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侯爷府堂上家丁来往忙碌已在布置大堂料来虽是家宴排场却也马虎不得。
卢云问道:“一会儿还有谁要过来?”左从义屈指算道:“都是些自己人。
黄先锋会来石中郎会来、赵制使会来差不多两桌吧……”韦子壮接口道:“本来定远也要过来哪晓得艳婷姑娘嚷着走这女人家……真是没劲儿……”
卢云有些愣了问道:“不是朝廷催定远上任么?怎地又变成艳婷姑娘了?”
韦子壮索然一笑拍了拍卢云的肩头道:“女人啊心眼最是多了谁晓得艳婷这小娘皮在想些什么?唉比起她师妹娟儿吆这个师姐可真不讨人喜欢。”
韦子壮过去远赴西凉一路便以逗弄这个女孩儿为乐心里更有意思收她做义女天晓得九华山毁弃娟儿下落不明想来天下虽大心里还记挂这个小丫头的怕也只剩他一人了。
卢云睁大了眼一脸错愕。心道:“照这么说定远是突然起意走的。他为何这么急?艳婷又为何急着要他走?”卢云细细思索内心忽感不妥那日杨肃观中枪失踪艳婷恰恰巧陪在他身边只因事关伍定远的颜面便无人追问内情此时回想起来竟似有些玄机。一时之间心头紧紧揪着已是茫然不语。
卢云正自杲忽然肩头给人重重拍了一记听韦子壮笑道:“卢大人啊到底这剑有什么神妙你可快快说吧!”卢云还未回神那左从义已然走来他见“云梦泽”黑古古地不起眼登时笑道:“这剑挺神妙?可否借我一观?”
韦子壮哈哈一笑当下慷他人之慨随手送了过去竟没问过卢云。卢云生性大方不拘小节自也不以为意。
此刻旁观众人见了新奇物事纷纷围拢观看左从义接过长剑双手不由往下一晃他微微一奇当下刷地一声将长剑抽了出来。
不拔剑还好长剑出得鞘来更不见稀奇之处日光反照只见剑刃灰沉沉地望来竟颇黯淡肮脏好似一根硬绷绷的大黑铁。石凭皱眉道:“知州啊再好的剑也要砥砺擦抹你瞧这剑灰雾雾的当真暴殓天物了。”
卢云微微一笑他将长剑接过伸指在剑刃上一弹猛听嗡地一声响土时间剑光隐动有若流水生波众武将目瞪口呆不知何以如此一旁韦子壮却已明白了霎时高声喝道:“了得!好柔的一柄剑!”
石凭等人都是战阵杀敌的武夫向来惯使长枪大刀听不懂“柔”这个字的好处更不解那剑的高妙之处一时只感纳闷。左从义皱眉道:“很柔么?待我来试试。”他从卢云手中接过长剑用力挥了挥只觉那剑**地挥砍之时不闻呼啸声响并无特异之处。
卢云道:“诸位看出这剑特异之处了么?”左从义耸了耸肩道:“恕在下眼拙除了挥起来没啥声音安安静静不吵以外着实瞧不出好处来。”
卢云只想捧腹大笑勉强忍住了顺着话头道:“总兵说得对极。这剑的好处正是“不吵”。寻常利刃锋芒毕露未出剑锐便闻其声彷如市井之徒自我标榜只恐旁人不知己身所长可真要拿出真才实学之刻却又暴躁空洞惹人讥笑。”左从义当年与卢云在江夏河边辩论惨遭修理讥嘲此刻听他如此说话不免有些火气冷冷地道:“听知州把这生铁夸上了天可否露个两手让咱们开开眼界?”
卢云见他神情隐含轻蔑挑衅倒也不生气他倒持剑柄霎时一声轻啸回身出剑卢云虽无剑法根柢但手腕随意震去那剑尖自然而然地摇摆颤抖一时之间剑光返照那水波般的波芒竟尔再次出现。众人看入眼里都是暗暗喝彩。
直至此时即使最没内家底子的也明白这剑的好处了。此剑至柔是以至静只要挥动时催使内力剑刃自然微微颤荡光芒映照上去自如河水返照流波生光。也因这个柔字剑刃挥动时并非笔直削出气流而是在颤抖中迂回破空只因剑锋极柔时时随着出剑气流颤动呼啸锐响便大为褪减。
想以此剑之柔之静便算剑法平庸之人应用此剑也能挤身一流高手之列。
便在此时听得院内传来阵阵掌声诸人回看去只见一名高大老者含笑趣看看他身旁站着一名柔弱少*妇手中抱着一名婴儿却是七夫人来了。
卢云赶忙收剑入鞘拱手道:“卢云拜见侯爷、夫人金安。名将不老忠臣弄璋此天厚耆德祥瑞喜兆也。非只柳门一家之幸实乃本朝普天同庆之大幸事。下官于此恭贺侯爷吉祥。”柳门众将文学根柢有限此刻听他口若悬河出口成章无不嘿嘿干笑暗自揣摩。柳昂天心下喜乐握住卢云的手哈哈大笑道:“好一个状元郎这张嘴当真带喜邀你来准没错。”七夫人听卢云如此称赞自也满面喜悦含笑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卢状元?”
