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朝走在路上,心越来越沉重。
她一身淡绿襦裙贸然闯入这沉寂,曾经人流如织的步行街,如今萧瑟的只偶有三两只流浪猫狗踏足。
空旷的街道,紧闭的门户,
无数间塌掉的房屋。
她和柳喆儿,宋清暮兵分两路。
她提着裙角,一家一家地寻,一遍一遍地敲。
白佑安需要的药,有几味她空间里没有。
她的一切准备都是为了应对日后的战争,所以存的药材多为外伤筋骨方面的。
宋清朝最后颓然的瘫在最后一家医馆前。
能敲开的,也没有大夫和药草。
敲不开的,她也翻墙进去寻了,所有的药房就像是被洗劫了一样。
她抱臂而坐,将脸埋在膝盖间,锤着酸痛的腿。
析云阁已经恢复了运转,但短短几个时日,就算是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做到每个城镇里都有。
罢了,就算有了,如今又能帮到些什么。
看来析云阁不仅要扩张,还需要将草药一应补齐。
正当她想着还能去哪里寻药草时。
身侧传来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小姑娘,咳咳,可是在寻药房?”
这个声音微弱又模糊,被风吹着就散了。
宋清朝低落地抬起头,应了声,便去寻那声音来源。
“别过来了……”是个慈祥的声音,“我染了病。”
“我不介意的。”宋清朝轻声说,“夫人怎知我是在寻药房?”
她末了还叹了口气,“这城我翻遍了,没有一家还在开着。”
那人发出了低沉沉的笑像是岔了气一样,“城里的大夫都被林老爷请走了,你若是想寻个大夫,老妇倒是知道有一位还在。”
“真的吗?”宋清朝眼睛不免又亮了一些,“烦请夫人告知,日后必当重谢!”
那人又咳了起来,她舒气了很久,让宋清朝不免也有些着急。
常平禾的妻子看样子应该是早产加难产。
她若是不能将药材带回去,就算白佑安医术再高明也没什么用。
“夫人,您还好吗?”
“我还好。”未露面的妇人吸了吸鼻子,“你去最南面,那里有一家医馆,应该可以帮到你。”
她顿了顿,“不过,坊间都传闻他医死过人,他亦是泥菩萨之身,恐也帮不了你太多。”
“多谢夫人!”
宋清朝转过身,朝着声音的方向恭敬地行了一礼,“如今有急事,只能道声谢,日后小女定会回来,您保重。”
“哈哈哈,好,去吧。”
她的声音依旧虚幻飘渺。
哪怕宋清朝并未见过她,此刻也觉得这人定是个善良,温柔的。
她按照着老妇人的指示,卖着力气往城南跑。
她想寻个马骑,可跑过去几趟街了也不见有一匹。
图快,有的时候她还在房顶上跑。
可以看清每家每户院内的场景,轰倒的石桌,散开的鸡笼,竟是无一活物。
万里空巷,莫过于此。
这是真正的空城。
宋清朝在半个时辰后终于跑到了老妇人说的那间医馆。
紧闭的大门,并未挂着任何招牌,难怪会被漏掉。
她手刚抬起准备去叩门,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像是命运般那样。
厚重的门扉敞开后,一个干净斯文的男人坐在轮椅上出现在她面前。
男人抬起眼的时候,幽深的瞳孔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宋清朝,“你,是谁?”
他的声音是冷的,但不同于宋清暮那种淡漠,反倒藏着一丝颓败。
那份颓败又不像白佑安那种骨子里的懒散松弛,是真真正正的忧愁。
宋清朝控着紊乱的呼吸,“小女宋清朝,想请公子救一人。”
“救人?”他不禁嗤笑了一下,而后低下了头,“姑娘可知,在下医死过人?”
他手搭在轮椅上,就要往前走,“让开。”
他低着眼睛的样子,落在宋清朝的眼里,觉得他太虚弱,仿佛戳一下,就会散了架。
“早产又难产,只有你能救她。”宋清朝没躲开,也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直接将菀菀的症状告诉他。“她血液颜色淡红,质地稀薄,量少,脸色很白,气短气促。”
她往前走着,恭敬地行了一礼,“不知公子这里,是否还有药材可讨要,我只需要一些杜仲,炙甘草。”
男人猛地抬头看她,神情古怪,“这城里还有大夫会开出这个方子?”
宋清朝眼睛顿时就亮了,“公子如此说,可是有药材?”
她没等男人回答,直接推着他的轮椅就往院子里去。
“有,我们是刚进城的。”
她不卑不亢,又带着些试探,“不知公子可否先借一些与我们,日后一定会双倍归还。”
男人看了她一眼,而后控制着轮椅往院内走,“人参随宜、当归6克、杜仲6克、芍药6克、熟地6-9克、白术4.5克、炙甘草3克、陈皮2.1克,开的可是这胎元方?”
他的声音清透,儒雅,念着这些草药名的时候仿佛是在呼唤自己的宠爱之物。
宋清朝跟在他后面,堪堪地跟着,轻声应了声“是”。
她筹措了一下,“现在她的情况很危险。”
“嗯,跟我来。”
宋清朝看不到他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但从他的话语里,便能瞧出他的稳重和对医理的熟识。
她着实不太相信,这样的一个人会医死过人。
她跟着他走到了后院一处宽大的院子,这里晾晒的都是各式各样的草药。
“我这里,没有人参了。”
宋清朝又跟着他进入了正堂,有有整面的墙是装草药的匣子。
他动作娴熟地抓着草药,包好后递到了宋清朝的手里。
“你将这个给他就是,他看了就知道了。”
宋清朝接过药后连连道谢。
男人特别随意,操控着轮椅就出了柜台,“马厩有量马车,你将他卸了,骑了走吧。”
他绕过宋清朝,没再看她一眼,“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