亲自领军接战双方大杀一阵胜负虽分难解之际阵前却出现了一人此人好生了得化千戈为玉帛居然说动了也先可汗让他不待胜负分出便自行率军离去。”

秦仲海抹去泪水神色已然宁定他知道当年双方决战江充曾在阵前出现当下清了清嗓子道:“此事有些悬疑据侯爷说江充给也先可汗在天山抓住便一路押解回国的。”刘敬嘿嘿一笑道:“这是王宁、梁知义这帮读书人查出来的吧?”

秦仲海点头道:“公公说的不错此事正是梁知府、王御史他们查出来的。只是他两人一得消息不久便已陨命。”刘敬摇头叹息道:“好人不长命蠢人兢投胎。又好又蠢的更要天生给人当箭靶唉……这帮书生只知气节义理却没半点手段没给五马分尸凌迟处死已算是好运了……”言下所指自是感慨王宁、梁知义这帮孤臣的下梢了。

秦仲海嘿嘿一笑道:“好人不长命蠢人下场惨那又坏又聪颖的呢?”

刘敬哈哈一笑自嘲道:“那便是老朽与江充这等人了。看他江充年过半百咱家也有七十好几数十年来好鱼好肉日子快活得很将军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秦仲海纵声长笑道:“难得有人自承奸恶真是大大的不容易啊!”

刘敬听了嘲讽却也不生气只淡淡一笑道:“咱们说正事要紧别损我这老头了。”他苦笑一阵又道:“只是王宁那帮读书人虽笨却也不算白死他们查得不错江充甫一回京也先可汗便自行退兵此间定然有诈只是当时朝廷甫脱大难众人庆幸生还之余哪有余力查访内情?当时先皇下落下明泯王与太后心中挂念便明大臣四下寻访却始终找之不着过了不久眼见先皇实在踪影全失泯王爷只好以监国皇储之名正式登基接任皇位。”秦仲海哼了一声道:“你们这帮大臣便这么敷衍了事真是世态炎凉。”

刘敬道:“国家不可一日无君泯王爷拖了一阵才接位已算不容易了。只是说到接位一事你家侯爷也算立过大功念在他这份拥戴功劳上朝廷日后才有了三分局面。”

秦仲海沉吟片刻道:“那秦霸先呢?他那时究竟在做什么?为何不回朝廷替自己分辩?”

刘敬摇了摇头道:“据说也先围城之时他还有意杀回京城替国家解围但后来他听说全家惨死便杀向关内起兵作乱起来。”

秦仲海听了内情皱眉便问:“这秦霸先到底是何来历?”他曾听韦子壮说过这人出身武

当但除此之外却是一无所知此时便出言相询也好多探听一些事迹。

刘敬目中闪过一丝忧伤道:“秦霸先原名秦策官拜征西大都督爵赐武德侯霸先是他的号。当年他与你家侯爷并称双雄北昂天西霸先乃是武英朝廷的两大支柱。”

耳听柳昂天与天下第一大反贼并列秦仲海一时心中百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

刘敬叹了一声又道:“当年秦家满门抄斩天下无人能救秦霸先自是大怒欲征他率军打破五门关一路杀向关内两边激战数百回合朝廷节节败退一路退到了虎牢关此关坐拥天险守将也非易与之辈秦霸先纵然武勇一时间却也打不入关中。眼看是个僵局秦霸先索性立马怒苍广招天下勇士从此双方便开始十数年的对峙中问打了又谈谈了又打皇帝每次派使臣过去安抚都被秦霸先乱棒打回始终是个僵局。”

秦仲海在文渊阁见到这人的姓名时本恨自己生得太晚不能与他一决雌雄但连着几番事情下来对此人又是同情又是恐惧。他伸手抓起茶杯呼噜噜地喝个精光。

刘敬替他斟上了茶又道:“秦霸先造反等于默认他谋害皇帝。当年他起兵造反天下都曰该死我也是其中之一只是朝廷名将虽多却无人能出其右你家侯爷一来需驻防北疆二来朝廷知道他们俩家有旧就怕他二人联手作乱始终不敢把柳昂天召回。直到景泰十四年……”