卢云拱手道:“贱名不足挂齿在下正是山东卢云。”
两人行礼如仪七夫人走到卢云身边凝目细看这名儒生心下暗生比较之意。当年柳门四将或文或武样貌大不同。秦仲海粗勇豪莽伍定远刚稳持重都属体魄威风、虎背熊腰一流。比起这两个满面横肉的野人那两个文的却俊得多了看杨肃观唇红齿白体态修长卢云剑眉星目宽肩细腰都归于白面书生一类。七夫人见卢云长方脸蛋端鼻薄唇虽不比杨肃观秀美白皙但举止间自有折人气度却也称得上美男子一个。
七夫人笑看儒生那厢卢云自也暗暗打量对面的美人。过去两人仅有数面之缘称不上相识此时卢云站得近方有良缘一睹芳容。只见七夫人与自己年岁相若约莫三十上下看她虽只产后一月却已气润血足已恢复得十分姿容肤色更如少女般白皙凝脂并无分毫风霜。
两人相互打量忽听一阵咯咯笑声传来七夫人怀中婴儿挣扎着双手对着卢云挥动不休七夫人噗嗤笑道:“哎呀我儿子欢喜你想要你抱呢。”说着将婴儿送到卢书手上示意他来抱。
卢云见婴儿朝自己送来只吓得他慌忙摇手:“晚生粗手笨脚千万别给我。”
卢云着了慌只是百般推拒敬谢不敏那婴儿见卢云把自己当成了瘟神猛地放声大哭四肢乱舞。旁观众人起哄笑道:“都要做新郎的人连抱个儿子都不会!那生儿子会不会啊?可别笑死人啦!”柳们中人都是武夫出身平日都是玩笑惯了说话自是粗鲁无比。
卢云见众人讥笑嘲讽一时满面尴尬只得将那孩子抱入怀中说也奇怪那婴儿给他抱入怀中立时止了泪水跟着咯咯地笑了起来好似与他极为投缘。
众武官看入眼里登时又乐了看他们歪嘴斜眼十之**要说些不中听的好似“嘿这小子爱你哪该不会是你的种吧。”柳昂天见他们獐头鼠目立时哼了一声双目精光暴射而出孩子的爹官高爵重吓得众人噤若寒蝉只见他们一个个低下头去彼此眉来眼去脸上却都忍着笑。
卢云自幼父母双亡少年时庙中苦读少与妇人相处自也不曾抱过孩子此时第一回怀抱婴儿自然拍弄哭了他一时只感戒慎恐惧。哪知那孩子却不怕生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不住望着自己。卢云见那孩子高鼻阔口虽还只是个孩子却已看得出日后容貌必然雄奇卢云心下赞叹夸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这孩子长相如此威武将来定是有守有为的大丈夫。”
举凡世间贤母无不欢喜旁人赞美自己的子女七夫人极是欢喜笑道:“多谢你的金口我真该包你个大红包才是。”众武将相顾大笑:“夫人这般说话可把状元郎误为算命郎啦!”七夫人有些腼腆卢云也是一阵脸红柳昂天也甚欢喜便从卢云怀中接过婴儿自顾自地逗着。
说笑间众人一齐回到厅上还没坐定下来便见柳昂天转入内院去了卢云正感纳闷突见门口行来一名家丁看他手捧玉盘含笑走到众人面前跟着立定不动。
卢云不知这人意欲如何正想出言询问忽见众人纷纷打开包袱各取物事奉上那家丁笑着唱名将东西一一收到托盘之中。
卢云恍然大悟知道家丁是来收礼的无怪柳昂天要先行回避。当下取过茶叶又将艳婷托自己带来的玉盒放入盘中。那家丁唱道:“卢状元赠罐子一只盒子一只。”卢云慌道:“您说错了是极品茶叶一罐。”那家丁懒懒地道:“罐子是茶盒子是啥?”卢云却也不知盒里是什么物事只得道:“我……我也不知道那是艳……伍总兵的夫那个人……那个朋友托我的。”他本想说艳婷临到嘴边忽觉不妥便又改成伍定远的夫人再到嘴边还是不妥?便成了朋友终于说得颠三倒四待要重叙却听那家了打了个哈欠道:“卢状元……
茶一罐某某的老婆的朋友……盒一只。”
卢云叫苦连天便要他更正那家丁哪有空闲理他?便自大摇大摆地走了。
鸡犬升天的年头打狗要看主人面可怜品大员家有恶犬登让状元满头伤。看卢云唉声叹气一旁左从义等人也是泪眼汪汪他们身为朝官赠礼手笔自不能寒酸诸人脸皮肿肿心头疼疼看柳昂天再多生几个儿子众人都要倾家荡产了。
