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山听了这话,一时之间不知自己应该是觉得难堪,还是应该觉得惧怕。
“沈渺渺,”李氏此刻也没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面具,冷着一张脸,寒声道:“你可不要忘了,你终究是国公府的人!”
“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但你们败坏我名声,毁我容颜,甚至想要我的命的时候……”
沈渺渺身上带着几分悲切的冷意,她对辅国公府没有感情,只是有些话终究是不吐不快。
“你们有想过我是国公府的人吗?”
沈青山只觉得脸上很挂不住,哼笑一声:“你母亲还说你是性格刚硬,和府上如此生分不过是放不下面子。”
“依我看来,你根本就是冷心冷肺!”
自己做了那些事情,竟然还有脸指责别人?
沈渺渺想起自己之前查到的东西,忽然悠悠一笑:“国公大人与其关心我是不是冷心冷肺,还不如多去看看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
沈青山目眦欲裂:“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国公爷这么问就难为我了。”沈渺渺抬了抬眼皮儿:“您自己的做的事情,难道还要别人提醒吗?”
说完话,沈渺渺看着辅国公惨白的脸色,悠悠一笑。
眼看着沈渺渺转身就走,沈青山忽然之间慌乱起来。
“拦住她!”
沈青山脸色阴狠,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莫要让她出府!”
他做的那些事情绝对不能见光,若是沈渺渺当真知道……
沈青山深吸一口气,他不要这个女儿也罢!
“辅国公!”
沈渺渺看着一股脑围上来的家丁,家丁们行动有序,又寂静无声,显然是训练有素。
“你是想要谋杀朝廷重臣?”
家丁已经把沈渺渺围起来,刀剑出鞘,只等着辅国公一声令下。
深宅大院之中,发生点什么根本就不足为奇,若是自己就这么交代在这儿,恐怕最多也就只是一个暴毙的说法。
“你就算是朝廷重臣,也是我的女儿,血缘亲情,你改不掉。”
沈青山面上有几分狰狞的神色,“不如你说一说,你究竟知道些什么东西?”
“你若是说了,看在你我父女情分的份上,就算是饶过你,也未尝不可。”
沈渺渺冷冷的看着眼前的沈青山,忽然之间笑了出来:“你若是没这么大的反应,我恐怕还不知道你背后那些勾当。”
“你……”
沈青山脸色蓦然一变,“你诈我!”
“你觉得我是在诈你,那就是在诈你吧。”
沈渺渺浅浅一笑,顶着家丁的刀刃,一步步往外走去,“只是我得提醒你,若是我有意外,你的秘密必定不保。”
李氏在一边看着情况急转而下,她从来都没有见过沈青山如此失态的时候,不由得脸色也变得越发难看了些。
家丁们一时之间拿不准主意,只是刀刃对着沈渺渺,却万万不敢再进一步。
“国公爷!”
辅国公府大管家刚一进门,就被这个场景吓了一跳,然而也没有时间惊异,有座煞神带着兵在前厅等着呢!
沈青山被人打断思绪,又看管家一脸慌乱,脾气压了又压,这才开口:“发生了什么事?急急忙忙像什么样子!”
“周管家果然是最疼我的,”沈渺渺皮笑肉不笑:“这么着急,自然是接我的人来了。”
周管家面露难色,朝着沈渺渺扯了扯嘴角,这才轻声道:“雍王殿下忽然来了,而且……带了上百的亲兵。”
沈渺渺眉头一挑,好整以暇地看着沈青山。
“既然是雍王殿下亲自来了。”沈青山咬着牙开了口,几乎快要吐血:“那就让御花使离开吧。”
沈渺渺满意的看着带着兵刃的家丁,一个个退下去。转身的一刹那,眸子里闪过一道寒光。
之前她确实察觉出来,辅国公府有些不正当的钱财来路。
今日好巧不巧请了她,一时兴起试探那么一两句,结果竟然当真诈出了些东西!
一路走到前厅,容钰一身暗蓝色长衫,腰间挂着一块羊脂玉牌,此刻正静静地坐在太师椅上,不怒自威。
而旁边的,正是辅国公府一个有头有脸的管事,此刻一脸冷汗津津,看到沈渺渺的一瞬间,几乎想要以头抢地。
也不知道为何,就在这一瞬间,之前的怒气突然散了一大半。
“你怎么来了?”
容钰抬头看着沈渺渺,脸上似乎有些微末笑意,“你喜洁净,此处应该不想多待。”
站在一边的沈青山听了这话,脸上抽了抽,这不就是在说他们府上是腌臜地方吗?!