秦仲海跳了起来惊道:“景泰十四年?”刘敬奇道:“怎么了?”随即意会道:“文渊阁遗失的奏章全都是这一年份的文物是不是?”秦仲海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刘敬闻言忽然哈哈大笑道:“好家伙连你也后悔了么?哈哈!哈哈!”此时天色早已大明刘敬转头望着窗外晨光暖和映在他的老脸上望之皱纹深刻更显出智慧来。秦仲海不知刘敬在说些什么自是不敢接口只静听他说话。

刘敬凝视晨上湖烟悠悠地道:“景泰十四年那年怒苍山一伙全力反扑攻下霸州直捣京师逼得皇帝召回柳昂天下旨天下兵马勤王。双方兵连祸结最后秦霸先惨死神鬼亭一切全在景泰十四年生的。此事诡谲多变比之三国里最精彩的桥段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秦仲海恍然大悟原来怒苍山之所以灭亡全在此年。他沉吟片刻问道:“究竟这中间有何隐密之处?为何有人要偷取奏章遮掩?”

刘敬冷冷一笑忽道:“秦仲海你若想知道其中隐情须得回答公公一事。否则“疏不间亲”刘某人没拿到证物之前绝不会明白告诉你。免得打草惊蛇反而不妙。”

秦仲海见他神色沉重浑不似平日笑咪咪的模样他心下一凛拱手道:“请公公公示下仲海定会审慎回话。”

刘敬听他回答的直接反倒不好开口他低下头去转动手中茶杯似在思索如何启齿。秦仲海不敢打扰只是静静等待。

过了良久刘敬缓缓地道:“生你者父母成你者朝廷倘若两者相冲相害你当如何?”

从城西鬼屋开始刘敬一路都在秦仲海身世上打转此时听他再次提起惶恐之情却不曾稍减秦仲海心头大震只是此刻不能露出惊惶之态以免落于下风。当下故做轻松摇头道:“刘总管多此一问我爹娘老早死了我不须烦恼这个题目。”

刘敬长叹一声道:“秦仲海啊秦仲海你既然见过鬼屋里的老人心里便该有个底又何必装傻?我问你一句你父母若是死于朝廷之手你会替他们报仇吗?你站在朝廷这端难免成了不孝子孙。”他顿了顿道:“秦仲海忠孝难以两全你还想逃避么?”

秦仲海内心大震一时惊怒交进喝道:“放你妈的狗屁!老子明白告诉你我打小没爹没娘是个孤儿什么时候又生出这些狗屁不如的事来!”

刘敬冷冷地道:“有个女人脑袋被人砍落死后**示众羞耻难言。有个男子惨遭剥皮分尸葬在异乡大树下永世不得回归故土。这些你都当作是屁了?”秦仲海越听越惊越惊越怒霎时怒气冲天大喝道:“你胡言乱语什么?老子操你奶奶!”他站起身来转身便走。刘敬道:“不忠不孝不仁下义那便是天地不容的无耻之徒。”

秦仲海暴喝一声刀锋出鞘转身便砍轰地一声响过茶几已给他砍成两半。

刘敬面色不瞬举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道:“方子敬教你一身武功便是用来投靠权贵的么?”秦仲海心头震恐万端他压下怒火心道:“这老头不知从哪打听到我的师承竟想要胁老子说不得今日若不能杀他恐怕一生都要受制此人。”他手握刀柄沈声道:“刘总管你今日找我来到底想做什么?难不成便是要威胁于我让秦仲海一生听命于你么?”只要刘敬一个回答不对秦仲海便要使出绝招“龙火噬天”一举将之击毙至于外头薛奴儿等人怎么处置自己那也管不了这许多了。