送过了礼看看时候还早众人便闲坐谈天。只是卢云性子冷硬过去与这帮武人格格不入先是在江夏与左从义舌战后又在北京与石凭争锋此刻虽已时过境迁但毕竟多闭嘴、少惹祸便借口厅上气闷走入院中自愿自地赏花。
穿过花园才一行上走廊便见一名女子迎面而来正是先前见过的七夫人。
卢云见她孤身一人并无丫鬟跟随手上也没抱着孩子卢云赶忙退到一旁躬身道:“卑职见过夫人。”
七夫人微笑道:“你要找侯爷么?”伍定远走得好急却不知内惰如何卢云闲来无事有意问个明白便道:“有劳夫人了。”
七夫人嫣然一笑轻轻巧巧地背过身去示意卢云随自己过来。
卢云跟在背后只见七夫人脚步有些软弱想来产后体力犹虚心下暗想:
“她也真是产后不过一月便已下床四处行走难道没有婆婆管着么?”想到此处不由得哑然失笑:“我可傻了柳侯爷多大年纪哪里还能有娘?目没人唠叨她了。”想着想又转到了自己身上寻思道:“我娘也已过世了倩兮日后嫁来自也没有婆婆好孝敬唉……娘要是见了倩兮不知有多爱她……”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婆媳之更是千古第一难事。你当家我管钱你退让我拿翘要不相敬如宾时时退避三舍要不貌似祥和其实血流成河一百对中找不出两对好的。这节卢云却是不知一时只是唉声叹气自行想像母亲与妻子相亲相爱的场面。
正想得美好梦幻七夫人已然停下脚来卢云四下探看却见自己来到了后花园却没见到柳昂天。卢云满头雾水茫然便道:“夫人侯爷呢?”
七夫人儿自背对着卢云听了问话却迟迟不曾转身。卢云更感纳闷正要开口再问忽听一声哽咽那七夫人低下头去竟尔哭了出来。
卢云大惊失色慌道:“夫人怎么了?身子不舒坦么?”
正要呼唤下人过来忽见七夫人一个转身哽咽道:“卢大人他……他还好么?”卢云听不懂问话皱眉便问:“夫人问的是谁?可否说明白点?”
七夫人凄然一笑侧头向地轻声道:“仲海。”
卢云大吃一惊眼前七夫人的幽怨模样好生无奈竟是无尽相思、无尽眷恋卢云见她神态甚痴心下登时一动醒道:“她与仲海有情!”
年前秦仲海被捕待死当时柳门三人同赴牢房探监卢云便曾听杨肃观提起往事好似七夫人青楼为妓嫁给侯爷前甚是欢喜仲海却不知内情如何。只是现下秦仲海造反杨肃观失踪自己便想探听内情那也不得其门而入了。
卢云见七夫人满面幽怨只在凝视自己当即叹道:“夫人莫要担忧仲海很好他武功大进带着弟兄逍遥快乐怕比咱们都好呢。”七夫人低头听着轻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不管多苦多难他从来都能打胜仗没人能为难他的……”
她喃喃自语呆了半晌幽幽又问:“卢大人你……你还会再见到他么?”
卢云沉吟半晌眼看七夫人目光殷切说不定有意要托自己做信差。卢云低声道:“夫人恕在下冒昧说一句您既已嫁给了侯爷便不该再念着他。我虽是仲海的朋友却也是侯爷的下属。”此话不难明白自是希望七夫人规守妇道莫要与别的男子牵扯不清。
七夫人望着卢云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掩面道:“对不住我不是要为难你……我实在找不到别人来问又听说你是他真正的知己这才……这才……”
卢云叹了口气眼前的妙龄美女与自己年岁相当当此花样年华却要嫁给一个老人侯门一入深似海这漫漫年月真不知要她如何排遣了。七夫人福了福低声道:“卢大人请你保守秘密别跟人家提今日的事好么?”卢云颔道:“你放心卢某守口如瓶今日之事你知我知若有半点外传夫人唯某是问。”
卢云言出必行乃是天下第一等守信的人七夫人听他说得斩钉截铁自是暗暗松了口气当下转身离开。卢书见她形孤影单想到她的苦处心下登时大怜当即唤住了她道:“夫人留步。”七夫人转过身来叹道:“大人还有什么指教?”
卢云微微一笑躬身道:“夫人日后若觉得日子闷便来我家坐坐吧。内子略通丹青倘若蒙您不弃不如也学着画上几笔可好?”
七夫人柳眉一动喜道:“你是说真的?”
