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朔之前刚刚经过乱战,如今好不容易在休养生息,最近几年,各方面方才渐渐好转。
然而与此同时,文武百官之中,文官却占了大多数。
许多的老牌将军都在战乱的时候,要么马革裹尸,要么如今重伤不起。
短短几年时间,却还没有新的年轻统领出现。
“皇上。”
程时今看着皇帝暴怒的模样,长叹一声,“老臣无能,实在想不起有何人能够带兵领将。”
见皇帝脸色一变,似乎又要斥责,程时今连忙又道:“但若是皇上不嫌弃,老臣愿意亲自领兵挂帅!”
“当初老臣也在边关呆了几年,如今,也想见识一下我们儿郎的风采!”
皇帝面上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与此同时,一股愧疚涌上心头。
“程爱卿……苦了你了,都怪下面这些人都是个没用的!连个打仗的都交不出来!”
程时今笑眯眯的站起身来,趁热打铁:“皇上不必动气,不如您现在就下旨,封我为统帅,与星利之战,尽归老臣安排!”
“如此一来,也能够尽快稳定军心,如何?”
若是程时今摆出自己三朝元老的资历说教,皇帝可能都听不进去。
但是如今这般循循善诱,仿如佞臣,皇帝面上有光,答应的也干脆极了。
“来人!笔墨伺候!”
程时今亲自在一旁磨墨,直到看到自己的名字,和“全权处理”几个大字,一口气这才松了下来。
“臣领旨!立刻整装出发!”
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一身铁锈红的盔甲,脊背挺直的骑在马上,带领着诸多将士浩浩汤汤的北去。
樊国。
容钰放飞了手中的鸽子,盯着小纸条,唇边勾起一抹嘲讽之色。
“怎么了?这是什么?”
“程大人来的信,让我速速归去领兵。”
容钰满不在乎的将纸条丢到一边,冷笑一声:“也是难为程大人了,偌大个朝廷,没有能够领兵打仗的,还劳烦他老人家。”
这话说的客气,可是眸子里冷意越发明显。
“程大人把这个差事揽过来,究其原因,不过是想要由他出面,请你出山领兵而已。”
沈渺渺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不由长叹一口气:“程大人也是用心良苦,皇上对你防备至极,无论如何也不会用你。”
“至于其他的文武百官,此时此刻,自然也不会做这个出头鸟,程大人实在没法子,才自己要了统帅的名头,又紧赶慢赶写信让你去带兵。”
“你倒是看的透彻,”容钰理了理衣袖:“如今也就程时今好歹还算个为国为民的好官,我那大哥不辨忠奸,进奸佞,远贤臣,也是个好皇帝。”
沈渺渺垂眸浅笑,顺手拿了纸笔,写了信件。
“现在战事初起,双方都还在试探,”沈渺渺吹哨唤来信鸽:“我先给程老去一封信,咱们再慢慢的赶去,也来得及。”
三日之后,程时今看着手上的信件,朗声大笑。
“来人!去给星利那竖子说!我们早就和樊国有了合作,如果他们想要再被炸得四脚朝天,那就尽管来!”
星利大军集结在城门十里外,等到一传十,十传百,到他们耳中之时,顿时,整个军营人心惶惶。
之前星利和樊国开战,原本大好的形式急转而下,罪魁祸首可不就是炸弹吗?
后方的威斯家一听这个消息,整个人都快僵住了。
姜家就是因为炸弹才会战败,以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难道他们威斯家也要重蹈覆辙吗?
“去查!”
老威斯咬着后槽牙,从齿缝里挤出声音来:“看看所言是否属实!若有炸弹,必然要慎之又慎!”
“绝对不能够像姜家一样!”
同样夜不能寐的,不只是星利这边,还有樊国五大家背后的势力。
他们代表自己的国家掌控樊国,搜刮资源,充实自己的腰包。
——之所以能这么做,是因为樊国如同闹市抱金的小孩儿,空有资源,却没有相应的凶悍爪牙。
但是,如果樊国和大朔背地里有合作,那么这事儿又要另当别论了。
于是,因为星利和樊国之前开战的时候,见识过炸弹的威力。
此刻就出现了十分滑稽的场面,程时今仅仅凭借着一个流言,就让星利数万大军停滞不前。
而樊国背后的势力,眼看着星利兵临城下,却不敢挥刀相向,一时之间,对于大朔的实力,更是讳莫如深。
几方就这样,保持着极为微妙的平衡。
沈渺渺得到这消息的时候,从樊国出发,伴随着初绽的柳芽,一路慢慢悠悠的赶往大朔战场。
十日之后,终于抵达。
“雍王殿下,沈姑娘,你们可算是来了。”
程时今副将搓了搓脸,“星利国那些个狗崽子,不知道从哪儿打探出来,我们军营里现在没有炸弹!”
