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那些药她明明已经用得精光了！怎么可能被查出来！慕容承璟脸上无悲无喜，晦暗不明，凌厉的剑眉如染上了霜华一般，眼眸似含着逼人的寒意，就是这样看不清情绪的脸才更让人惧怕。淑妃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下，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呆坐在椅子上，捏着帕子的手也陡然停下，整个人如泥塑一般彻底僵硬。慕容承璟没有急着问罪，眉梢轻巧地一压，看向一边候命的老御医，“你且查查从落雪院搜出来的药和淑妃端来的药有无相似之处。”
“微臣遵命。”
老太医上前两步，接了侍卫地上来的药包，放在鼻下细细一嗅，随即又将刚才挑出来的药渣放在一起，透过一个透明镜片似的东西看了一会，最后甚至用刀切下一小块，分别尝了味道。淑妃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切，像是被人摁下了暂停键一般一动不动。“启禀皇上，”老御医放下手头的工作，朝着慕容承璟深深一拜，“微臣验过了，这两种药乃是同一种药材，都有滑胎效用。”
“朕知道了，”慕容承璟依旧语气平缓，音色森凉，面上没有情绪，“你退下吧。”
老御医告退了，淑妃知道下一个便是自己，麻木的心跳又本能地冲击着胸腔，攥着手帕的手又搅动起来，两股战战，手心发凉，额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淑妃，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慕容承璟扭头看她，眼神覆上一层冰雪，其中翻涌着冷淡的杀意，如同冰冻的湖泊下欲突破上来的怪兽，面色阴鸷。大殿之中又陷入一片冰冷的死寂，在场下人感受到他的压迫感和威胁，缩在一起的动作更加明显，生怕某个时候迁怒到自己身上，殿内温度似乎都低了许多，坟场都比此处热闹。这片死寂沉默了半晌，淑妃都未答话，刚刚回血的嘴唇又逐渐变为白色，额上的汗珠凝结起来，变为豆大的水滴。“朕问你话！”
慕容承璟突然猛地一拍桌子，桌上放着的茶盏茶壶被震得叮咣作响，茶水激荡，几乎溢出杯沿，宫人们纷纷下意识地跪下，淑妃也吓得剧烈一抖，呵斥之下被逼看向他。巨响在大殿中回响了片刻后才逐渐消失，淑妃扶着椅子的扶手，像是被抽了骨头似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还未开口，就又是两行热泪滑下脸庞。她知道自己被人设了局，如今无论怎样，她都不能承认，只要她抵死不认，罪名就落不到自己头上！“皇上！”
淑妃心一横，哭得梨花带雨，今日被泪水三番五次洗刷过的眼珠又快速地涌上红色，鼻头和眼窝都是一片绯色，方才的冷汗顺着面颊往下流，和泪珠混在一起滚滚而下。“今日不管皇上如何审问，臣妾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皇上要杀要剐，臣妾都问心无愧！”
淑妃说得恳切，一幅慷慨赴死的大义凛然模样，似乎她才是那个忍辱负重、受人欺辱的小可怜。沈安宁在内殿听了都怀疑此人是不是将自己都骗了，心里翻了一个白眼。“皇上，臣妾确实未做任何谋害姐姐的事，而且这证据如此明显，若我真的要谋害姐姐，怎么会留下这些一查便有的证据？”
淑妃说得急了，跪在地上连蹭两步，脸上的眼泪如小溪一般。慕容承璟无言地低眸，伸手扶住眉间，似疲惫不堪。淑妃看不懂他的意思，又蹭了两步，“臣妾有什么理由害姐姐啊！要说如此显眼的证据，恐怕是有人要诬陷臣妾啊！皇上您看，什么人在这个时候冤枉臣妾会得到好处啊！”
淑妃喊得声嘶力竭，慕容承璟却始终不看她，一旁跪着的小鱼急得后背的汗沾湿了内衫，正要申辩，却被沈安宁的一声痛哭声打断。沈安宁知道淑妃后面这番话是冲自己来的，拉下脸面，抓着被子高声痛哭，音量之高将淑妃的声音全部盖住，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见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沈安宁开始表演。“妹妹！你好狠的心啊！”
沈安宁痛心疾首地拍打着被子，砸得床板嘭嘭作响，“我才刚刚没了孩子，你竟然还将诬陷的罪名往我头上扣！我是有多狠心才会用自己的孩子来诬赖你啊！都说虎毒不食子，难道在你眼中我比猛兽还泯灭人性吗？”
沈安宁痛哭流涕，伤心欲绝，哭声震耳欲聋。小鱼听了也默默地揩了揩眼角，冲着慕容承璟又是一个响头，“请皇上为娘娘做主！娘娘才没了孩子，容不得别人这样玷污娘娘的清誉！”
主仆两人达到一唱一和的效果，淑妃喉头一哽，眼珠骨碌碌地转了一圈后又要赖账，却见几个太监又匆匆从殿外奔了进来。杂乱的脚步声惊扰了现场痛苦绝望的气氛，众人纷纷安静下来。“启禀皇上，”为首的太监弓着身子，“奴才在落雪院发现了许多密信，请皇上过目。”
他身后的小太监慌忙呈上一沓信纸。淑妃看清之后登时瞳孔一震，那些信件正是她和辅政大臣一起密谋如何滑掉沈安宁腹中胎儿的密信！她明明已经全部烧毁了，怎么又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慕容承璟接过来，大致看了一遍后脸色马上覆盖上一层阴云，强大的威胁意味几乎扭得周围的空气都扭曲了。“皇上，您听臣妾……”“住口！”
慕容承璟猛地挥手将信纸全部撒在她身上，信件如白雪一般纷纷扬扬，在空中飘零一会后洋洋洒洒地落在淑妃身上，几乎将她完全覆盖。“你知道这里面写的是什么！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慕容承璟“蹭”地一下立起，陡然升起的高度吓得众人匆忙后退。淑妃也被吓得往后一栽，跌坐在地，傻了一般，仍旧含含糊糊反复念叨：“被冤枉……臣妾是被冤枉的……臣妾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真的是有人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