卢云见她开心心下忽也高兴起来微笑便道:“这个自然。”
七夫人官家生活每受其他六名夫人排挤虽说衣食无虞但人生不光吃吃喝喝每感内心苦闷无从宣泄眼下若能寄情丹青与卢云这对文雅夫妇结交自是无上快事。七夫人笑道:“我笨得紧字也写得丑到时要请卢夫人多指点了。”
卢云哈哈一笑正要回话忽然之间只觉四周安静下来原本街道上车水马龙此时却一不见踪影。柳府占地虽广但也在王府胡同之中院外便是闹市向来人潮喧哗此刻却悄然无声如同深夜自不免让人奇怪。
两人面面相觑都感诧异。七夫人强笑道:“住这儿几年了难得这般清静。”
卢书心下起疑正要询问忽听街上传来阵阵响声听来一顿一顿整齐划一好似几百人同声踏地。七夫人心下有些怕不知那是什么怪声便往卢云身上靠去。
卢云扶住了她将“云梦泽”解下腰来拿在手上低声道:“别怕我过去瞧瞧。”七夫人见他连剑也拿了出来心里更是着慌。卢云向她摇了摇手示意她莫要妄动跟着窜身跃起飞上墙头去看。
七夫人守在墙下见卢云的背影微微颤抖娇声便道:“怎么了?外头那是什么声音?”话声未毕卢云已然跳落地来一把拉住七夫人神色凝重异常。
七夫人见卢云如此神态更强拉着自己的手不由满心疑惑慌道:“到底怎么了?”
卢云右手拉着她左手不离剑柄沈声道:“别慌过去前厅再说。”七夫人又是疑惑又是害怕只能让卢云拉着走了。
来到了前厅七夫人见大门深锁家丁神色震恐全数挤在院里一旁左从义、石凭、黄应、韦子壮等人都已会合过来全在交头接耳。七夫人慌道:“到底怎么了?你们谁跟我说啊?”声音急迫颇见尖锐想来心中惶恐已极。
她喊了两句仍无人理会自己正要尖叫忽见卢云走向韦子壮沈声道:
“外头是哪路军马?怎敢包围柳府?”七夫人听了这话全身如同雷亟惊道:
“大军包抄?是……是江充的人么?”众人自也不知一时无人答话七大人心下害怕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眼看韦子壮也是没理会处良久说不出个道理来。卢云便攀到梁上朝院外看去只见大门前挤着五六百名兵卒个个手提刀枪。左从义乃是柳门元老自恃军中资历地位倒也不怕当下问向卢云喝道:“到底是哪些兔患子放肆?
可是锦衣卫的?”
卢云悬在梁上摇头道:“不是锦衣卫这帮人穿着禁军的衣服不知是哪个卫所的。”
石凭大喝一声奔向大门向家丁喝道:“管他是哪里的人反正还不都姓江!他***打开门爷爷倒要看看是哪路人马敢来放肆!”左从义大声道:
“说得好!太岁爷头上动土征北大都督府是他们碰得么?”
黄应、赵制使等人也在大声呼应十来名将领相互壮胆果然气势高涨不少众人拔出兵刃齐向大门行去。石凭一马当先冷冷地道:“来人开门。”
家丁吞了口唾沫不知是否要依言开门正在此时大门碰碰地敲了起来石凭吓了一跳反而望后疾退。大厅众人满心惨淡竟没人敢动上一下半下。韦子壮从头到尾面色铁青心中只感不对想起秦霸先一家的惨祸此时听了那碰碰声响全身冷汗更是涔涔而落。
卢云见他们色厉胆敛登即抢上前去提声叫道:“门外是哪一位!”
外头传来一个沈稳的声音道:“诸位高贤下官是金吾卫都统巩正仪奉皇上之命特来贵府找样东西。还请诸位行个方便。”卢云咦了一声他本以为是江充作祟哪知却冒出个名不见经传的巩正仪?卢云正自疑惑忽听侧门处脚步声杂沓似有什么人过来了。
众人心下一惊急忙回望去只见一名老者大跨步行出正是征北大都督柳昂天。
卢云还未来得及躬身行礼只见柳昂天手一挥背后大批军士匆匆涌上望来也有三四百人霎时便将前院、大厅等处挤得满了。
柳昂天不改往日威风只冷冷地道:“大家莫慌把门打开让姓巩的进来说话。”
背后士兵嘿地一声瞬即接管前院卢云等人都见过这批兵卒这些人住在柳府别院一墙相邻乃是柳昂天军旅多年收下的死士个个都是忠心耿耿。当年刘敬惨死京城大乱便是靠这批步卒守卫柳府此刻局面稍有不稳又给柳昂天调了出来。
柳昂天使了个眼色部众便将大门略略打开哪知才开了一条缝外头惊天动地的呐喊声便如大水般泄入杀声四起门板大开无数兵卒便要趁势涌入柳昂天怒吼道:“大胆!给我挡在门外!有敢擅入柳府者格杀匆论!”
