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对方越来越阴沉的脸,沈安宁慌忙解释,“不是,其他丫头我嫌太吵都让小鱼叫出去了,小鱼给我熬药去了。”
容珏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不会为何,总是活泼跳脱的人严肃起来总是更让人畏惧,剥去了无忧无虑的外衣能见的内核更加肃杀。他的眼神依旧没有离开沈安宁的脸颊,一双深色的幽瞳底下似乎划过一些沈安宁看不明白的神色。两人尴尬地对视了片刻后,沈安宁略微别扭地将头偏了偏,“那个,我也不是冒冷汗身体不适,我是被小鱼那丫头裹得太热了出来透透气。”
沈安宁边说边更大胆地将被子揭开,念在身边是容珏,他应该不会拦着自己吧。她忘了自己只穿着一身雪色单衣,衣服上沁出点点香汗,和房间中清雅的气息混在一起,带了些热气。繁复的发髻被小鱼小心地拆了,头上那些珠光宝气的首饰也没了,素净的眉眼更显清丽动人,略施粉黛的脸颊因失血多了些娇柔的易碎感,青丝放松地垂在脑后,跟着她的动作滑至脸颊两侧。看得一旁的容珏眼皮子一跳,眼波微微晃动。见她要下床,容珏像是被扎了一下似地,一个箭步上前,扯过被子,动作比小鱼还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再次缠住,且这次缠得更紧,沈安宁一时半会动弹不得,又惊又疑地抬头看向容珏。她的发丝柔顺,像是缎带,容珏无意间触碰到她的发尾,微凉柔软的触感从指尖扩散,似痒非痒的感觉一路流淌到心间。沈安宁抬头时,两人的视线正好撞上,她的发丝沾在脸上,黑白对撞多了些弱柳扶风之感,无意间露出少有的毫无防备的脆弱,容珏见到这番景象,脑子似乎发出一声清晰的“嗡”声,动作一顿。而他有些无措的眼神正好被沈安宁捕捉到,不过恋爱笨蛋如沈安宁,她看不明白,只觉得对方动作唐突。“你刚刚小产,皇上说得对,你不能随意下床走动。”
容珏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起来,随即又片刻不停地从她身边弹开,生怕沈安宁下一刻暴起追着他打似地。床上的沈安宁像个粽子,连手指都不能移动一下,甚至有些喘不过气起来,想着反正事情快要结束了,此时解释也不算早,便清了清嗓子,“其实我不是小产,我现在可不可以……”“不是小产就可以不顾自己身体了吗?”
容珏不由分说地打断她,深沉的幽瞳中竟有了些愠色,剑眉也跟着微微拧起。他在生气?他为什么生气?沈安宁不明所以,只觉得最近这段时间容珏的性情是越发古怪了。容珏心口有些疼,他也不是傻子,在知道今天的一切事情后便知道沈安宁是假怀孕,但是那些血迹他也不是没有看见,那些分明不是血包内的血!那还能如何,一定是慕容承璟为了演戏的真实性逼迫她喝下了真的药让她流血,一个弱女子,怎受到了这般折腾?皇兄竟这般利用沈安宁对他的感情。容珏脑中涌起一阵排山倒海的怒意,面上也显露了些气愤,一双乌瞳如冰冻的湖面一般翻涌着压抑的怒气,心口也爬上一阵密密麻麻的疼。这丫头,怎么不心疼心疼自己,就由着别人这么对她!沈安宁见他一语不发地站在不远处,脸色越发阴沉,心中也随之更加疑惑。自己就是下床而已,用不着生这么大的闷气吧?她不知道床前这个人,心思经过了怎样的九转十八绕,又有多疼她。“你就没想过有多危险?”
千言万语涌上喉头,最后却也只讲出完全没在点子上的一句话,容珏眉宇间染上的冰霜越发沉重,重得沈安宁几乎都可以肉眼可见了。沈安宁半知半解,在被子里蠕动了一下,耸了耸肩膀,拿出一幅大义凛然的样子道:“这些都是为了皇权稳固,我做的这点牺牲不算什么。”
她笑嘻嘻的,勾唇浅笑,娇憨的模样像是猫儿,看得容珏眼波和心脏同时一晃,同时更加心疼,也更是气愤。慕容承璟这么逼迫她、害她、利用她,她竟然还这么心甘情愿!认识她的时候,她虽不聪明但却是有傲骨的,竟被慕容承璟逼到这个地步!她的风骨呢?傲气呢?“不算什么?”
容珏高声重复一遍,“你的身体就这么不值钱?”
沈安宁被他突然怒意四起的模样吓了一跳,更加困惑,“凶什么凶?又没让你喝药,我伤也是伤自己的身体,我愿意!”
傲娇猫儿的模样又出来了,容珏气得呼吸都急促起来,“啪”地将扇子一收,恨铁不成钢地瞥了沈安宁一眼,眉梢飞快一压,不知是不是错觉,沈安宁竟从中瞅见些痛苦的意味。跨越思维的聊天方式惹得两人都不痛快,容珏心中对慕容承璟生了些怨言。自己心心念念疼爱的女子,放在他那里怎么就成了想如何利用就如何利用的工具了?如果今日没人窥测到那药的药性,她还能现在这么活泼潇洒地聊天吗?到时候会不会倒在慕容承璟的怀中流着鲜血说不怪他呢?他被自己的想象出来的场景又气了一遍,却碍于身份不方便对沈安宁多说,只得将扇子往腰间一插,双手背在身后,含着些不甘对无法动弹的沈安宁道:“那本王就祝娘娘多福多子吧。”
说罢,他也抬腿往门外走去,沈安宁见他要走,心里慌了,探出了脑袋,挤开眼前的发丝高喊:“容珏!你就这么走了?你先把我解开再说啊!”
对方不答话,也不回头,干脆果决地离开了长春宫,沈安宁一脸黑线。这人真是莫名其妙。说是来探望自己,却是在冲自己发火,最后竟然还一连长辈样地批评她,离开时还不放开她!沈安宁也越想越气,又认命般倒回床上,等着小鱼回来解救自己。