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不少人已经跑出来了。中间有一个人,年纪大概七十来岁,尽管发须皆白,但皮肤却极嫩,在夜色之下,显得非常怪异。我反应过来。这人是患有白化病。光头朱对我说道:“这就是鬼疯子了。”
鬼疯子的身边还簇拥着不少人。这些人一看就不像是普通村民,而是江湖人士。冯晚林瞥了瞥嘴,说道:“鬼疯子这一招暗渡陈仓可玩得可真溜。”
小竹问道:“晚林姐,棺材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冯晚林闻言,不置可否,浅笑着反问道:“丫头,你可知道鬼花旗是做什么的吗?”
小竹回道:“朱哥说,鬼花旗是专门逗鬼的。他们能够演鬼戏,镇压煞气,送阴魂乖乖上路。以前鬼花旗的前辈还曾召唤过始皇帝的阴魂,带千军万马攻打隋炀帝的阴魂兵将呢,可厉害了。”
冯晚林闻言,“噗呲”一下笑了,转头瞅了瞅光头朱。光头朱一脸尴尬。冯晚林解释道:“我这孙外甥整天吹牛,你们别信他的!彩门人都会戏法不假,其实人花旗就是街头杂耍、兽花旗主要驯飞禽走兽、鬼花旗确实是演葬戏的,没那么玄乎。但人花旗和兽花旗还好,长久以来都按祖师规矩,没有跑偏主要业务。”
“唯独鬼花旗,从民国以来,在利益驱动之下,开始变味了。他们演葬戏为假,专门在葬礼或者坟墓之前借演戏的机会偷偷薅死人的陪葬品为真,这可比单纯的演葬戏来钱快多啦。”
我大为惊奇。彩门中竟然还有人专门干这个!光头朱忙不迭地补充道:“不冲突不冲突,我跟你们讲的是以前鬼花旗前辈的英雄事迹,现在鬼花旗变了,那是他们愧对祖师爷!”
冯晚林用手指轻轻敲了一下光头朱的头:“你别一天到晚净给彩门人的脸上贴金,彩门跟其它任何江湖行当一样,有守规矩的、也有不守规矩的。”
光头朱尴尬地回道:“姑奶奶教训的是!”
冯晚林继续说道:“前段时间我听到一个消息,鬼疯子的老婆在给一位死去的大佬唱葬戏的时候,将大佬陪葬在棺材里的一面价值万金古董铜镜给悄悄薅走了。”
“本来这事没人知道,但很不凑巧,大佬下葬之后没几天,突然山体滑坡,将坟给冲了。大佬家人重新敛棺下葬,打开棺材一看,发现棺材未破,但里面的铜镜却不翼而飞,他们思来想去,怀疑到了鬼疯子老婆的头上。”
“紧接着,就立马传来鬼疯子老婆重病而亡的消息。我寻思这事不大对劲,派暗哨悄悄一打听,发现鬼疯子的老婆其实根本没病,而是偷偷跑了。我断定,鬼疯子是因为担心大佬家人报复他老婆,故意做了一个假葬礼,想搞一个死无对症。”
“刚才我其实只是想看看棺材里面到底有没有尸体,没想到还真没有。更没想到的是,鬼疯子竟然将那面价值万金的古董铜镜给放了进去!”
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道:“鬼疯子是彩门鬼花旗的一号人物,即便他老婆薅了铜镜,哪位大佬敢来找他的麻烦呢,何必还要弄这一招?”
冯晚林摇了摇头:“具体大佬是谁,我不知道,但肯定势力大得可怕,不然以鬼疯子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也不至于吓成这样。”
小竹问道:“不对啊晚林姐,他让老婆装死后直接逃走就行了,干嘛还要特意将铜镜放棺材里面呢?”
冯晚林浅笑道:“这就是鬼疯子的聪明之处。铜镜是重宝,鬼疯子性格非常多疑,藏家里怕对面大佬突然来搜家,给别人藏起来,哪怕是给自己老婆,他都会担心丢失铜镜或者别人见钱眼开跑路。”
“不能藏家、不能给人,只有暂时埋宝。所以,铜镜藏在棺材里最为合适,下葬之后,等于找了安全的地点埋宝。对面大佬翻找不出任何证据,也无可奈何,若干年之后,鬼疯子再将铜镜给挖出来,就安然无忧了。”
小竹又问道:“抬棺材的人不会发现棺材很轻吗?”
光头朱搭茬道:“你可别忘了鬼疯子是彩门人,简单一个手段,抬棺的八仙别说感觉不到棺材重量差异,就连下葬的地点,送葬之人在仪式结束之后都找不到。”
冯晚林说道:“没错,之前尸体入殓进棺材仪式,鬼疯子肯定也耍了手段,村民必然以为鬼疯子老婆的尸体真装在了棺材里面,这也是他故意做给别人看的。”
小竹吐了吐舌头。我对冯晚林充满了欣赏。她刚才让猴子将棺材给抬走,摆明了就是告诉鬼疯子,她已经完全知道了假尸首、真铜镜之事。一旦她说出来。鬼疯子将会遭受灭顶之灾。铜镜重宝、骗人秘密全掌握在冯晚林手里。这等于掐死了鬼疯子的七寸。冯晚林这次除了帮我,还要解决彩门积压已久的内部恩怨。我估计,等下冯晚林会以不说出秘密为要挟,逼迫鬼疯子将花老头、带痣女的信息告诉我,以铜镜为交换物,逼迫鬼疯子将冯晚林“想要夺回的东西”还给她。冯晚林简简单单一招四两拨千斤,彻底将鬼疯子架在了火上。一箭双雕了。怪只怪鬼疯子将戏演得太逼真了。一具装着铜镜重宝的棺材,竟然真像装了尸体一样,故意堂而皇之地停在村广场。冯晚林见我在瞅她,神情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温婉地笑了笑。笑容虽甜。可这娘们可不像个好人呐。转眼往村里瞅去。鬼疯子已经彻底疯了,白发白眉在剧烈颤抖,大声训斥着下属。村民也非常好奇,纷纷交头接耳。有些人已经拿了手电筒、火把,开始准备找棺材。冯晚林拍了拍手:“咱们去参加葬礼去。”
光头朱从包裹里扯出了一张奠旗,折了一根树枝将奠旗给串了,扛在肩头上,开始哭起来。“哎呦我滴亲鬼奶奶呦!高粱秆来节节青,哭声鬼奶泪盈盈。鬼奶您走急匆匆,光头朱还来不及叙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