大都督一声令下柳门死士奋力向前只听怒喝斥骂之声不绝于耳双方人马互相推挤门口乱为一片柳昂天怒道:“巩正仪!我柳家大门是你们这些蹄子踏得么?给我独个人滚进来!”老将不老霹雳般的吼声出虽无盖世内力却也让众人心头一震。门外传来一个军官的声音大声叫道:“大家听侯爷的话!
退后!统通退后!退后!”
乱了好一阵子门外跌跌撞撞地颠入一人看他身穿金甲腰悬钢刀果然是当今四大禁军将领之一、金吾卫都统巩正仪。这巩都统才入院中全身上下立时被刀枪指住柳昂天喝道:“关上了门!”百名军士声呐喊门板推挤撞开了门外无数兵卒轰然巨响中再次牢牢紧闭。
左从义等人见来将落单纷纷冲上前来对着他上下斜觑不住冷笑挑衅。
巩正仪独自站立院中面色有些惊白他向柳昂天挤出笑容拱手道:“侯爷。”
柳昂天哼了一声以巩正仪的身分倒还不必他亲自问话他使了个眼色那石凭明了意思霎时横手横脚晃到了巩正仪面前傲然道:“巩都统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啦?还是活得烦腻了?居然来侯爷府上撒野啊?”说着伸手拍打巩正仪的面颊直把这位禁军统领视若无物。
巩正仪面色难看他缩头缩手取出一道公文道:“对不住。皇上有旨要咱们四位禁军都统封闭城门在城里寻找一物。在下身受皇命奉命过来搜查府上绝非有意得罪。”
左从义走了过来接过公文一看迳自扔在地下戟指骂道:“一派胡言!
找东西找到咱们侯爷府了?莫非你收了江充的好处想要栽赃什么是不是?”
大怒之下一脚便往巩正仪身上踹去。巩正仪满面汗水慌道:“误会!误会!
此事与江大人无关。现下太师府也给皇上派人搜查诸位若是不信只管派人过去问问那便明白了。”
听得江府也被波及满场将士都是为之一惊齐声道:“江充也被搜了?”
巩正仪喘道:“岂止江太师被搜现下虎林卫奉命搜索内阁学土羽林卫去搜六部尚书只要查到皇上要找的东西满门立时下监。”众人大惊不已卢云听说顾嗣源也给波及自也感到惊愕骇然问道:“皇上到底要找什么东西?”
巩正仪干笑两声从怀中取出一张白纸送到了柳昂天面前。众人急急围拢过来霎时见到了一只方印拓文六字阳刻大篆数十双眼睛看得明白却是“皇帝正统之宝”!
柳昂天深深吸了口气道:“皇上要找传国玉玺?”
巩正仪干笑道:“侯爷英明。”
厅上众人面面相觑却没几个人想得懂皇帝的用意。那正统之宝淹没已久早随武英皇帝一同陨落岂料事隔三十余年今圣竟要硬搜出来?却不知是哪个奸臣谗言上奏竟尔惹出这等天怒人怨的事惰。
柳昂天几十年没见过这等宝贝自是毫不在意。他微微一笑道:“当年正统之宝遗失老夫也曾出力去找只可惜探听多年却是徒劳无功倘若东西在我家里那可是再好不过了。”当下伸手揖客道:“都统要搜尽管搜别说我怠慢你就成了。”
眼看柳昂天胸有成竹巩正仪自是心头惴惴皇芾这次诰命颇为古怪被搜的人莫名其妙搜的人自也一头雾水。他里外不是人却又不能不搜只得陪笑道:“多谢侯爷明理。在下只要五个人便够了。”柳昂天不去理他自管行入大厅喝道:“来人!他们搜得痛快咱们也喝个痛快大伙儿今日不醉不归!上菜!”
巩正仪苦着一张睑自从门外调来五名军士诸人悄没声地在屋内走动。这回皇帝不按牌理出牌胡乱整肃大臣不只惊动柳昂天连江充也一同受累明日早朝群臣激动江柳两派同声叫苦皇帝非得收回成命不可届时大臣追究罪责巩正仪等人负责搜查全都要成了代罪羔羊他自知处境为难自是加倍小心谨慎免得来日遭人挟怨报复。
柳昂天意兴甚豪当下把七个老婆唤了出来满满坐了一桌。柳昂天的儿女世居封地无人在京不然满月酒加上团员酒儿女媳婿、内孙外孙齐聚一堂必可坐满三桌。总帅神态自若其余众将气势大振便也坐下饮酒一时猜拳喧嚷根本不把巩正仪放入眼里。每回巩正仪率人经过左从义等人便赏他一阵冷嘲热讽着意让这人难堪。
巩正仪奉命而来用意也只在官样文章只要在皇帝面前奋不顾身那便有了个交代。他无心搜索屋内屋外应付一阵便行到柳昂天桌边躬身道:“启禀侯爷里外都看过了。”看他模样恭谨直似下属回秉上司柳昂天却不领情只冷冷地道:“没找到?”