沈渺渺很不给面子的噗呲一声笑出来,眉眼弯弯:“那咱们就先走吧。”
容钰微微点头,却忽然侧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沈青山,大概是以为他要说话,沈青山脊背微弯,露出十分恭敬的神色。
可是容钰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半晌,过了良久,方才微微一笑。
“辅国公,你好得很。”
等到二人离开,沈青山方才直起身子,这才惊觉自己的背后早就已经被冷汗浸透。
原本以为自己这个女儿从前只是娇纵任性了些,如今看来,应该也能够算得上是心狠手辣。
沈渺渺自然是看不到自己身后,那人越发阴狠的脸色,等到出了府,这才看向容钰。
“你这么着急来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
沈渺渺定眉定眼的瞧着容钰,淡漠道,“你知道像今日这样的场面,奈何不了我,却还是过来,只能是出了什么突发情况。”
容钰眉头微敛,他急着过来,自然是不想沈渺渺被为难。
可是……怎么在她的眼里,自己就成了有事才会找她的?
“无事,”容钰声音也冷了几分,“不过是因为四皇子入宫求见皇帝去了。”
话音一落,看也不看沈渺渺,快步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这人……在生气?
沈渺渺眉头紧蹙,不过很快又想到了容钰说的事情上去。
容子琏没头没脑的,去皇宫做甚?
养心殿中,容子琏面色苍白,隔着一扇屏风,静静的等着皇帝的回话。
“你说,你要负责星利赔付之物运送到账?”
星利失了赌约,百万白银,一万战马,都不是什么小数目。
两国之间又相距甚远,自然需要有人领兵护送。
“是!”
容子琏抬起头,满满的都是对于自己这个父皇的汝慕之情:“儿臣从小到大就想要为父皇分忧!此次星利狼子野心,必然需要有个身份尊贵之人压阵才行。”
“儿臣自然比不上父皇,”容子琏慢悠悠的说着,语气渐渐带上几分诱哄的意味:“然而,父皇乃是君子,不应该以身犯险,还请父皇容许儿臣为您分忧!”
皇帝隔着屏风,看着自己这个被忽略的第四子,隐隐约约的看不清面容,就像是他不知道,容子琏的目的。
可是……
皇帝伸手抚了抚身下的虎皮褥子,想起那一日在猎场当中的惊心动魄,不由得又揉了揉眉心。
“你且退下,此事容后再议。”
容子琏欲言又止,但是看着屏风之后,皇帝的动作,万般言语也只化成一句父皇保重。
这个孩子虽然被忽视了多年,但终归是心地纯善,罢了……
皇帝直起身子,刚想要说什么,就听外面小内侍传报,说是御花使觐见。
沈渺渺快步走到养心殿中,见到桌上的一杯茶水,还隐约冒着热气,顿时心中一凛。
“沈爱卿,你来的正好,”皇帝自从上次之后对她多了几分信任:“刚才老四来过,说是想要担任运输之责,你看……”
果然是为了和威斯珩他们搭上关系!如今看来,猎场当中的老虎应该是冲着她来的才对。
毕竟自己这个曾经施加耻辱给星利的人若是死了,那可是一份大礼!
按耐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沈渺渺露出一张笑脸来:“四殿下有如此忠君仁爱之心,当真是大朔之幸!微臣时常在市井之中行走,四殿下以身饲虎救父之举,可是让许多人称赞颂扬!”
皇帝听了这话,眼皮微微一跳,心里不知怎么就有些不大舒服了。
“天下百姓争相效仿,有孝道之人,恰好是说明我大朔百姓懂得感恩。”
皇帝声音淡漠:“朕是问,你觉得此事可行吗?”
沈渺渺眼眸微微一弯:“四殿下,说到底是皇上您的儿子,这件事情呢,是您的家事,臣可不敢插嘴。”
说着又顿了顿,做出一脸为难的模样:“不过……”
“不过什么?”皇帝最讨厌别人吞吞吐吐的,“有话但说无妨。”
“臣只是怕陛下笑话,虽然围猎已经结束了三五日,可是一想到那一日的老虎,微臣就觉得背后发冷。”
见皇帝的笑容慢慢的变得冷漠,沈渺渺低垂着眸子,“臣在想……到底是有谁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把手伸到皇家园林?”
“这一次只是围猎场中,下一次呢?难道是皇宫之中吗?”
说着也不等皇帝说话,只笑笑摇了摇头,“不,微臣想得左了,围猎场守卫并不如皇宫森严。”
“所以,皇上遇虎之事,威斯家兄弟二人知道,也不足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