刘敬道:“你多疑了我今日找你过来便是同你说这个放事你若不想理我那也无妨。只管转身便走无人会来扰你。”秦仲海不信此言冷然道:“你少放几个狗屁你刘敬阴谋诡诈何必故做善良却来诈欺于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

刘敬哈哈一笑道:“我向来说话算话你怕什么呢?”秦仲海大声道:“话是你说的

老子现下就走!”说着转身走出。

正要跨出佛堂匆听刘敬轻轻一叹低声道:“若要洗雪家门仇怨三日后亥时打开承天门我们一起图谋大业。”

秦仲海如中雷轰全身冷汗飕飕而下心中的震恐责难言喻霎时想道:“原来如此他……他要造反!”先前刘敬问他家国之事又三番两次暗指他的身世与秦霸先有关原来一切都是为了拉拢他一齐造反。

刘敬轻轻地道:“两百名武功高手一千名禁卫军足以济事了吧?”秦仲海面如死灰连话也不想答当下急急离去。

出得斗室已是午后那两名武功高手仍坐地下仍只呆呆望天竟连眼角也不撇向自己。秦仲海深深吸了口气:心道:“原来这座庙便是刘敬造反的根据地这些高手都是他搜罗来的我可不能与他们混在一起。”他急往庙门走出脚下渐渐加快忽听前头一人尖声道:“你为啥走这么快?”那声音尖利难听却是薛奴儿。

秦仲海见薛奴儿拦住去路登时大为戒备情知自己已有杀身之祸。

薛奴儿冷笑一声道:“你在怕什么?为何满身冷汗?”秦仲海呸了一声大声道:“谁

流汗了?回家问你妹子去?”薛奴儿长眉一挑只听咻咻两声秦仲海察觉背后生出两股劲风他斜眼偷看已见那两名秃顶高手掩身而来竟是有意动手。

眼见这两名高手分占左右与薛奴儿合为鼎足之势将自己围在圈内秦仲海自知双方若要动手自己绝难离开此地。薛奴儿取出金轮尖声道:“姓秦的我早知道你是个祸胎偏生咱们总管喜欢你现下看你这幅獐头鼠目的鬼样子当是容你不得了。”

秦仲海虽当逆境但这等凶杀拼斗之事他自是熟门熟路反不如方才与刘敬对谈时来的惊骇。他定下神来手握刀柄冷笑道:“凭你们三个人要拦我只怕还差了点吧!”

四人相互试探各自凝运功力在身秦仲海见那两名高手呼吸漫长内力怕不在薛奴儿之下他心中盘算打算使出绝招“贪火奔腾”趁众人挡架之时急朝外逃走。

薛奴儿暴喝一声:“杀!”秦仲海狂吼一声刀锋也已出鞘内力到处便要出招。

众人正要大开杀戒却听一人喝道:“且慢动手!”四人抬头急看却是刘敬来了。

刘敬飞入人群伸手护住了秦仲海。薛奴儿见状一愣道:“总管你这是干什么?”

刘敬望向众人摇头道:“你们不要为难他放他走。”薛奴儿气愤地道:“这人满脸惊惧决计会泄漏此间秘密咱们怎能留他性命?”

刘敬看着秦仰海道:“他若是讲忠尽义之人便会守门如瓶。他若要投靠仇敌做那无耻奸贼我也无话可说。”薛奴儿大声道:“总管你不能信他……”

刘敬面色一沉袍袖微拂将诸人震开几步说道:“秦仲海你可以走了。三日之后十一月初九承天门轮你驻防咱们成也在你败也在你。”秦仲海全身震动知道刘敬要他做内奸等乱事一起便要他打开皇城相迎慌乱之间掌心满是冷汗。

刘敬见他面色惨白凑过头来附耳道:“你这三日安安静静的万莫心慌动手前我会准备个东西给你瞧包管你看过之后心里再无犹疑。”

秦仲海不愿多说当下深深吸了口气微微拱手便自离庙而去。后头薛奴儿兀自喃喃不休在那埋怨刘敬举措不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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