巩正仪陪笑道:“回侯爷的话没找到。”他想反身离开柳昂天却不让他走当下喝了口酒淡淡地道:“巩都统我老婆的床单是什么花样啊?”
巩正仪慌道:“侯……侯爷您……您这话是……”
柳昂天叹道:“您搜了半天却连我老婆的床单也没瞧过一会儿皇上问你话你答不上来到时龙颜大怒硬派老夫怠慢钦差柳某人可吃罪不起。都统再加把劲吧。”
巩正仪知道他有意恶整自己一会儿说不定设下什么计谋却来倒打一耙。
想自己这个金吾卫统领巴掌点大实在得罪不起征北都督当即求饶道:“侯爷您……您饶过小人吧……”
柳昂天双目翻起重重往桌上一拍喝道:“废话什么!要你搜便去搜!”
柳昂天神态凶狠好似他不是这屋子的主人反倒是带头搜查的将领一般。巩正仪苦着睑带着兵卒匆匆绕屋一圈敷衍过后便又陪着笑脸回来轻声道:“侯爷还是没瞧到哪……”
柳昂天冷冷一笑将小儿子抱上膝头道:“大人啊就这么算了么?”巩正仪哈了哈腰擦去了额头冷汗尴尬地道。“小人……小人该……该……”
他该了两声也不知该些什么。柳昂天好整以暇他喝了口酒在儿子脸上亲了一亲道:“该怎么样啊?怎地不说话了啊?”他问了两声却只听巩正仪牙关打颤好似十分害怕柳昂天心中得意当下斜目去看巩正仪只见他双目瞪直神情异样只在凝望着自己的膝头。柳昂天微微一奇便也朝自己腿上望去。
一望之下连他自己也咦了一声身子竟是僵住了。
柳昂天神情有异桌边将领心下纳闷齐朝柳昂天望来霎时之间喷酒的喷酒颤的颤诸人满心惊诧无不全身大震。满厅人众原本喧哗吵嚷此刻见了主桌的情状全都静了下来。
各人睁大了眼几百双目光定来都在望着柳昂天的膝头。
“呀哈哈!”万籁俱寂中小小婴儿哈哈欢笑看他高举小手捧着一方印石好似拿到了什么宝贝玩意儿真个开心了。
玉色温润形做四方上刻六大篆文曰:
“皇帝正统之宝!”
正统之宝……居然在这儿?
柳昂天一颗心彷佛停止跳动左从义、石凭等人也是面皮颤厅上不闻一人说话粗重无比的喘息声此起彼落让人更感心慌。过得良久左从义第一个说话只听他语带哭音呜噎道:“搜出来了……”巩正仪并无分毫喜悦只喃喃自语寒声道:“是啊搜出来了……”
厅上众人面面相觑便在此时猛听一声尖叫一名女子抱住那婴儿哭道:“搜出来又怎么样?不过是一块玉石又有什么了不起的!”说话那女子放声尖叫正是七夫人看她泪如雨下怀中的婴儿却仍呀呀笑着双手兀自抱着印石不放分毫不知大祸临头。
柳昂天叹了口气道:“傻丫头这东西随武英先皇出征玺在人在玺失人亡现下东西重见天日先皇恐怕也要……”说到此处已是颓然坐倒再也吐不出半个字来。
皇帝日夜忧惧先皇复生三十年来悬心挂念现下正统之宝在自己家里被搜出来事涉皇权归属那比聚众上山的罪名还要来得惨。众人想清楚了道理无不牙关颤抖左从义呜噎啜泣韦子壮呆若木鸡连卢云也是一脸惊愕众人一个接一个垂下去无论搜的人、被搜的人、旁观的人此时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
“怎么办?”
左从义全身抖语带哭音颤声道:“巩都统如果事惰传出去咱们…
…咱们还能活么?”巩正仪摇了摇头黯然道:“实在话一句皇上连江充都疑心了各位与玉玺牵连上了日后会有什么下场自己想吧。”左从义目中含泪他眼望巩正仪哽咽道:“巩部统咱们是被嫁祸的。”
巩正仪倒也没有趾高气昂只是微微苦笑摇头道:“别跟我诉苦我帮不了你们的。”
众人互望一眼想到刘敬与东厂诸人的下场无不全身抖猛听一声大吼韦子壮当机立断先制人霎时拔刀出来架住了巩上仪的喉头逼勒他坐下。
他便了个眼色黄应沙场老将出身应变也快霎时拔出钢刀将巩正仪的部下捕捉在地不许他们通风报信。
众人有的急于查出真相有的惶惑害怕不能言语满堂人心惶惶却只有那个小婴儿仍旧拿着玉玺嘻嘻哈哈地笑着。
左从义哭道:“为什么?这东西不是失踪了么?为何又会冒出来?”管家抱头大哭。“小少爷贪玩自己从礼品堆拿出来的我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啊……”
听得此言众人心下了然已知有人移祸江东藉送礼之便趁机嫁祸给柳昂天。石凭双目喷火怒目望向众人厉声道:“是谁!是谁把东西带来的滚出来!”众人见了他的眼神都是为之一惊虽然知道事惰与自己无关却还是怕了起来。
砰……砰……
便在此时突听大门再次响起硬生生打断石凭的说话。打门声中夹杂一个吼声喝道:“老巩啊!到底查得怎么样了!有无瞧见东西啊!”
