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安在酒坊赢了不少钱,也要了很多酒,他没喝多少,全都给了在场一起玩儿的人,这帮人都是出来玩儿的,面对傅承安的慷慨,大家只会更加高兴。
吃美了,玩累了,一桌子一地的酒瓶子总要有人来打扫,傅承安坐在凳子上看了门口,果然,那个年轻人又回来了。
看他熟练的收拾桌面和地面上的酒瓶和杂物,傅承安原本的希望逐渐破灭,华励那样的人,绝对不会干这些活儿的。
尽管杜宇和罗轩都告诉他,华励已经被一伙黑衣人装进麻袋扔进了河里,尸骨无存,但他仍觉得华励还活着。
本想着休息一段时间去查一查一言堂,结果又被派到这里来了。
“小四,小四,过来这边。”
酒坊掌柜招呼了一声,又扔给他一个布袋子,“快点儿。”
年轻人低头哈腰的捡起布袋,手脚麻利的收拾酒瓶,傅承安就在旁边一直看着他,盯着他,总想看出一些相似的地方来。
“老板,麻烦您抬一下脚。”
傅承安愣了一下,立刻抬脚,“小四?你叫小四?”
年轻人嗯了一声,“老板有什么吩咐吗?”
傅承安刚要说话,姜帆就来了,凑上前看了一眼年轻人,后者立刻识趣的离开,姜帆看他走远了,便说道:“大人,他叫小四,是附近孤儿院的孤儿,一直在这里打打零工,赚点儿钱。”
“孤儿?陈锋说的?”
“是,陈队长说的,这附近的孤儿院有很多孤儿,成年后大多外出找工作,没成家之前,赚的钱都交给孤儿院代为保管,成了家的话,就出去单独过了。”
傅承安心里的那一点希望又灭了,“那就不是了。”
姜帆不知道他说的什么,但也没问。
酒坊全是男人,大家吃喝玩乐一直闹到半夜,随着人越来越少,傅承安和姜帆也花光了口袋里的钱,然后结账回家。
沙区这座小城虽然小,但人却不少,这凌晨三点的街道,依旧是有很多摊位,很多行人。
“大人,这南方城市跟咱们北方就是不一样啊。”
“那是当然,这边的人比较喜欢夜生活,他们会在忙碌一天之后选择在夜晚来放松自己,喝喝小酒,玩儿几把牌,天气热的话,他们也会在户外闹一闹,溜达溜达,地域不同,生活的方式也不同。”
姜帆笑了笑,“也是,咱们北方,天已黑都回家了,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常态。”
傅承安点点头,忽然问道:“刚刚在酒馆儿里,你有什么发现吗?”
姜帆仔细想来,说道:“酒馆儿老板不喝酒,但玩儿牌很高明,他赢了不少钱,跟客人也很熟,而且,这一晚上根本没有女人进来,还有就是那个叫小四的年轻人。”
傅承安反问道:“他怎么了?”
姜帆道:“他一直看你。”
“啊?”傅承安觉得十分诧异,“他在看我?”
傅承安自从确定这个人是小四而不是华励之后,他也没把过多的精力放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反倒是姜帆多留意了一些。
“说说看,他一直看着我?”
姜帆点点头,“是,他虽然一直都在收拾桌子,但时不时地再看你,老大,陈队长说他是附近的孤儿院长大的,其实,我们只要去孤儿院问一问不知道了。”
傅承安觉得他这个提议很奇怪,“为什么要去孤儿院,姜帆,你想到了什么?”
姜帆道:“大人,你不会无缘无故的让我去调查一个人,无论陈队长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们去一趟孤儿院问一问就知道了,而且,我总觉得这个叫小四的年轻人有几分眼熟。”
“你也觉得眼熟?”