“一天几次的上门叫骂攻打!叨口肉就跑,真他娘的滑头!”
沈渺渺眸色深深,大朔这边有没有炸弹,只有几个高层才知道。
星利怎么这么快就打探清楚了?
不过……
沈渺渺勾唇一笑,“无妨,这样一来,他们必定不会警惕,倒也是方便了我们。”
“哟,你这个鬼灵精,又想到什么好主意了?”
程时今从帐子里走出来,身着铠甲,看着精神的很:“一听到你的声音就知道,这事儿肯定还有下文!”
沈渺渺看着他弯了弯眼睛,“好久不见,程老还是这么敏锐。”
容钰在一边微微颔首:“程老,辛苦。”
程时今面上笑容一敛,看着容钰笑着叹了一口气:“好在你小子还记得你,我之间有几分师生情谊,否则老夫可请不动你了。”
说到这里,程时今也分外唏嘘。
先帝子嗣众多,可是却不知道任何事情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
对大皇子偏听偏爱,其余的那些皇子,就只有抓紧手里所有的东西往上爬。
以至于数十年前的夺嫡大战,留下来的竟然只有当今圣上,还有战功彪炳的雍王。
雍王从前备受先帝冷落,遭遇兄长欺凌,当今圣上也防备的很。
这天家兄弟,父子亲情,雍王殿下知之甚少,恐怕对大朔,也没什么感情。
“程老说笑了。”
容钰皮笑肉不笑:“我是大朔臣民。”
程时今幼时给皇子们传师授道,跟容钰也有半师之情,一看他这个油盐不进的模样,也只微微摇了摇头。
“不说了,倒是你,沈家丫头,”程时今鼓了鼓腮帮子,“樊国国师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渺渺上前几步,不着痕迹的隔开容钰和程时今,抓着程时今笑眯眯的把最近发生的事儿都说了一遍。
“好啊!你还真是扮猪吃老虎的行家!”
程时今听了之后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也就你那个爹瞎了眼了,啧,算了,别提这些晦气的,你送回来的那个小团子,如今长得雪白雪白的,好看的很。”
当初沈渺渺在樊国产子,但到底是异国他乡,而且情况也并不安定。
孩子出生没多久,就让叶炅和娜桑儿护送回了大朔,安置在程时今府中,只对外说是收养的孤儿。
“如此就好,”沈渺渺松了一口气:“等到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也就能回京了。”
程时今听了这话,却叹了一口气:“你交给我的说辞只能够骗一时罢了,星利如今已经反应过来了。”
“谁说我是骗你的?”
沈渺渺狡黠一笑,“这青天白日的不好发挥,等到夜里,程老且看吧。”
是夜,冬日虽然过去,但夜风拂过,自有一股刺骨的寒凉。
星利营帐之中,灯火通明,所有人枕戈待阵,以防偷袭。
又是一阵风拂过,树枝微摇,隐约有什么东西呼啸而过。
巡逻的侍卫绷紧了身子,转头问同伴,“你们有没有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
“没有吧,别疑神疑鬼。”
话音一落,却是砰的一声响起,随即而来的,是许久之前噩梦中的火光。
“炸弹!”
“都给我起来!有敌袭!”
“快!检查各处帐篷!”
冬日刚过,地上满满的都是枯枝败叶,火势见风就起,一时之间,整个营帐兵荒马乱。
高高的树梢上,有一团黑影,慢吞吞的拍了拍翅膀,歪着脑袋,极通人性的看着底下的混乱。
那个地方……为什么这么多人?
咕咕歪了歪脑袋,振翅高飞,爪子上是几颗黑色的大圆球。
“砰!!”
炸弹从高空抛下,触及地面火势,又是一轮惨绝人寰的爆炸。
“怎么回事!军械库怎么炸了!”
这下子彻底惊动了统帅:“你们刚刚那么多人去打探,不是说没事吗!人呢!说话!”
行军打仗,最重要的莫过于粮草和军械。
军械库爆炸起火,让统帅整个人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还有把之前的斥候给我找来!到底是谁给他说,大朔军营里没有炸弹的!”
另外一边,大朔军营之中,沈渺渺看着远方坪地四起的烟花,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之前确实没有,但是谁又能保证一直没有呢?
而且,她也很好奇,到底是谁,把大朔军中之事透露给了星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