情势再变又有人过来支援了柳昂天沈声便道:“来人守住了大门。”
勇者死士涌了上来全数埋伏在大门之旁个个拔刀出鞘等着下手杀人。门外那人没听得回答登时叫道:“老巩大家都查完了就你还没回报!你到底在搅什么?”
韦子壮怕巩正仪大呼小叫登把钢刀紧了紧低声道:“这大嗓门是谁?”
巩正仪慌道:“门外那人是府军卫的都统李扬鹰。这回大家得了号令各自行事咱们金吾卫查侯爷府府军卫搜太师府其余五大学士、六部尚书的宅邸则由虎林、羽林两军专责查访。一有消息即刻上报万岁爷。”
众人听得声势浩大心下都是暗暗害怕想来皇帝此番劳师动众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绝无轻易罢手之理。韦子壮倒不显得怕他冷笑一声将刀子略略松开附耳道:“想活那就把人打走。”
巩正仪命悬人手却又不堪坐以待毙正想找个密语向外传讯韦子壮已然靠了过来又加了一句狠话:“别想掉花枪这帮人要是进来了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巩正仪满面冷汗看韦子壮的狠模样绝非玩笑之言此时此刻只有听命行事再说了。他吞了口唾沫提气叫道:“李都统!咱也没找到东西!劳烦你先带兵回去我在侯爷府还有些私事想坐会儿再走。”
那李扬鹰却无意离开听了说话反而斥骂道:“别搅和了!宫里还有多少事等着回报你快快出来吧!”巩正仪有些犹疑韦子壮却不容他退让他重重哼了一声霎时手上钢刀加紧割伤了喉头。
巩正仪又慌又怕韦子壮心狠手辣随时会杀了自己当下喘了喘又叫道:“李都统别不近人情!侯爷今晚摆满月酒我想留下来喝一杯聊表祝贺有何不可?”
门外李扬鹰啧了一声跟着脚步声响起换了个人过来说话。巩正仪管他是谁此刻性命垂危便算亲爹娘过来也不管用当即叫道:“你们先走吧!我今夜不回宫了。大家好歹是同僚皇上那儿替我遮掩着行么?”
“不行……”
大门外传来低低的话声听来中气颇为不足可这个嗓音好熟悉好像是…
…好像是……
巩正仪起抖来了已是泪如雨下花厅里四品以上顶戴的无不面色惨淡因为……因为……
“圣上驾到!”
门外一片当琅琅的响声千柄腰刀触地无数官军叩三呼圣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爷来了。形势抵定再也无法顽抗。门内众人闻声震动七个夫人自知要死一齐放声大哭。韦子壮也呆了索性放开了钢刀怔怔坐倒。此时无论武功高低、才略优劣胆大胆小每个人都是目中含泪面如死灰。
“柳昂天!你也步上刘敬的后尘一起来反朕么?”黄龙悲吼重重一脚踢在门上。
“开门!你若没做亏心事现下就给朕开门!开门!”
一响接着一响皇帝对着大门连连重踢每一下都踢到了男女老幼的心窝里痛得心酸凄惨。七夫人忽然尖叫起来她抓起玉玺奋力砸下尖叫道:“祸端!
祸端!看我砸烂你!”只听碰地一响那玉玺摔在地下却只砸破了青砖并未破裂缺角。七夫人哭叫道:“来人!快拿槌子来!快拿槌子来!咱们砸拦它扔到井里去!皇上问起来咱们便说不知道!”说着大呼小叫到处寻找铁槌。
旁观众人低头苦笑并无一人援手。众人心里明白此时便算砸烂了玉玺矢口否认怕也无济于事。毕竟藏得起玉玺藏不起巩正仪纵使把他杀了灭口门外那个李扬鹰亲眼见同僚进屋却要如何料理?便算也赏他一个冷枪那成百上千的兵卒都听到了说话该要怎么办?
皇帝越踢越怒霎时吼道:“柳昂天!你这奸臣居心叵测以为朕不知道么?
要不是太后保着你朕老早就杀了你!就像杀掉秦霸先那样杀了你!”
