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苏曼殊好好参观了训练营。
这算一个基地，分成好几个不同的区域，每块区域的选拔都不一样，层层递增，难度加大。
每一块区域少说能淘汰两三百个人，这座隐秘的小岛屏蔽了外界的一切信号，如同一个小型王国藏匿在世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年纪小的孩子待在最差的区域，二三十个人挤一个房间，差劲的待遇都比不上寻常的家养宠物。
一盆乱七八糟的饭菜堆积到碗里，要靠争抢才能得到。
几个六七岁大的男孩，为了一个滚落在地上脏兮兮的馒头，就能互相把对方打得满地打滚。
每一拳都下了狠手，不知轻重。
六七个人围攻一个弱小的抢夺食物，或者强壮点的男孩一次性把好几个人的食物都抢走。
吃食就那么多，吃不饱，只能抢别人的。
文颂打开铁闸门，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让苏曼殊进去。
训练营特别大，光是参观了解一个区域，就要耗费半天的时间。
连续三天，首领允许他带着苏小姐慢慢参观，想必一定有首领的用意。
这个点，正是午饭时间。
教官吹了声口哨，一群男孩们撒开脚丫子，争先恐后的抢夺食物。
“这是训狗吗。”苏曼殊终于出声。
文颂抬着眸，见怪不怪，解释，“这是培养他们生存能力的一种方式，从他们踏入这里的第一天起，就该明白，只有靠抢夺才能活下去，抢不赢，不是饿死，就是被打死，训练不努力，偷懒，技不如人，也会被活活打死。”
不想死怎么办？
只能更努力的训练，晋升到下一个区域，至少下一个区域的环境，要比这儿好上一点，一步步往上爬，去到最好的区域，然后成为那个最后活下来的人。
“前任统领的规矩是每场选拔，只能活下一个人，到了最终比试，那个活着的人就是万里挑一，前任统领不惜把所有的小孩一点点养大，精心培养，然后把大家当做胜利者的磨刀石。”
“首领接手后，改变了一些想法，如果那一批活下来的人都能达到要求，他不会让他们自相残杀。”
言下之意，都可以活下来。
这算一种仁慈的表现吧，没有那么残酷。
苏曼殊唔了一声，眉梢轻动，“他挺善良的。”
文颂接不上话，苏小姐的语气一听就不对劲。
苏曼殊眯着美眸，别有深意的盯着眼前的画面，改了措辞，“这是驯兽吧，把他们从小关在一个充满抢夺，靠武力征服，靠施暴才能活命的笼子里。”
从小在人的骨子里就培养斗争意识。
连食物都要靠武力维护，谁敢不努力？
脱离了这个环境，进入下一阶段，手段会变得更加狠辣。
没有孩童眼里的清澈。
满满的都是凶恶。
弱小的人被强大的踩在脚下，不断的哀求，口鼻哗哗的出血，教官就在一旁冷漠的看着。
“乔远舟就是这样培养出来的。”苏曼殊又说。
文颂点头。
苏曼殊摇摇头，“不容易啊。”
他还可以忍。
一直在忍耐。
她往前走近几步，本来在看戏的教官，听到脚步声，目光警惕的望过来。
文颂冲他摇了摇头，教官又恢复冷漠脸，继续站在一旁，看着几个小孩的争斗。
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一个瘦弱的小男孩身上，小男孩反抗不了，就双手抱着头，保护头部不受伤害。
五分钟之后，抢他吃食的人停手了。
小男孩才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胳膊上都是血。
区域里的人，依旧是冷漠的围观。
“喂，你今天又没饭吃了，不过看你这么可怜，我们决定奖赏你。”一名个头偏高的男孩，虎背熊腰，一脸凶气和戏谑之意。
他拿着手里的馒头，狠狠踩上几脚，然后猛地朝一个地方扔了过去。
馒头在地上滚了一圈，滚落在苏曼殊的脚边。
一双裸色的高跟鞋，从下往上看，一袭紫色的长裙，女人的穿着打扮，精致优雅。
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容，掩盖了眼中的锐利，显得很温和。
她唇边扬着一抹浅浅的笑。
所有人都愣了愣。
为首扔馒头的那个男孩，一张脸霎时吓得惨白。
能在这个时候闯进来的人，并且教官没有加以阻止，肯定是不能得罪的。
被打的小男孩却没有管那么多，就趁着大家都愣神的这一刻，他一个箭步就冲到苏曼殊面前，赶紧捡起地上的馒头，也不管有多脏，大口大口咬着吃。
边吃才慢慢的抬起头，眯起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望向苏曼殊。
“你小子，干什么呢！”教官面色一沉，急切的跑过来。
“好吃吗？”苏曼殊就笑了一下，看着小男孩。
小男孩狼吞虎咽嚼着馒头，话都说不清，生怕被人抢走了。
好半天，才口齿不清地说了句，“好，好吃！”
教官面色又变了变，不敢说话了。
苏曼殊蹲下了身，看着他满是脏污的脸，眼里不知是何其意，只道：“我好像从他身上看到了乔远舟的影子。”
文颂咳嗽，咳得很大声，首领的确吃过亏，受过很多苦，形象没这么瘦小，倒是这男孩有点像时越。
时越就是这样，据说他最初在训练营经常吃亏。
见到谁都一脸懵逼，别人抢他的东西，他打不过就承受着。
“吃完了，擦擦嘴。”苏曼殊拿出一张干净的手帕，塞到小男孩手里。
她似乎并没有多余的举动。
这一幕落在文颂眼里有点诧异，最初以为她会关心的询问男孩几句，或者说帮男孩擦一下脸上那些脏污，再不济会给他瓶水，让男孩别吃地上的脏东西，要求教官拿出好一点的食物。
她开口了，教官会配合的。
“我不会破坏这里的生存之道。”似瞧出文颂心里的想法，苏曼殊唇角掀起一抹冷淡的弧。
临走之前，望了眼小男孩，他待在角落攥着手帕，抹着眼泪，咬着唇的样子。
“也有点像时越。”
儿童时代的时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