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来到了大婚的前一晚,今晚按规矩苍洺不能同她见面,而她早在用餐后分别之前偷偷警告过苍洺,让他不准在入夜后跑过来。而夕歌一推开寝室的房门,就看到了挂在衣架上的大红色嫁衣。不同于与楚辞当时假成婚时那件嫁衣的轻薄,这件嫁衣看起来厚重许多。夕歌忍不住走上前去,手指在嫁衣上轻轻滑过。触感出乎意料的柔顺。这一次终于可以真正为神君大人披上嫁衣,夕歌只要想到这一点,本来并不紧张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焦躁起来。夕歌不由得又走进了一些,仔细看着这件嫁衣,上面烫金的丝线绣着朵朵花瓣,一片一片一直蔓延道了裙角。夕歌知道这种花,是洛神花。她在应龙的梦中见过,魃公主的门前种着大片大片的洛神花,夕歌犹记得魃公主推门的时候,漫天的花瓣洒落在肩上,美极了。这种花对于神族来说,象征着爱和幸福,可惜的是因为神魔大战沾染了魔气而已经绝种了。夕歌看着裙子上的朵朵花瓣,很轻易便可以想象出,穿着嫁衣走动时这些绣的分外逼真的花瓣,便如同随意洒落一般,一片片在裙角飞扬。“咚咚咚。”
被突然而来的敲门声惊了一下,夕歌才发现自己竟然看嫁衣看到入神,不由有些羞红了脸。这个时间来的也只可能是洛婴了。夕歌摸了摸有些烫的脸颊,急忙端坐在椅子上,才如同被抓到做坏事一般心虚的开口道,“是洛婴吗?进来吧。”
门口安静了一瞬,然后门被缓缓的推开。隐隐露出的人影让夕歌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来人,有些不知所措的说道,“少司命……”奉安穿着纯白的祭祀长袍,带着面纱,缓缓的走了进来。如同夕歌一般,她一进门也被大红色的华丽嫁衣所吸引了视线。她只看了一眼,便有些艰难的移开了视线,低声道,“他居然用血蚕丝为你做了嫁衣……”奉安的声音太小,夕歌没有听清,不由得走进了一步,疑惑的询问道,“少司命,您在说什么?”
奉安慢慢摇了摇头,只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奉安不欲多说,夕歌也不好多问,她对于这个用卜卦逼迫她离开神君的奉安神女,一直都有些惧怕和愧疚。可能是因为自己初到上界时对方的身份崇高,让她羡慕的只能仰望,所以即使现在夕歌已经修成了上神,按理说身份比奉安更高了一些,但她见到奉安仍旧有些怯。更不用说她当初答应了奉安永远不会再靠近神君,如今却反而回来准备嫁给神君,这让夕歌见到奉安多少有些心虚。一时间,奉安仿佛陷入了思绪当中,而夕歌则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夕歌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发呆的奉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良久,奉安仿佛才回过神来,仅露在外的眼睛定定的看了夕歌一眼。那目光太过复杂,夕歌还没有看清,便被奉安接下来的动作惊得后退了一步。夕歌看着猛地跪倒在她面前的奉安,不敢随意去扶,只能侧着身子躲开,慌忙问道,“少司命,您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
奉安坚决的跪在那里,声音有些暗哑,“夕歌上神,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了这么多天,发现我是真的错了。老实说,从您被神君带到神殿的那天起,我就有些看不上您。我一直以为自己很正义,很孤高,与大司命作对,一定要保下您,但其实内心深处,我却一直有些瞧不上您躲在神君身后的行为。”
夕歌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呵呵……”奉安似乎也并不在乎可以得到夕歌的回应,她自顾自的接着说道,“我一边看不上您的所作所为,一边却又一力护着您,我当时以为,我是真的很站在了正义的这一边,可如今细细想来,我不过是因为有了私心罢了。”
奉安的头垂得更低,声音越发沙哑,“我只不过是,想博得神君的好感,让他对我更加注意一些……”夕歌神色复杂的看着奉安,她的声音中带着一种信仰破灭的灰败感,“从一开始,我就错了……”“少司命……”夕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眼前有些无助的奉安,说实话,她其实一直都对奉安没有什么恶感。奉安静静的跪在那里,虽然抽离了信仰,但她的背脊仍旧挺得笔直,她的骄傲仍旧一分不减,或许正是因为她太过骄傲,所以一旦觉得自己错了,便不会遮遮掩掩,反而会如此大方的承认吧。“从我接任神女的那一天起,我的眼里便只有神君,我一直在努力的学习,学着变成神君那样的人,我一直以为,这个上界,我是与他最为相似的女人,只有我才配站在他身边。”
说道这里,奉安突然抬头看了夕歌一眼,“直到您的出现,我突然明白了,原来神君需要的不是与他相似的女人,而是能够温暖他的女人。你足够幸运,没有经历过神魔大战。从神魔大战侥幸活下来的人,又怎么还能再拥有一颗纯真快乐的心呢……”“而我……”奉安突然苦笑了一声,“我哪里与神君相似,神君爱了,便如此干脆利落,不容置喙,而我,却一直披着大义的外衣,隐藏着自己晦暗的小心思。一直以来,我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夕歌听着奉安的话,越听越觉得心里有些难受,不由得蹲下身看着奉安,轻声说道,“少司命,我和神君从来没有怪过您,您不必如此,您很好,真的。”
被夕歌的话说的一滞,奉安深深的看了夕歌一眼,突然慢慢的抬手,摘下了自己的面纱。戴了五千多年的面纱一瞬间落下,也终于露出了奉安绝美的面容。奉安看着夕歌,突然露出一个纯净的笑,这笑仿佛春风拂面,似解脱,又似豁然,“从此以后,我不再需要面纱了。我已决定,终生不嫁,永远守护神殿,守护神君,还有,守护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