满厅众人极其慌乱有的默默饮泣有的眼珠急转亟思脱身之道。柳昂天却显得极为沈静只见他大踏步行入院中站在大门之前似在思索什么。
主公不见应变诰命夫人自不能坐以待毙她奔入屋里过了半晌手上抓了块物事便又急急忙忙奔回院中她满面泪水悲哭道:“老爷……老爷……
这是隆庆帝赐下的免死金牌……咱们用这个救命……”厅上众人见了救命法宝无不欢呼起来。知道还有一线生机。
柳昂天笑了笑接过了金牌他忽然大吼一声将金牌奋力砸出那牌子飞越大门坠入了外头的人群中。
救命金牌弃若敝履柳夫人放声人哭:“老爷你不要命了么?”
柳昂天哈哈大笑厉声道:“傻瓜!这种东西要能救命秦霸先一家也不会死了!真正救命的东西是……”他走向院内一角伸手握住一柄大刀霎时奋力拔起厉声怒吼:“朱谨!老子当年能拥立你今日就能杀掉你!你有种滚进来!”
柳昂天怒言挑战当今皇帝闻言狂怒正要下令攻打柳门猛听轰隆一声大响后院直直射出一道蓝焰炸上了半空。
最后的机关已然动蓝色焰火照得夜空一片明亮城郊威武军营的三万死士即将杀入北京当京城被染为血海的时刻一切都将玉石俱焚。
征北大都督或许无力争斗无能自保但要玉石俱焚善穆侯可是绰绰有余。
左从义等人又怕又惊全都滚跌在地。韦子壮泪流满面眼前出现自己师哥的身影如今斗转星移轮回却来到了自己身上他奔了上去大声哭道:“大家今日放手一搏虽死无憾!”
柳昂天手持大刀喝道:“韦子壮听命!”韦子壮拜倒在地咬牙道:“属下在。”
柳昂天拉住了元配夫人一把推向韦子壮厉声道:“保着我的妻小走!来日替我报仇!”
韦子壮大惊失色颤声道:“侯爷……你……你……”
柳昂天不去理他自管大踏步行向大门便在此时又是一声巨响门闩已然断裂大门随时都能倒塌。突听柳昂天怒吼道:“走!”情势紧张再也拖延不得韦子壮拖着元配夫人手上另抓了一个尖叫道:“大家快随我走!从厨房密道走!”他见卢云呆立不动霎时重重踢了他一脚喝道:“帮帮我!救一个算一个啊!”
卢云醒觉过来他见七夫人兀自尖叫不已当下拦腰抱住了她随着韦子壮仓皇逃离。
便在此时大门传来碰地一声那是重物撞门的巨响震耳欲聋。后院脚步声无数已被包围韦子壮掀开后厨的一处土灶现出了一条通道大小仅容爬入听他喝道:“进去!快进去了!”老弱妇孺惊怕莫名一个个爬将进去遇到年纪长的韦子壮便一脚踢入将人硬塞进去。
“轰隆”伴随最后一声巨响大门向两旁倒下烟尘弥漫中当前走进一名腰悬弯刀面目阴沈的男子。他手指柳昂天冷冷地道:“我等奉皇上之命前来擒拿善穆侯满门有敢抗旨不从者定斩不饶。”
好生熟悉的景象三十年前的秦征西三十年后的柳征北当年那一幕老弱妇孺引颈就戮秦家主母无辜断颈。而如今……而如今这里站的人却是……
“**啊!”大刀狂烈杀出鲜血洒过半空那锦衣男子的级落了下来柳昂天伸手抓住狠命扔向皇帝霎时喊出今生在朝廷里的最后一句话。
“弟兄们!咱们今日杀死昏君!自己做皇帝啊!”
杀声震天三百名死士随着主公向前冲杀如同千军万马柳门已成战场火海左从义等人又哭又笑有的逃、有的战有的却如失心疯一般竟只茫然坐地等候斧戎加身。
大难临头里里外外都是逃难人群大批军士从门口杀来院外无数兵士翻墙入屋一个个跳将进来。韦子壮见卢云兀自呆呆站立登即大吼一声:“还不走?你也想死吗?”将他一把拉住两人一同滚进密道。
卢云向下倒落临别前最后一眼回顾京城只见夜空一片蓝光彷如魔鬼的诡谲笑容正自诅咒着人间……
“皇上啊皇上!”
蓝光满天江充抱头痛哭望着里许外的都督府。三足鼎立双雄对决江刘柳三派历经三十年对峙终于烟消云散了。王朝的三大支柱被砍倒了两根他责无旁贷从此以后便要独力撑起朝廷。这听来像是大喜事可是……可是……
“皇上啊皇上!”江充放声大哭:“一只鼎少了两根脚那就不再是鼎了…
…那是倒在地下的废铁啊!”
一方印石、一袭龙袍三十年来的寝食难安终于把皇帝逼到角落了。他连忠心耿耿的江充也信不过也要软禁家中也要削去大权皇帝已经疯狂了。
他正在摧毁自己一手创建的太平乐业景泰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