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家，早在郁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就分了家，倒不是郁中行不孝顺，而是因为家里的老人偏心。
郁老爷子先后有两个妻子，原配是大曹氏，她为郁老爷子生下三个儿子，大儿子郁中飞、二儿子郁中行、三儿子郁中汀。
大曹氏在世的时候心疼小儿子，而郁老爷子心疼大儿子，故而排行在第二的郁中行，早早就被送去镇上的小镖局里做杂活。
倒不是郁家养不起郁中行，只是他们觉得能少一个人吃饭，便能省吃俭用的供养其他两个儿子读书。
大曹氏和郁老爷子似乎都忘记了，郁中行也是他们的儿子。
“你公公在镖局做事的那些年，吃了不少的苦，好几次都差点丢了性命！”林大娘叹了一口气，“那时候，我时常见你公公吃不饱，饿的躲着哭，便拿一些吃食给他！你想，郁家人都对他不好，还指望那些镖局里的外人吗？他们哪里会把你公公当人看？”
提起过往，林大娘不禁红了眼眶。
她年幼的时候在镇上伯父家住过一段日子，伯父待她很好，故而林大娘每次瞧见饿的奄奄一息的郁中行，都会拿些吃食给他。
她那时想的很简单，都是一个村子里的，总不能看着郁中行活活的饿死。
“后来，镖局里打算培养一批孩子成为家养的镖师，你公公就去报名了，也是因为这样认识了田镖头，也就是你公公的师父！”林大娘继续说，“都说田镖头是好人，可你公公在他的手里吃了不少的苦，后来也是因为卖命的干活，在镖局里才有他的一席之地！”
郁中行在镖局里有口饭吃后，不到十二岁就去护镖，后来拼着一口气护了镖和救了田镖头一命，从此才有了好日子过。
田镖头愿意真心实意的教郁中行武功了。
可也是因为这件事情，郁中行早早的就落了病根，以至于现在天气太冷，郁中行就会浑身疼痛刺骨。
“你公公后来有了月例银子，可……”林大娘说到这里，“我那婆婆就惦记上了！”
大曹氏让郁中行每个月都把银子交到家里，美名曰帮他保管，实际上却是贴补给家里读书的两个孩子。
那些年，郁中行赚了不少钱，拿命去换回来的钱，却没有买过一件好衣服给自己穿。
可即使是这样，郁中行也是愿意给郁家钱的，因为只有给钱的时候，大曹氏和郁老头才会笑着说，“我们家老二真是能干，比村里的孩子们能干一百倍！”
“老二你放心，等你大哥和三弟往后当了官，肯定会帮你的！咱们可是一家人！”
一家人。
他们只是用简单的三个字，便欺骗了郁中行很久。
没有得过母爱和父爱的孩子，真是要拿一辈子去治愈童年的缺失。
若不是后来郁家出了事，郁中行怕是这辈子都要这样过了。
“后来，你公公的大哥，也就是你大伯父赌博欠了六十两银子，要债的跑到家里，闹大了事情！”林大娘回忆起过来，眼里全是委屈和泪，“郁家那些年全靠你公公一个人的月例银子和家里的几亩地过日子，还要养两个读书人，哪有什么银子？可要债的说了，若是拿不出银子，就要把你大伯父、和三叔都拖走卖了！”
郁老爷子因为这件事，气的当场就晕了。
大曹氏更是哭的昏天暗地。
林大娘当时已经回到了村里，她性子爽朗，又加上容貌出众，故而不少人都会和她主动说村里的事。
“家里拿不出来怎么办？他们只能找到你公公！”
“你公公一个月就一两月例银子，这还是运气好有活干的时候，一年不吃不喝也就顶多存十多两，这六十两加上利息，他怎么还债？”
屋内，郁中行和陈小花早已经出去了，只有林大娘和温阮还在说话。
其实这些话，林大娘也知道不该说给温阮听的，毕竟是老一辈的事情，而且当长辈的，谁愿意在小辈的面前说这些丢人的事情？
可是如今，她顾不得了！
这些事情温阮迟早都会从别人的嘴里知道，与其让人在背后添油加醋的说出来，不如她老老实实的说。
温阮见林大娘声音哽咽，忙端了一杯热水给她。
“后来，田镖头给出了个主意……”林大娘握着杯子的手紧了又紧，“田镖头让你父亲去护镖，不过这次护镖是跟着大船走！”
“说是要去大海的另一边买东西！”
“去一趟，给二十两！去三次，这六十两就解决了！”
“你公公还没答应，郁家人就点头了！”
这天上怎么可能会有掉馅饼的事情，买个人也就顶多十两银子，跑一趟镖却给这么多银子，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所谓的去海那边做生意，说难听的就是冒充水匪烧杀抢掠一路，等船上装满了西洋人和货物，便能回来了。
只是，要求去冒充水匪的人身手好，还能守住秘密，故而性格沉闷的郁中行，才会被选中。
“公公答应了吗？”温阮问。
“没有！”林大娘摇头，“你公公虽然希望郁家记得他这个人，也希望我那公公婆婆能偏心一点他，可他也是有底线的！”
“这种跟禽兽一样的事，他做不出来！”
不过，郁中行还是答应帮郁家还钱，但是这一次是有条件的。
他帮郁家还钱，但是要郁家去林家提亲。
他想娶林芬。
当时不止郁家的人傻了，连林家人都觉得郁中行疯了！
他们家姑娘生的清秀，是村里出了名的美人，别说是嫁给一个镖师了，就是嫁到镇上、县里也不稀奇！
而且，郁家还欠了一屁股烂账，谁家愿意把闺女嫁过去？这不是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吗？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林大娘笑了笑，看着温阮说，“其实，是我跟他说的！”
“我当时瞧你公公太惨了，大概是母爱泛滥了，我对想自尽的他说！”
屋外，郁中行看着星空，对身边的大儿子说，“我这辈子到死都记得那一天，我觉得所有人都把我当老牛使唤，没什么活下去的意义了！”
“我也不愿意跟着镖局里的人去做坏人，我想着死了算了！”
“结果你猜怎么着……”
少女时期的林芬站在湖边上，瞧着要跳河的郁中行说，“郁中行，你别死，我嫁给你！”
“你不就是想要个家吗？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