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洛伊感觉轻飘飘的，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漂浮在空中，阳光穿过身体照射到下方，原来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这是死后的感觉吗？他还有意识。
奥洛伊朝下面看去，菲朗西琳倒在地上，与他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他呼吸一窒，为什么？明明努力避免，却好像反倒促成了梦中的结局。
他和浮生的尸体也在旁边，不过那是他在梦境中没有看到的。
奥洛伊想要靠近菲朗西琳，可他还不能熟练控制轻飘飘的灵魂。
一个戴着斗篷的人凭空出现在他身边。
“你是谁？”
那人取下斗篷，露出熟悉的面容。
“菲朗！”他又很快反驳，“不，你不是她，为什么伪装成她的样子？”
那人抬手在奥洛伊眼前晃过，去掉了伪装，变成了另一副模样。这次的他，须发尽白，额头眼角的皱纹不显沧桑，只让他看起来充满智慧。
“是你！送给我回溯时间能力的人。”
“看来你还记得我这副皮囊。”
“谢谢您慷慨的馈赠，可是，我还是没能救下菲朗。”苦涩在他口中蔓延，喉咙像是哽着什么东西，让他说话都难受。
“年轻的巫师，我早就告诫过你，回到过去并不能随心所欲地改变结局，很多时候，结果只会以另一种方式发生。”
“为什么？”奥洛伊声音低沉沙哑。
老者一挥手，下一刻他们两个人就来到了一条大河边。
“你的记忆不完整，现在回忆起我们全部的对话吧。”
奥洛伊眩晕了一瞬间，随后，他头脑变得清明，隐藏的记忆纷至沓来。
他是在这里遇见这个神秘老人的，那时的他还没有做过让他心绞的梦，他只当又遇见了一个有趣的人。
与老人交谈时，他用眼前的河流比喻时间，奥洛伊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饶有兴致地跟他讨论。
老人语调悠悠，如同远古吹来的风：“你看这条河，水总是从上游流向下游，没有人能够更改。”
他拾起一枚石子扔进水中，水面激起一朵小小的浪花，又恢复了原状。
“个人的所作所为至多像这枚石子，激起一个不起眼的浪花，更多的时候，连一个涟漪都不会产生。河水不会在意石子浪花，它只会永恒地流向它要去的地方。”
奥洛伊与他争辩：“可是投入石子后，水面已经改变过了，有的水滴变换了位置。”
“可它仍旧去了下游，”老人不紧不慢；“不要小看河水，它会裹挟着每一个水滴去往它该去的地方。”
奥洛伊无法反驳可也不愿意认输，他问：“如果可以往河流里投入足够大的石头，连水都能堵住，是不是就能改变河水的流向？”
“时间的法则远超你的想象，没有人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那您是说，所有的事情都无法改变吗？”
老人点头。
“我不相信。如果我回到今天早上，选择了另一条岔路，就不会来到河边，也不会遇到您，这不算改变吗？”
老人眼角的皱纹舒展开一些，他伸出手指向奥洛伊眉心：“那我就赠送给你一次回到过去的机会，你可以亲自试试，能不能改变。”
“好！”此时的奥洛伊信心满满，“我与您打赌。”
老人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好似已经知道了结局。
想起了所有事情的奥洛伊茫然地看着他：“所以，即使我们什么都不做，菲朗也还是会……离开？”
老人没有回答，他又一挥手，眼前景象变换，最终停到了黑森林。
奥洛伊看着那座熟悉的小木屋，潮水般的悲痛席卷了他，通红的眼睛流下泪水。
木屋里传来他与菲朗西琳交谈的声音，这是过去。
菲朗西琳朝他抱怨，最近森林外居住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砍伐大片森林，进来打猎，即使她平日只在森林的深处走动，被打扰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奥洛伊，我好担心再过不久我这里就不隐蔽了。”
“别担心，我们菲朗可是厉害的女巫。你用魔法吓唬几个来到森林深处的人，然后我把森林里有邪恶女巫的说法传扬出去，这样就不会有人敢进来了。”
“奥洛伊，你好聪明呀！那我们还要给森林取一个很有邪恶气息的名字，这样就更逼真啦。”
“嗯，你说应该叫什么？”
“就叫黑暗森林吧，传说中邪恶女巫居住的地方都叫这个名字。”
……
听着菲朗西琳的嬉笑，奥洛伊沉浸在过往中，那时候多好啊，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的菲朗还好好活着，过得自由又快活。
“从你们把这里有女巫的事情传扬出去起，就早晚会遇到女王，即使王子没有来到这里。”
“所以全部都是徒劳……”奥洛伊失魂落魄，“我们注定会死去。”
“不，其实有一件事被你改变了。”
奥洛伊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是什么？”
“你的逝去。”
老人为他解释：“原本你不应该这么早死亡，是你自己，用灵魂作代价才将你的死亡提前了。”
“那菲朗呢？”
“她不会有任何变化。”
老人再挥手，带着奥洛伊去到了另一个时间。
“我很欣赏你，所以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再做一次选择。”
“什么选择？”
老人示意他看向下方，那是过去的奥洛伊，正倚靠在树干上睡觉。
“上一次，你选择以灵魂为代价违背时间的法则，将未来的事情告诉过去的你，如今你已经知道这毫无作用，你后悔了吗？”
“预知梦，原来如此，难怪从没有出过错……”
“你再选一次吧，未来的事情不可能详尽地传达给过去，你能知道的或许只有最重要的那个画面，又或许是一些破碎的信息。”
奥洛伊却没有纠结，他勾起嘴角轻笑：“您不知道，对我来说，选择她从来都不需要犹豫，也永远不会后悔。”
他操控着灵魂飞向熟睡中的自己：“谢谢您的厚待，我仍然愿意用灵魂预警他未来，没有了她，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老人没有阻止，他看着奥洛伊的灵魂进入梦中，然后消散。
熟睡的奥洛伊从梦中惊醒，他摸了摸额头的汗，预知梦，他看到了菲朗西琳的死亡。他什么都顾不上了，披上斗篷往黑森林赶去。
老人叹息，一晃又来到了河边，他朝河中扔下石子。
“永恒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