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8章止战
陶太后闭着眼,不着痕迹的鼻孔轻嗤一声。
南边水患,她所知不深?
这鬼话她说的出,她却信不了。
宋撷玉这是故意在跟她装糊涂啊!
“南边水灾,谣言丛生,陛下如今是外忧内患。”
陶太后声音平缓,慢吞吞的将如今的情势三两句点了出来。
宋撷玉在旁边听到陶太后最后一句话时,终于忍不住惊讶的抬了抬眸,意味深长的看向她。
她觉得自己像是听出来点意思……
笔直跪在蒲团上,宋撷玉垂下眼睑,睫毛轻颤,犹豫片刻,方才清声开口:“太后的意思,是要求和?”
她话说的太过直白,惹得一旁的李嬷嬷都忍不住侧目。
她是太后的心腹,自然也明白太后的心思,过来这趟,本来就有与雍王妃化干戈为玉帛的心思。
如今陛下内外树敌,太后虽与陛下近来不和,可陛下终归是太后的亲生骨肉,亲母子哪里会有隔夜仇?
太后这是终于坐不住了。
可哪怕太后如今的心思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雍王妃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就不怕惹得太后恼羞成怒?
陶太后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来直往,咬了咬牙根,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板的严实,凛声开腔:“雍王妃聪慧。”
竟是直接应了。
宋撷玉叹了口气,她对陶太后从来没什么好感,刚刚那话,既有试探之意,也是她故意为之。
若是陶太后当真发怒,她便可以顺势脱身,可没想到,她竟然忍了下来。
看来坐上了太后的高位,这位还。
没有被权势冲昏头脑,还算清。
哪怕不喜陶太后,可宋撷玉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位能在宫斗之中赢到最后,甚至生生熬走先帝,耐心手段,从来不可小觑,心性坚韧程度,连她都自愧不如。
陶太后扶着李嬷嬷的手从蒲团上起身,看向宋撷玉,眼里是真心实意的和善:“长乐,哀家喜欢的,从来不是你这类的女子,这点,你心里早就明白的吧?”
宋撷玉听了这话,一时还真回不上来,陶太后这话并未说错,就算上一世她被蒙蔽,后半辈子也看出来了,更别提这一世。
哪怕是在她年幼之时,名声不曾臭到了谷底,当时还是皇后的陶太后就对她不喜。
无关家世和样貌,她还记得第一次与陶太后见面时,她还是头次来宫里,贪玩跟伺候的丫鬟婆子走散迷了路,正被吓得坐在树下直哭,当时还是皇后的陶太后便迎面走了过来。
只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便紧紧的皱了眉头,颇为嫌恶:“哪来的没规矩的?”
后来伺候的人寻了过来,带着她到了先帝跟前,她又见到了陶怜白,知道了她的身份,这才摆了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可眼里的凉薄极为刺目,看的宋撷玉发冷。
宋撷玉也站了起来,不再装那副乖顺的模样,直直的看了过去:“太后方才说了,长乐聪慧,既然能得太后如此盛赞,长乐总该有几分自知之明的。”
陶太后话说的如此坦然,也不再装模作样:“哀家不仅不喜欢你,更不喜欢淮阴王府,但在这个宫中喜欢不喜欢,并不十分紧要,重要的是,一个人有没有利用价值。”
她由李嬷嬷扶着,眼角周围的皱纹已经藏不住,一头打理的顺滑的发也多了些银丝。
她不喜宋撷玉,也不喜宋撷燕,但从前宋撷玉对她有用,如今她用得上的换成了宋撷燕,所以她曾经拿对付宋撷玉的招数,重新转一下宋撷燕,先是糖衣再是炮弹,先是枣再是巴掌。
她看上的从来都不是宋撷玉或者是宋撷燕,而是她们身后的淮阴王府。
长长的护甲虚虚的搭在李嬷嬷的手上,让她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气势。
“哀家不喜欢你,但也没到要置你于死地的地步,你我之间如今如此剑拔弩张,要怪就怪你出生在淮阴王府。”
宋撷玉听的冷笑,她倒是将她这些年的算计恶意推脱的干干净净,错竟是在她自己身上。
所以,她是活该?
是命不好,所以才招了她的眼。
“从今往后,哀家不会算计你妹妹,雍王府也大可不必时时提防着哀家,如今劲敌在前,当以大局为重。”
宋撷玉听完,哪怕心里已经猜到了大半,可还是觉得嘲讽可笑,不愧是太后,果然能屈能伸。
不过有一句话她没说错,雍王府和淮阴王府虽然与太后不和,但都是站在陛下这边的,而太后虽然表面与陛下不睦,但实际上真大敌当前,他们母子必然会拧成一股麻绳,绝便宜不了外人。
若只有她一人,她不介意与太后斗上一斗,毕竟她性子小气,人若犯她,她必还之,从前那些恩怨,可不是她说一句一笔勾销就能勾销得了的。
可如今这事牵涉到燕儿,她就算再不甘,也不敢拿燕儿去赌,只能选择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陶太后这人虽然阴险狡诈,但还有一个优点,便是重诺,轻易不会反悔,许的诺还算有些重量。
既然她愿意主动松口,不再紧咬着燕儿不放,对她双方而言都不是什么坏事。
“太后放心,加过之前,长乐心里还是有数的。”
宋撷玉朝陶太后行了一礼,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陶太后心里在想什么?
她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就是担心她到时候到雍王耳边吹了枕边风?
如今。
满宫皆知,雍王府和淮阴王府对她这位三小姐可是异常重视。
她如果真吹了耳边风,恐怕还真有把雍王府和淮阴王府吹得倒戈的可能。
陶太后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得了宋撷玉的准话,陶太后也没了再待下去的心思了,最后丢下一句话,便扶着李嬷嬷回了自己的慈安宫。
“雍王妃识大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宋撷玉听的莞尔,她倒是从未想过,有一日人在太后口里得到如此高的评价。
抬手,拍了拍身上的香灰气,宋撷玉扫了一圈佛堂,兴致缺缺:“罢了,福也祈了,咱们也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