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远舟眼神晦涩不明，头顶上的大片星火照耀不到他的眼底，即便站在天灯之下，他也没有被光亮照射到。
他听着她的话，语气形成一种无形的威压，“你再说一遍。”
“现在，该轮到你了。”苏曼殊重复最后一句话。
乔远舟摇头，“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乔远舟，“家是压迫，是屈辱，是权衡利弊后被丢弃的那个。”
“没错，人之常情，这份情对待陌生人，对待家人都没有差别。”苏曼殊看得通透，轻描淡写的陈述。
“我好像有点明白，他为什么喜欢你了。”乔远舟闻言，默了默忽然说。
很明显这个“他”指的是谁，苏曼殊笑了一笑，乔远舟抬头，望着夜空中放飞的孔明灯，逐渐点耀了黑夜。
他的眼底有了这片繁盛夜空，一丝丝微光逐渐在眼眸深处燃了起来，“你们真是同病相怜，这份同病相怜中也带上了我。”
有点可笑。
有点不可思议。
“有光的地方，就能照亮回家的路。”他喃喃低语，一身黑色高定西装，身高腿长，夜色却衬着他颀长的身姿极具倨傲孤冷。
“它们会飞去哪？”指了一盏孔明灯。
苏曼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道：“去它们想去的地方。”
“那只是一盏灯，不是有思想的生物，它们还会有想去的地方？”乔远舟发出冷嘲，垂眸看向她时，眼里不由自主的多出几分柔色。
不想心底泛起一丝涟漪的，但她那句话还真是说对了，有光的地方，就能照亮回家的路。
前路太黑了，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摸索着往前走，不敢倒下，不敢后退，不敢放弃。
陷入困境，陷入绝望，路再难，也要坚持走下去。
不甘心啊，非常非常不甘心，他的生死，岂是旁人能决定的？
谁可以定义他的命运，定义他的人生？
她都说对了，他所做的一切，就是在积累原始资本，否则无权无势回到帝国，还是会被踩在脚下，在那些人眼里，他依旧是那个没有未来，受人摆布的病秧子。
他身上没有价值，没有可图的东西，在竞争残酷的大家族面前，他就是弃子，牺牲他，可以换来继承人的感恩，换来家族往后几十年的平步青云。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要牺牲他来换取？
乔远舟深吸了一口气，忽而抬起头，克制住眼底喷薄汹涌的情绪，依然是那副俊美冷硬的样子。
苏曼殊瞥了他一眼，道：“孔明灯跟随风的方向走，风去哪，它们就去哪。”
“那我跟随你的方向走，你去哪，我就去哪？”乔远舟接过话。
苏曼殊的笑容变得很淡，“你不会跟着我走的，你是一个理智的人，你只是在犹豫徘徊，但很快，你就会做出决定，坚定你自己的想法走下去，无论面对什么结局，你都会去做。”
“不要用一副很了解我的语气评价我。”乔远舟吐出一口浊气，眸色冷沉下来。
“实事求是罢了，这是我观察你得出来的结论。”他很难动心的，虽然他有的举动很轻浮，那是冲动之下带着的情欲，冲动是一时上头，这个状况维持几秒，他很快就平静下来。
乔远舟闻言，又抬头看向夜空，一直看着，待大片的孔明灯逐渐越飘越远，他才道：“你......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吗？”
“我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你还会像今天这样给予我祝福吗？”
“今天是今天，明天是明天，我不敢断言未来的事。”苏曼殊弯了弯红唇，语气温柔，精致的眉眼在柔光下闪烁缠绵的光晕。
“从你嘴里很难听到好听的话。”乔远舟不悦道。
苏曼殊眉梢轻挑，勾起一抹优美的弧，“我不想骗你。”
她大可虚假的承诺，未来会陪着他，也会像今天这样给予他祝福，他的人生和宫卓卿最大的差别，就在于没有遭受父母的虐待，但是进入训练营之后的人生，何尝不是另一种肉体上，精神上的虐待？
他的行事作风，是让她亲眼去看，去发现，去感受，无形中让她明白了他曾经遭遇的事。
就像那天那个小男孩一样，为了一个脏兮兮的馒头都要抢破头，被揍得头破血流了也要爬起来，受伤了就一个人缩在角落舔舐伤口。
他和那个男孩最大的区别在于，他不会哭，他没有眼泪。
性格注定了，他遇到什么，都会拼命活下去，绝对不会放弃自己。
“你给我的祝福，真心还是假意？”乔远舟又问，他必须要搞清楚这一点，必须要听到一个回答，不管是真是假，都必须要知道。
苏曼殊没有犹豫，“真心。”
乔远舟眸中闪烁的光变了变，突然拿出手机对准夜空拍了张照。
苏曼殊用过他的手机，没有社交软件，没有相册，看来是这些年来，他头一遭拍风景。
“漂亮的美景，就要及时记录下来，错过这村没这店。”她找文颂出岛的时候买回来的，这要放在帝国，会被视作污染环境。
这里是他的私人岛屿，没有人管，也没有人敢管。
此刻，岛上的人都走空了，只有他和她。
乔远舟微眯了下眸子，将手机的镜头对准了她。
苏曼殊忙伸手挡住脸。
乔远舟笑，“原来你也不喜欢拍照，那你上次偷拍我？”
“我没拍你。”
乔远舟哦了一声，拖长冷冰冰的语调，“你没拍我，你是透过镜头看我，我也想透过镜头看你。”
他接受她这一刻的真心。
她这人有时冷漠的让人可恨，有时又会猝不及防走入他的内心。
她有站在他的角度说话，做事。
“我不过生日，也不过节日的，我认为祝福苍白又无力，再美好的祝愿，也改变不了事实。”
“但是你的祝福......谢谢。”
“有心了。”
很轻的声音，吹散在晚风里。
苏曼殊偏过了头，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乔远舟捏了捏她的后颈，软软的，像一只波斯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