“是,我好像见过他,在晏津。”
傅承安想了想,二人便立刻这反方向,沙区县城并不大,晚上通宵都有等着拉扯的黄包车夫,所以他们很快就到了所谓的孤儿院门口。
大半夜的敲门总是不礼貌的,但是,孤儿院的门房还亮着灯。
他们走进去,敲了敲门,们房里出来一位大爷,正喝着小酒吃着小菜,屋内还有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
“有事儿吗?”大爷说话的语气不太好。
傅承安十分客气的说道:“大爷,我们是来找人的。”
“找谁啊?”
“一个年轻人,跟我差不多高,大眼睛,皮肤比较白,好像叫小四,在附近酒馆儿上班的。”
大爷一听立刻笑了,“小四的朋友啊,他还没回来呢,你是他什么人啊。”
傅承安道:“我是他表哥。”
大爷一听,又笑了,“他来咱么这儿半年多,也没听说有什么亲戚,你是哪人来的。”
半年多?
傅承安假装吃惊,“他才来半年多?”
大爷点点头,“对啊,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姜帆立刻说道:“我们是他朋友,他欠了我们钱,说自己是孤儿院的,我们这不来看看他是不是撒谎,小子欠钱不还可不行。”
大爷一听,立刻蹙眉,“那你们要等等了,要不你们去酒馆儿找他。”
傅承安嗯了一声,拉着姜帆就往回走,结果刚转身没走多远,就遇到了收工回来的年轻人。
“你们怎么在这里?”
傅承安愣了一下,“我们来找你的。”
年轻人觉得奇怪,“找我干什么?”
“你半年前才来孤儿院,那你之前在哪儿生活啊。”
年轻人愣了一下,“晏津。”
傅承安是真的吃了一惊,他以为会有什么其他的答案,没想到对方给了他一个这么直接的。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指的是你的姓名。”
年轻人有些无奈的看着他,“华励。”
傅承安........
姜帆看着他们俩有些火药味的对话,再看这个小四跟刚才完全不一样的态度,一时间也有些懵。
傅承安张了张嘴,“你.......你.......”
华励无语扶额,“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是谁,他们都叫小四,但是我看见你之后,我就想起来自己是谁了,你怎么在这里?”
傅承安此时才感觉眼前的人那般熟悉,“兄弟,说来话长,你消失这么久,你去哪儿了。”
华励十分迷茫的摇了摇头,“真的想不起来了。”
“没关系,这段时间也发生了不少事儿,找到你就好了,你跟我走吧,我现在正在调查一桩命案,需要人手。”
华励点点头,“好啊,不过我先回去孤儿院跟院长说一声。”
他说完立刻进了院子,看门大爷拦住他,跟他说了一些话,华励也跟他解释了一下,大爷这才安心回去。
等待期间,姜帆忍不住问道:“他就是华励,难怪我觉得眼熟,喜红楼的老板。”
傅承安点点头,“你知道喜红楼。”
“知道,父亲以前最喜欢在喜红楼设宴请客,有时候喝多了让我去接他,在门口看见过他。”
正说着,华励从里面背着一个小包裹走出来,傅承安忽然想到陈锋,“陈队长为什么骗咱们。”
姜帆也觉得蹊跷,“或许,陈队长也不知道真实情况,也是听别人说的吧。”
傅承安没说什么,待华励走近了,三人便返回住的地方。
房间是双人间,临时加了一张床,华励的行李很少,基本上就是几件衣服。
“你说来这里是为了查案,什么案子啊。”
傅承安道:“四个月前,在山里连续发生了四起命案,尸体都是一刀致命,直戳心脏,但线索太少,根本找不到凶手的方向。”
华励听后,“四个月前?”
“那时候我已经在这里了。”
傅承安道:“对啊,你上半年前来的,你好好想想,你是怎么来做的这里,你真的想不起来吗?”
华励摇摇头,“如果不是看见你,我甚至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能记起来的不多,差不多半年前,我在孤儿院门口被收留,然后就在酒馆儿这里打工,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他们就叫我小四,一直到今天我看见了你,我才想起来。
“那你能想起来以前的所有事情吗?”
