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在说什么?”
卓缦笑盈盈地看着卓霸,黑珍珠一般的眸子中发着灵动的光,白皙的面容上略施薄妆,红润的嘴唇勾出两个小括号,甜美聪慧的模样好像让卓霸回到了十三年前的某一个秋日,亭下稍作休息的女子也是这般看着另外一个人,炎炎的日光似乎怕打伤了她,只敢柔柔弱弱的撒在她身上,照着她的笑。“爹爹?”
看着卓霸失神的模样,卓缦心里有些不耐烦,又唤了一声。卓霸这才从回忆中出来,见自己在女儿面前失了态,未免有些感到尴尬,不过幸好卓缦没工夫在这里跟他互相瞪眼睛,偷偷将脚下的东西踢进书桌下一个角里,然后做出一副担心的样子道:“也不知道姐姐怎么样了,爹爹可有事,若没事我去看看姐姐吧?”
见卓缦完全放下王妃的架子和卓缈儿卓青依旧是以姐妹相称,且还如此关爱,卓霸心里不禁起了一丝欣慰,常年历经风霜的脸上终于有了一抹暖意,“去吧。”
卓缦依言退下,打开门,外面的热气就扑了过来,钻进卓缦的每一个毛孔里,她这才发现卓霸的书房简陋是简陋,却是个冬暖夏凉的地方。怜儿和七星在门外等候着,太阳很毒,她们也不敢跑过去乘凉,只好在书房外面的一处藤下眼巴巴地等着卓缦。卓缦看她俩那样子就想笑,搞得好像被主人丢弃的小动物似的。不过想起小动物她就想起了现在还赖在她凤香楼的开心,等会回去她就得好好问问,毕葵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姐,咱们现在去哪啊?”
怜儿苦着张脸望了望升起的太阳,撅着嘴问着。“还能去哪?”
卓缦撇了她一眼,“当然是去看看我那个‘好姐姐’了。”
“太阳可大了,咱们的油伞放车上了,不如向将军借把油伞再去吧?”
寮莎提议道。“就是啊小姐,这夏日伤皮肤。”
怜儿也附和道,她才不想小姐刚刚才养水润的皮肤被这太阳一晒又开始干巴巴黑乎乎的了。卓缦也抬头看了看太阳,也才刚升起,比起中午还不大,却也是热得够呛。这一片天是大亮了,从卓缦这边遥远处眺望,有的地方还是粉嫩嫩的一片,倒是可爱。“算了吧,趁着太阳还不大,快点走吧。”
卓缦率先抬步往竹苑的方向去,她可不信卓霸的书房里会有油伞这种东西,还是趁着太阳不大赶快走才是正确的。卓青和紫鸢落水,整个竹苑都开始沸腾起来,丫鬟婆子频繁进出屋子,不是端着些水盆之类的东西就是端着类似姜汤的汤汁。卓缦抓了一个丫鬟问情况,那个丫鬟本来还挺不耐烦,想直接走,后来被寮莎拦住训了一顿,这才不甘不愿地回答着卓缦的问题。“太医说了什么没有?”
卓缦往屋里看了看,不过距离太远也看不出什么,便向这丫鬟问道“我怎么知道啊。”
那丫鬟小脸往上,眼睛看也不看卓缦一眼,手里捧着水盆,一副看不起任何人的样子,看了就让人讨厌。寮莎听她这回答忍不住上去又要骂,那丫鬟先前被吓着了,脖子一缩,有些害怕,小声嘴硬地道:“本来我就不知道嘛,你打我也没用。”
“你!”
“好了寮莎,不用跟这些人费劲。”
卓缦拦了一下,看着那丫鬟又问,“那太医走了么?”
那丫鬟这次就不干再那么狂妄了,唯唯诺诺道:“走了。”
寮莎对着那丫鬟就翻了个白眼,那丫鬟脸色一白,她的心情就突然好起来了。她就是看不惯这些个丫鬟仗着主人狐假虎威,把谁都放不在眼里。有本事你飞上枝头做主子啊,还是个丫鬟身份神气什么,下贱。“那行,你去忙吧。”
卓缦点了点头道,看着丫鬟的身份也就是个扫水丫头差不多,什么都不知道也是正常。那丫鬟见状如释重负,急急忙忙抱着水盆逃离了卓缦她们的视野。卓缦看这丫鬟吓得,就逗趣道:“你瞧瞧,活脱脱的母老虎,都被你吓成这样了。”
寮莎嘟了嘟嘴,一边的怜儿抢着回答:“寮莎做的没错,这些丫头就是欠教训。”
卓缦摇了摇头表示对怜儿的无奈,也不再说什么,还有正事要做。进了屋,上次的闻物倒是让她的鼻子灵敏了些,很不意外的闻到了一股浓郁的中药味,伴随着一阵咳嗽声和拍抚背脊的声音。挑了帘子进去,卓青一身中衣脸色惨白的伏在床头咳嗽,白色的衣服衬着她的脸愈发的苍白,一点血色也看不到,就连红唇都是青紫的,应该是被冻的,早晨的湖水的确是凉的很。三夫人坐在一边为卓青拍着背脊,一边拿着帕子拭面,那样子像是一个只要风一吹就会倒下的女子,和就在不久前抓着卓缦的疯女人完全不同。听了声音,卓青抬眼去看,卓缦吓了一跳,卓青的眸子是那么沉寂,好似在她落水的时候眸子就这样被泡在了水中,没有一丝波澜生气,像是一潭死水。这让她立马想到另外一双眸子,也是这样波澜不惊,那样的深邃。要是以往她肯定会认为这两双眸子是一样的,但是在刚才看完册子之后,她才懂得了不同。卓青的眸子就是死寂沉沉,她的心死了,跟着属于心灵窗户的眼睛也很好的反应了心的感受。朴伦宇的眸子是夹杂了很多情感,它们混杂在一起就形成了那样的黑色。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你……”卓缦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在她的心底突然升起一丝愧疚,一丝不忍。三夫人也同样看到了她,精神一下就兴奋起来,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突然站起身,眸子瞪着滚圆,颤着指尖指着卓缦的鼻子,“你,你还来干什么?是还嫌害青儿还不够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推了青儿下去,没错,一定是你推了青儿下去!你和你那个贱人娘一样,是个害人精!你娘就活该被人侮辱!婊子!”
三夫人骂得越来越起劲,最后是什么难听骂什么,什么子虚乌有的名头都往李欣莲头上扣。卓缦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眸子沉得似乎能滴出水来。怜儿在旁边早就听不下去了,整张小脸苍白得很,又被气得通红,在红白两色之间装换着,也不管什么尊卑礼仪了,上去就去抓三夫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