“记得得不多,对了,你们说的四个月前的案子,是什么案子啊。”
傅承安把案件的大致讲了一遍,说道陈浩轩的时候,华励忽然愣了一下,“陈少爷死了?”
“对啊,一个月前的事情了,你难道不知道?”
姜帆道:“这件事算不上满城风雨,但也差不多都知道了,周家少爷死了。”
华励摇头,眼神十分坚定,“不可能啊,我才见过他。”
......................
陈锋整理好资料,准备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有人来敲门了。
“你怎么来了。”
来人蒙着斗篷,只露出一双眼睛,显得十分谨慎。
“傅承安见到那个人了。”
陈锋把人让进屋来,递给一杯水,“那又怎么样,你怕什么。”
黑衣人慌张的喝了几口水,“我当然害怕,如果他们知道我没死,那个人也会知道,他还会杀我的。”
陈锋有些着急,“不会的,我故意把案件拖到这个地步,不就是为了让刑部的人下来帮忙查案吗?你已经死了,这件事全程都知道,只要你躲得好好的,等傅承安把凶手抓出来,你就可以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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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励,你把话说清楚。”
华励道:“周家的少爷,陈浩轩,我见过他,就在西塘那边的水渠附近。”
“水渠?”
华励道“那地方是贫民窟,很多人都住在那里,当然,也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人也在那里,半年前我刚到这里,身无分文也没地方可去,是陈少爷把我送去孤儿院的,他说院长人好,会收留我,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一睁眼就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我心里害怕,就跟他走了。”
“前两天,我到水渠那边卖酒瓶,结果就遇见他,他还叮嘱我不要我对任何说遇见她的事儿,所以,我不会看错的,也不会认错。”
姜帆这下有些慌了,“大人,陈队长撒谎。”
傅承安摇摇头,“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去找他。”
正说着,有人来敲门了。
门开后,姜帆愣了在了门口。
门外,是陈锋带着陈浩轩。
..................
“陈少爷,真是你,”
“小四,你也在啊。”
傅承安让自己冷静下来,吩咐姜帆倒水,然后五个人坐下来。
傅承安道:“你们自己说吧,都说完了,我再说。”
姜帆很自然的拿出纸笔,坐在傅承安的身后方便记录。
华励一脑袋浆糊,昏昏沉沉也只能先听着,陈锋则看了眼陈浩轩,后者慢慢开口。
“傅大人,我是陈浩轩。”
傅承安点点头,“我知道。”
陈浩轩又道:“其实这件事,说来也是从半年前开始。
“我自从被父亲带回周家,其实过得也挺好的,大夫人虽然不待见我,但在吃穿用度上从不亏待,我自己其实也明白自己的身世,我是周老爷的私生子,大夫人觉得我丢人,不承认我的存在也是情有可原,所以,我也从来不把这个放在心上,有钱花,有衣服穿,就够了。”
“我读书不好,但也人的一些字,家里有单独的一栋小楼给我,我也乐得清静,时间长了,我自己也去书屋买一些书来看,但都是一些神话故事,然而有一天,我向往常一样去书屋买书,结果就看见两个人在大家,其中一个是书馆的教书先生,他们似乎是在争论什么,好像还挺严重,我不喜欢看热闹,就没进去。”
“可是从那之后,我就总觉得有人在暗中观察我,出门的时候,我也总觉得有人在跟踪我,有时候我一个人上街,街上人多还好些,可是到了人少的地方,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就立刻非常强烈。”
“我因为害怕,有一段时间就干脆不出门,天天留在小楼里看书,但是家里的书总有看完时候,于是我又出去逛书摊,本想着隔了这么久,那种被跟踪的感觉应该不见了,可是,我一走在街上,那种感觉就再次回来。”
“不仅如此,有一天我在书摊逛的晚了些,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走在我们家后巷的时候,我明天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我害怕也生气,就捡了一块砖头淋着砸手里,转身气冲冲的追了回去,结果,在转角处我看见一个烟头,还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